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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那件事跟你没任何关系。”钟蕾低着头,她的肩膀微微颤着。还好天暗、还好天冷,厚重的大衣帮她保留了身体里最后一点能支撑下去的温暖。她拾步要走,原不想多留;步子却怎么样都迈不快,箱子太重、心跳漏了,眼睛在不听使唤地想要抬望和意志力拼死压低之间挣扎着,她只能机械地、寸寸前移。
“给我两年。”
她路过他的时候,听到他这样说。
“最多两年。”他的话太突然,钟蕾蓦然抬头,终是没忍住向他投去一眼。只一眼,直到多年之后她才知道这一眼的代价,便是这一生挥不去的梦魇。
齐家琛望着漆黑的、缺少路灯的远处,原本无波无澜的浓郁眉眼此时更如潭般深邃悠远,只余额角的发尖在寒风中微微轻颤。
他的肤色原就比较浅,此时不知是天寒地冻还是灯光昏暗,更显苍白,冷毅的线条下坚硬的苍白。他的嘴角抿得太紧,因为这过分的抿紧脸上现出浅浅酒窝的模样,透露了他唯一的讯息。浅浅的、醉人的、绷紧的酒窝,只是那里面盛载的,并不是浪漫。
“不管能不能成功,我一定把这件事结束掉,我们离开这里。以后绝不会再让你过这种日子。”
“这不是时间的问题。”她只得将头埋得低,再不敢留恋。不是时间,而是放下。就这样放弃一切的仇恨,我们高高兴兴、什么也不想地生活在一起,可以做得到么?
“还是因为……李政?”
钟蕾没再回答,她必须离开这里!没办法留在这里,看他活生生凌迟他自己的尊严、凌迟她的心。
就在两个人即将擦身而过的一瞬间,齐家琛忽得扼住了她的手臂。从那一刻起,她再不敢回头,几乎僵硬地抱着纸箱伫立原地;身上一切感官只余手臂上他的力度。
他的手指挟着热,紧紧地、牢牢地锁住了她的手臂,只这一处禁锢,让心脏也被攥成了乱麻麻一团。硬朗而修长的手指,有着令人钦羡的形状,就如那次相见的最初,灵巧地将一张充满嘲讽与戏谑的名片塞到她行李箱缝隙,又如那freesolo的大碑峰上面,强力地掌控着整个生命的攀爬之间,一样的干净而精致、一样的结实而稳健,充满棱角的……性感。
钟蕾心下终于如鼓骤擂,再躲不过的宿命,眼前模糊一片。
只是这热度,却一点点退了开去。他的手指渐渐松了,一点点放松了。指尖的热度一点点离开了她的衣角,离得越来越远。
“上楼吧。”
倔强的声音,竟有些初见他时那样冷漠的感觉。钟蕾想说‘好,你就该是这样,齐家琛就应该还是这样。永远站得笔直,永远不要低头!’只是喉咙再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圆睁的眼睛已到了极限,却没办法抑制那即将滴出的热流,于是落荒而逃。头不敢抬、路不敢看,就连正常的呼吸都不敢尝试一下——呼吸里,会有颤抖。
抱着怀里的箱子,一步一步,落在地面上是重重的痛,还有愈发汹涌的眼泪。
拐进楼门、登上楼梯,数不清楚多少级,亦不知道到了几层,掏出钥匙试了很久终于插进门里。门打开,眼睛里却根本没有一件清晰的事物,温热的泪水早已变成冰冷,就连呼吸都不再能够继续。她终于蹲停下来,怀里的纸箱骤然落地,零零碎碎的东西,撒了一地。
散落在地上的照片和日记本,就像装它们的盒子一样陈旧不已。
那泛黄的、凌乱的老照片,每一张,都记载着两个身影。一个高束着马尾的姑娘,精灵般剔透秀逸的眼睛闪动着千万缕生机,聪颖而倔强;一个英俊挺拔的青年,飞扬着挥洒着青春的得意,挺拔高俊。她的名字叫黄翠玲,是以全柏塘市高考理科状元考入y大的才女;而他,便是齐盛毅,拿了四年嘉胜奖学金最后以专业课第一的成绩毕业的y大传奇。
青春岁月,飞扬的笑容。几乎每一张照片的背景都不相同。y大的校门口、y大的图书馆、学校湖边、不知名的山林景区、磅礴美丽的瀑布前……他们畅快地挥洒着笑颜,那笑颜,明亮到耀眼。那个年纪的爱恋,不问过往、不想明天,唯悸动而已。
钟蕾永远忘不掉那一天,当钟天阔在他们全家即将移民的前夕终于将这些东西拿给她看的时候,就像最不可磨灭的噩梦,她这一生仅有的幸福再不可续。
☆、第73章 还说点啥哪
可以,如果可以有这个权利,让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我等了你三年,等着拥有这样的权利可以被你拥在怀里,我等了你这么久,为了这个让我付出什么都愿意!
可是齐家琛,我虽然可以等在这里,却不能接受了。你不知道,当你看到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早已没了爱你的理由。
我知道就算让你一个人生活,也没什么了不起。你那么小就失去了父亲,从此一个人只能靠自己,这样的你,一直都可以,是不是?你可以遇到更好的女人,可以真正心怀坦荡愉悦地在一起,会有人陪你一直一直陪在那里,她会比我更加温柔更加美丽、更讨你的欢喜!
更重要的,齐家琛你要知道,任何人都会衷心祝福你们,因为她的母亲不会叫黄翠玲,她不会有一个叫黄翠玲的母亲……
一个月前,在齐家琛别墅旁的湖边。
齐盛尧对齐家琛说:“如果你真想追究你父亲的意外,我想,你似乎还忘了另一个更重要的人。”他说完,面色愉悦,路过钟蕾的时候甚至跟她亲切地打了个招呼,“丫头,其实你不应该总是对我充满敌意。”
在钟蕾警惕而绷紧的神经下,她听到齐盛尧温文尔雅、而又低不可闻的叹息:“你可能还不知道,你母亲生前与我和家琛的爸爸都很熟悉。我能扳倒齐盛毅多亏你母亲帮助,那个时候她是齐盛毅的特别助理。”
那一天,钟蕾没有如约踏进齐家琛的别墅,她径直回到了钟天阔的家里。
“你妈妈和齐家琛的爸爸是大学同学,男女朋友。后来齐盛毅跟别人结了婚,你妈妈不肯放弃,选择留在他的公司给他当助理。蕾蕾,我原不打算告诉你。自从你同那个姓齐的年轻人接触我就警告过你,你妈妈也不会赞同你。她跟齐盛毅之间的关系并非一个恨字或者爱字能说得清楚。那个姓齐的男人负了她,她到死都没放得下。”
钟天阔似是一下苍老了许多,叹着气,“我跟你妈妈是相亲认识,很快就结了婚,可是婚后才知道,她所爱的、所恨的的一直都只有一个人——那个抛弃了她的初恋男友。你妈妈,执着了一世。”
“我知道你心里恨着我,可是对于你妈妈……我并不是没有真心爱过她。我提出很多次让她离开齐盛毅的公司,可她就是不肯。我们的婚姻生活永远都烙着齐盛毅这个标签,再没有一天平静和安宁。”钟天阔深深叹息,不知是说给女儿还是说给自己听,良久才回过神来,“我和你郭阿姨打算带着小宇移民到澳洲,你也知道小宇的成绩,在国内高考恐怕很难上到好大学,所以要提早打算。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
那一刻才知道,原来这十几年来孜孜不倦的、对她父亲的恨,由内到外,看起来是那样可笑。一个受到了故意欺瞒被当作备胎而结婚的男人、从来没有得过妻子真心爱意的男人,你想要去责怪他的不忠却该从哪里开始?
一个星期前,钟蕾在避无可避的、整日连绵的提心吊胆中,终于接到齐盛尧的电话。
“我这里有一些黄翠玲的旧东西,相信你一定会感兴趣。”
“我不知道当初你是通过什么手段威胁到我妈妈,可是今天我不会受你任何威胁。”
不料齐盛尧在电话那边却朗声大笑,“你知道吗?你妈妈上大学就是她们系里的学生会主席。一所理工大学里的女学生会主席,这样一个厉害角色,谁又能威胁得了她。当初也是她主动找到我对付齐盛毅的,毕竟他负她在前,始乱终弃。”
钟蕾的心咚的一沉,脸瞬间苍白,“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了解你妈妈,她那样的女人,除非她主动,否则你认为这世界上谁能勉强她干她不愿意的事情?”平静而缓慢的语调自电话那端流出,却一直扎到心里,没有一处不是扭在了一起。就算是对不起也好,就算是出卖也好,或许,是情非得已;或许,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可是此刻,连这最后一丝希望都被扑灭得干干净净,想反驳却都讲不出任何理由。
“齐家琛在香港成立了一个研究室,我要它的工作文件,这对你来说应该不算难事。你帮我做成这件事,以后你同家琛爱去哪里去哪里,从前的一切我保证都没发生过。”
钟蕾握着电话,她知道自己这一生都没了资格;没了再同他有所纠葛的资格。只是心越冷,理智却渐渐回归,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她的思绪一点点无望而冷静地清晰下来。
“办不到。”她冷冷说,“我正打算跟齐家琛分手,你要告诉他什么事我都不会关心,所以你千万别指望我能帮到你。”
日记本的封面,是一个黑色的革制外套,在时光的琢磨下早已褪了色,刻着一道道细小而陈旧的裂纹。那原本沉默而统一的黑色,变成斑白点点的不规则,就像是残缺不全的人生。翻开那暗旧的封面,是泛黄的纸页,很多字迹已经不清晰。在水汽的侵蚀下晕化了边界,就像迷茫的岁月,悄然失去,这是妈妈生前的日记。
三月十七日雨
去听国贸学院卢教授的公开讲座,他刚好坐到我们旁边。从头到尾卢教授在讲什么根本听不见,耳边只有张艳冰呼天抢地重复‘他好帅’。结束时候外面下着雨,大家都被堵在楼门口。原以为他早走了,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伞举在我头顶,说‘我送你’。在张艳冰刺耳的尖叫声中我早被他拉进了雨中。
‘我是国贸三年级的齐盛毅,这个周末和t大的篮球赛你来看,我给你留前排座位,记得帮我带水。’他说。
我抚额,问为什么。
他说我一共偷看他二十三次,虽然每一次都故作镇定神情庄严,像是对他视而不见。
‘你喜欢我’。
他竟然这样就下了结论,真是自大的可以!
我说只是凑巧你出现在我视线里而已。
我匆匆上楼,他却在背后不肯依。扬着脖子大大声喊‘你不承认没关系,我喜欢你。黄翠玲,我喜欢你。’
刚好路过的两个隔壁宿舍的女孩子手里抱着的洗衣盆就这样摔地上了。
这人,可恶!
…
每一份恋情的开始,都有它的美好。
接下来的日记里,厚厚的、泛黄的日记,从这一年的三月一直记到翌年五月份,每一页,都是一份甜蜜和悸动;每一页,都只有一个相同的男主角——齐盛毅。寒冷冬日里他温暖的大手、篮球场上他独独为她的回眸微笑、疲惫时他坚厚的肩头、争吵时他宽容的叹息、还有他似火一般缠绵的热情……
直到那一页难言的空白,结束了这一年多的甜蜜。
五月二十四日多云
毅的毕业饭局。明知道毕了业他也还会留在本市,可是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很痛。他的心情似乎也不好,喝了很多酒。他弟弟齐盛尧带了女朋友一起来了,那女孩真的好漂亮,可是温吞得过了头,也许这就是男人所谓的温柔如水。这样的女人怪不得齐盛尧那样宝贝。头好痛,酒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五月二十五日晴
白静娴从他房间里出来,他们昨晚在一起、
如此突兀,就像疾驰的列车骤然驶到了悬崖口,一切戛然而止、整个世界粉身碎骨。这句话的结尾是一个用钢笔顿下的点,浓浓的笔迹,在不知名的水气的晕染下潮了一片,分不清边界。
齐家琛的生日是在翌年二月份,这个简单的日期,毫无疑问已经是一份结结实实的背叛。那模糊了边界的顿点,是对背叛的恨意、还是满当当的痛惜?是她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还是知道说什么都挽不回的败局?
七月十四日晴
他的婚礼。如果不能在一起,你当初又何必来招惹我?!齐盛毅你浑蛋!!!负心的人怎么不下地狱?!
…
这一页之后便是大量大量的空白页。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物。
钟蕾的手抚在那大片大片的空白之上,心里竟是说不出的酸楚。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她竟然能够体会那空无一物的悲哀。当你也曾经遇到过那样一个伟岸英俊而又才华横溢的男人,当你也曾经经历过那样一段青春激昂而又奋不顾身的爱恋,当你也终从天堂失去一切……
永恒的遗憾,何尝不是一种美丽?纵使心有所系,也好过毫无意义的延续。
如果所有的一切只停留在这一天,该有多好。钟蕾吃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