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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缺点,多多只是赔小心。
柳氏抱怨了些时日,却不得不佩服。
地方偏僻,店面狭小,胜在低调,不招人注意。她前些日子多将生意资源分给的那些人牙子,都来捧场,将自己手上的资源共享。如此,她们不用东奔西走,只需坐在店面里,东家卖人,西家买人,将消息居中一传,赚个中人费。既省心又省事。
从前的牙婆们各自为战,谁也不肯将手里资源拿给别人。别看生意不起眼,却大有赚头。
再看看她在林家结识的女眷们,夫家官位不大,却都是得用的。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
公道牙行开业那日,林府也派了个外院管家去,在人群里悄悄地看了半日。回去一五一十告诉太夫人。
老太太听完沉默半晌。
对孙嬷嬷道;“此女是个有心计的。可惜出身太差些!”
孙嬷嬷赔笑:“也要强,不是那些没骨气的,攀上门贵亲就不知生产,只依附咱们过活。”
她却冷笑:“我只怕她太要强!”
若娶为正妻,她绝不担忧。林家有如此当家主母,可保五十年不败。
然她势必不能为正室——一个懂得经营,无声无息中利用手中人脉,又叫人说不出话挑不出刺的妾室,对夫家有什么好?
妾室,就该如菟丝花。柔柔弱弱,依附于人。
当初小五她娘怎么死的?林家为何成为京中笑柄?还不是她错看了月氏。以为无害,谁知却满腹诡计,一包心眼!
林家势弱,如今渐显。最不需要的,就是强硬有手腕的妾室去和正室争斗!
太夫人沉默着,该如何打击钱多多。最好叫她从此再不能成事,只能依附自家过活
孙嬷嬷见太夫人陷入沉思,不敢惊动。悄悄退了出来。
锦绣正在廊下绣花,用牙咬断最后一根丝线。见了她,忙站起:“太夫人用茶?”
孙嬷嬷摆摆手:“太夫人想静一静,若用茶,自然会叫。”
往廊下寻摸一圈,知书正在墙角修剪一丛灌木,孙嬷嬷问她:“前儿我托你做的鞋垫,可得了?”又对锦绣道:“人老了,眼睛花,看不清楚。知书手工好,叫她帮我做一做。”
知书笑着歉疚:“还差两针呢!”
锦绣怪她:“孙嬷嬷叫你做的活,你偏躲懒!我说叫你回屋做针线,你非淘气。当心剪子划伤手!”
知书抿着嘴笑:“我瞧她们修剪花木,很是有趣。谁知也不是个轻快活!”对孙嬷嬷歉意:“这么着,您去我屋里略等一等,马上就得!”
孙嬷嬷笑道:“也只好如此。”
两个往后头给大丫鬟们临时歇息做针线的厦间走。
走出几步,转弯处,见锦绣撩开帘子往太夫人屋里去。孙嬷嬷沉下脸,低声呸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略得了脸就不知道自己几两重!”
知书见近处无人,也低声:“她从前多小心谨慎的人。如今却大变了。前儿非要往大公子屋里去,大公子那边守门的是绿蔷,死活不叫她进,她带去的小丫头子险些和绿蔷吵起来,她也不管。后来还是我哥哥去了才罢休,又要装好人,把错往小丫头身上推!”
孙嬷嬷冷笑:“她以为自己十拿九稳就是个姨娘了!呸,还远着呢!”
知书道:“我看太夫人宠她宠的紧。。”
孙嬷嬷笑了笑,不屑道:“我从年轻给太夫人陪嫁,到如今看了四五十年。太夫人身边的丫鬟媳妇儿,来来去去不知凡几。但凡知趣本分的,能有好下场。若是得势张狂的,有几个好下场?”
见知书面色如初夏桃粉,她心里对这个丫头很有好感,有意提醒,道:“你来得晚,但在家也该听说过从前太夫人身边有个得宠的丫鬟叫甜儿。当时就连月姨娘都不敢掠其锋芒。甜儿不是个本分的,太夫人把她给了老爷收房。你也该听说过她的下场。”
想起家里大人和邻里婶子聊天,自己偷听到的,知书打了个冷战。她虽然并无攀附之心,却是心中不服,驳道:
“她是自甘下贱自作自受。我虽没那个心,这几日冷眼看着,钱娘子心善,不是心狠手辣能吃醋耍心机的!大公子身份尊贵,将来未必只一个,难不成每个做了姨娘的,都得是甜儿的下场?”
孙嬷嬷怜悯她小孩儿家,又素日懂事,并不仗着哥哥是大公子亲信就耀武扬威,偷奸耍滑了,有意提点,道:
“你瞧着钱娘子待锦绣如何?”
她想了想:“客气的紧。锦绣一意要和她亲近,钱娘子倒不冷不热,只是维礼。我瞧她对我们小丫头子也好,不得势就作践人。起先大家都说她的闲话,瞧不起她。如今多来几趟,有好几个小丫头私底下偷偷议论,都说她好脾性,除了黑点,其实人品模样半点不差。”
孙嬷嬷道:“想来你日后也能听说。今儿她的牙行开业。你道去恭贺的都有谁?”
知书好奇:“谁?”
孙嬷嬷说了几个名字,都是往日来巴结奉承过太夫人的官家女眷。
说完,她叹道:“你也有在跟前的时候。可见过她和那些女眷们套近乎?不外相互见礼,勉强算认识。可她就有本事把咱府上的客人变成她的知交——你说,厉害不厉害?”
“别看锦绣和没事人似儿的,你道她日子就好过?府里上下几十双眼睛盯着她,外头老爹老娘只道她将来要攀高枝儿,狂的不得了。太夫人并没明着应承,大公子对她正眼不看——好容易想来奉承钱娘子,人家对她不冷不热。这滋味能好受?”
想想,锦绣这些日子脸色一直不太好。眼下又有黑眼圈,施粉遮都遮不住。不由吐吐舌头。
“果然不好哩。”
想了想,又问:“这么说,钱娘子将来也是姨娘,岂不是照样不好?”她忧心忡忡,很为钱多多的将来忧心。
孙嬷嬷笑了笑,没说话。她冷眼看着,钱娘子是甘心居于人的?除去出身不好,论见识、论手腕、论言语,她哪点比不上世家千金?若是肯做姨娘,怕不早抬了进来,还用得着蹉跎这些年!
只是这个话,心里想得,嘴上却说不得。
东京汴梁。郊外,西山别院。
林小五穿了新做的月白暗金底绣纹夏衫,临高凭望。数月不见,他气质越发沉稳,面容平和,目光远远垂落汴梁方向。
半夏立着他半步之后,低声汇报京里的动静。夏初打下头台阶而上,将一袭披风披在小五身上,他回首,摇摇头。夏初却道:
“郊外风大,公子还是注意些好。”
小五问:“京里现在如何?”
夏初道:“太夫人常常叫钱娘子进府里说话。知书传出来的消息,说并没有刁难,两下里其乐融融,一时半会儿也摸不清楚。”
半夏见他面容忧郁,劝道:“钱娘子机灵过人。又在咱们府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想来也不会出事。”
环顾四周,一景一物都是熟悉的,故意感慨:“居然又到了这里。”
小五闻言,也一笑,目光缓缓转回,落在熟悉的庭院中。
可不是嘛。几年前,他被福叔寻到,初来汴梁,在西山别院住了足一年有余。当日心境历历在目,为前途彷徨,为多多母女下落揪心,竟似从没一天舒心日子。
哪怕后来重回林府,跪在母亲生前所居院里。再后来精心布局,终于沉冤昭雪,还了母亲一个清白,逼着父亲亲手捧回母亲灵位供入宗祠,大礼跪拜于坟茔前。他心中仍凄凄凉凉,心如断了线的风筝,寻不见归处。
林家是他肩头重任,是无法推卸的责任。
却不是他的归宿。
直到见了多多。
直到重新看见她。
他的心才仿佛有了去处。咚的一下,落回原处。
想起皇后娘娘和三殿下劝的话,小五于风中冷冷一笑。
娘娘好意,深居宫中,难免为人蒙骗。她真心疼惜于己,才软言催促婚事。
而三殿下。想着他似恩赐一般允许自己纳多多为妾,前提是要娶他们为他定下的世家女为嫡妻,小五扯动嘴角,淡淡一晒。
身居高位,三殿下大约永远不能明白。
即便迫于形势,纳多多为妾,他心里的正妻也永远是她。早早晚晚,正妻的位置,只能是她。他的嫡子,也只能是钱多多所出。
边关战事不绝,皇上急招他回京,听取了回报,又迟迟不下决断。担心消息走漏,不得己自我禁闭于郊外。起先他忧心前线战事,怕粮草跟不上,怕有人扯后腿,怕打败仗渐渐地,小五想开了。
皇上不急。
三殿下不急。
满朝文武都不急。自己急什么呢?
他们既然不想自己再回前线,就索性遂了他们的愿。正落个清净。
只是无法和多多取得联系,更摸不准太夫人和三殿下的算计,令他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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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别重逢胜新婚
钱多多往林府里去的时候日益增多,也时不时碰上钱叶儿。头回碰上她还纳罕,不解钱叶儿怎么和太夫人有交情,又不好多问。知书送她出去,悄悄告诉,她才知道,太夫人早就叫钱叶儿进去走动,借此打听了不少自己的事情。
便是天煞孤星的传闻,也是钱叶儿胡说八道才传出去。
青云因此气的不行,连说要等在外头给她一顿排头吃。
多多气闷于被太夫人算计,别的倒也没太大感觉。许是从小被钱叶儿陷害惯了。从小她就晓得在吃饭时指使着她往外头去,回家只能吃点冷饭剩菜。又会把错事往她身上推,害她挨打挨罚。
青云和彩云两个都是后来的,只见到了钱多多在家受宠,在外也能做主的风光日子,隐约听说她幼时颇吃了些苦头,却未曾听全。
想到从前,她不觉多话,两个边走边说,不自觉的说了许多从前故事。惹得青云眼泪连连,哽咽不止。
她从来只见姐儿内理家事,外掌财源,行事果决。又得亲娘的信任宠爱,只当她是蜜罐里出生的,哪里晓得她还吃过这许多苦头。
多多见她眼泪擦也擦不完,不免失笑。
哪里就当真苦到这般田地了?其实乡间女儿,家中大多重男轻女,谁不是吃苦捱过,到嫁人之后,若碰上婆婆小姑厉害的,更加要熬上多年,好容易到老娶来媳妇儿,才能勉强伸展腰身舒坦两日,又该黄土埋身了。
似她这般,虽幼时比平常人多捱几日苦,好歹后来的日子自己能做主,又得以回到亲娘身边,掌家理事,更难得亲娘老子并不迫她,婚姻大事自己做主。世间女儿,几个能有她的幸运?
青云闻言,脸上挂着泪珠,却又被她逗笑。
怨不得呢。寻常和彩云说起,都赞叹柳大娘,凡事信任姐儿,又肯不听外头闲话,帮姐儿挡着风言风语,任凭姐儿随心行事。
如今听来,再想一想大娘往常言行,其实也是对从前将女儿放在乡间,害她吃了许多苦头,如今愧疚后悔想要弥补罢。
公道牙行生意算不上兴隆。万事开头难,多多只劝彩云和坠儿,切莫心急。她事本多,又要应酬林府里太夫人,牙行里一天也离不开人,只得让彩云守着,坠儿只上半天学,另半天就叫他往牙行里帮忙。
对太夫人的建议一套说辞,自家行事,却不真指望坠儿去考个状元郎。
她心里有数,坠儿资质有限,头悬梁锥刺股,勉强跟上学里的进度已是千恩万谢。学里先生娘子和她交好,私下里屡次劝说,不如叫坠儿回家,也省下些费用。
多多心里有数。
坠儿这一生,读书无望,行商不能,便是家里祖传的人牙子生意,只怕他也担不起大任。她时常将他带在身边,不过盼着他在学里多明事理,又能耳濡目染,好歹知道怎生操作,将来也好养家糊口。
反倒是彩云丫头,从前不显。不得己在牙行掌事,喜见她行事待人颇有独到之处。不似青云脾气火爆,彩云温柔可亲,讲话有条理,神态行事叫人不自觉地感到亲近。
这一日打从某府后宅回来,先到牙行里坐一坐。彩云说今日也有两家来问,一户想找人家做灶头婆子,一户想把儿子卖给人家做小子。
她想了想。指点彩云,街尾黄妈妈惯往中等人家行走,也常买卖灶头婆子、针线上人。不如就将这单生意交给她做;想卖小子的那家,可以交给西山秦婆婆。
出来门,青云不解。她们刚来的那户,女主人正说要寻个灶头婆子,正好就有生意,为何不索性自己去做?反倒推给旁人?
多多笑笑。少不得指点她。
方才去的那户人家,出名刁钻。自家惯常买卖的,都是些丫鬟小厮,因自己一个女孩儿家,并不肯常常接触婆子们,怕她们年纪大心眼多,诓骗了去。
因此但凡要买丫鬟的,大都来寻自家。
反观黄妈妈,她年轻时本做过大户人家的灶头婆子,后来也多钻营此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