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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他道。
我一愕,于是,又取另一幅。
“错了。”又道。
我视线在两卷画轴上流转了一下,当即跪了下去。
他站起来,踱到窗边,背负了双手,面对了窗外的一片萧瑟的雪白,看不出神情。
“你一定是在想,墙上只两幅画,为什么还会错是不是?”不浓不淡的声音,“那本王来告诉你错了哪里。”
“之前书房的侍从是有人安排的眼线,自然是用不得的。虽然你心性是傲了点,但是一介村姑,又是本王从外面带进来的,背景应该单纯,所以容你进了来……只是没想到你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姑,至少是识得字的,毫不犹豫的便从两幅中挑得了《云海青岚》——所以,那第一声‘错’,错的自然是本王了。”
又道:“你只听得本王一声‘错’,便舍正取误,拿了另一幅。这是本王平时严苛厉令,没有善待下人,弄得人心不附,明是错的却不敢纠正——所以,那第二声‘错’,错的自然还是本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侃侃而谈,谈的是山清水秀、琴棋书画、文辞风雅。我却觉得,他难得的耐心,声声句句都把错指向自己,显得是如此异常的诡异,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再道:“错在本王,怎能要你跪,起来吧。”
明知他不是谦逊的人,却实在猜不透他的意图,似是黑暗中摸到了一丝线绳,却不知道线的另一端牵到哪里。
心上的黑云经他几次反复无常,一层层累压下来,沉重的充塞胸腔。
直觉的扬昊在谋划着什么,已经撒了饵,但是在他收线之前,却只能顺着他的鱼线走。
第13章
“柳易在本王十六岁就跟在本王身边了,至今已经有七年。”突来的叹息,竟有几分真意,是对了柳易的,“七年来,他丝毫没有异心,本王是一直很信任他的……却没想到这第一次的欺瞒,居然是为了你。”
淡淡一句。
却如千斤之锥。
第三次跪到了地上,学不来柳易的毫不怜惜,却也是跪的沉重。
还是被发现了,有关采购队伍的事。
虽然是已经放弃了的计划,但是对于扬昊来说,只要是萌发的念头也是有罪的。
心上一沉,想到了柳易最早的那一幕,归结起来,原来也是因为我。
也许在今天之前,扬昊一直是绝对信任柳易的,一直到现在才揭露,也是给了柳易机会吧,至少他一直以为柳易会先向他低头的。
但是这份“绝对”,却因我有了裂痕。
所以才会格外不悦吧。
这一次,不知道他又会如何处置我——对于柳易他可以宽容,因为他对他还有用,还有主仆之义。但是我却不是。
沉寂的一刻,格外的漫长,等待着宣判。
终于,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在书房里荡开:“既然柳易已经毫不辩解的揽下了全部的责任,我自然是不会再追究的。你起来吧。”
惊愕。
意外的。
警惕的。
我不敢马上立起。
这次怎么看都是诡异莫测。
尤其是几度下跪与起身,每每才站起来又马上吓得跪倒,他竟似耍着我玩的,于一边冷冷观赏,享受着玩弄人心深处的恐惧而带来的快感。
“本王说过的话自是算数的。你起来吧。”像是看出了我的不信,他说道。
于是起身。
立到一半还未站直,心中却一震。
——不,不对!扬昊绝不会是这么仁慈的人!
随后,就像是印证了我的猜测一般。
“今天本王还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关在刑部监狱的礼部侍郎左明,原本应该是三日后行刑的,却在今早提前于武门处决了。”
在他还是孩子时,虽然有人说他已经颇有大气,却只是冷傲,是不会那样笑的。然而没想这多年之后,他已经学会了笑,笑得城府极深,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心寒。
昨日,一纸简书从书房送出,虽未明全文,但似乎是授意几方朝中官员于今日早朝力保左明的。而左明于今早已经处决,显是有人得了消息,赶在他们上书前动了手。
朝廷,政治,权势,争斗,这些我懂的不多,却也明白了其中的轻重。
身形一晃,没有立稳。
墨汁溅到了衣袖。
衣袖落到了青石上。
青石上再次跪下双膝。
深深的俯了下去,身体已经僵硬——他的游戏似乎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你倒是比本王想象的还要聪明,显然已经明白本王的意思了。”他轻轻道。
消息泄漏的时间不长,泄漏的环节也不多,何况更有前车之鉴,不能不让人容易联想——书房的侍从也是因为是眼线,被拉走后就再没听得消息了,当然我也不敢猜想他的结局。
“奴婢不曾做过,王爷明察。”稳住嗓音,听着却依然颤抖。
“本王自是会明察的。”扬昊面上还是淡淡笑着的,笑不达眼底,薄唇的唇角微微吮起,却是绝然的冷酷。
眼底隐含的杀意。
突然觉悟。
——不论左明的事是否真是我泄漏的,他都想杀了我。
为什么。
我不明白。
柳易。
突然想到了柳易。想到了那一句“欺瞒”。
原来如此。
扬昊毕竟还是容不下一丝忤逆的。
终于明白今天他的阴晴不定、反反复复的缘由。
当一个人的忠诚被意外的因素动摇后,既然舍不了才干杰出的“将”,自然便是弃去微不足道的“卒”,把那意外因素连根拔除了。
柳易已经全然揽下送我出宫的罪责,扬昊自然不能因此再处罚我。但是只要另起事端找到借口,同样是能解决问题的——我必死不可。
所以的事情的症结,一下子明朗了起来。
柳易看似被处罚,其实也只是为了支开他罢了。他既然能为了送我出去而欺瞒了一直忠心的主子,就不能否认会因为保我而做出些什么的可能性。
这一点,扬昊自然是已经想到了。
于是用“反骨”试探柳易,用急件将他支去襄安,然后以取画试我虚实得我确实识字,识了字自然可能将简书看到的内容泄漏出去,最后揭示左明之事塞我罪名……一环扣一环,一路下来,处心积虑,巧立名目,为的不过是要取我性命。
只要除去了我,柳易才会是之前的柳易,忠心无二的柳易。
门外的侍卫已经冲了进来。
我直起身,不禁大笑起来。
笑声回荡在书房里,看扬昊的脸色慢慢沉下去。
如此绞尽心计了来除去我,真真是高估了我。
他小时候不是和扬显玩惯了作弄宫人性命的游戏么,只要眉毛挑一挑,我便轻易消失。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严刑拷打已经过了两天。
扬昊的面上已经显出不耐。
虽然了解不深,但是连短短相处的我都能看出柳易冷漠严肃下的正直善良,何况是主仆七年。依了柳易的正直,是容不得任何人被陷害的,况且还是因他而起。
时间拖的越久,越是不利,所以是一定要在柳易回来前,名正言顺的除去我吧。
即使是维持了一贯的冷然,扬昊的眼中已经泄漏了他的焦虑。
但是我却迟迟不肯招供,这或许超出了他的预想,所以他不耐他焦急了。
看着这样的扬昊,身体虽然已经支离破碎,我的心情却突然好了起来。
痛厥。
痛厥前,也是带着笑的,讥讽的笑……虽然明知了这样的笑,会惹得他越发愤怒的。
记不清是第几日了。
眼睛没有睁开,却已经知道这破败的身体又被扔回了狱中,以为早就因痛楚和虚弱迟钝了的嗅觉,依旧能感受的四周充斥的混杂了腐败气息的浓郁的血腥味。
我流的血。
我的血腥味。
虽然在扬昊面前咬了牙的倔强,却也只是凭着骨子里的劣根——既然都是死,便更加不愿长了他的势、遂了他的意。但是一个人躺在的狱中时,阴冷,潮湿,血腥,了无生气,不知道在这狱中以前关住了多少冤魂多少怨恨,却是害怕了,恐惧了。
扬昊已经失去了耐心。
今晚,或是明天早上,他就会来结束这一切吧。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再多此一举。
这样支离破碎的身体,即使不再拷打,恐怕也是很难再好起来的。
我心里清楚的很。
因为碧珠就是这样死去的。也是在这样的临近新年的日子里。
第14章
当初带进宫的创药已经用完,碧珠的伤势却没多少起色,因为鞭得过重,身体也虚,逢着这寒冷的天气,更是愈合的慢,生气似是一点点被炸干了,最终也不过拖了十几天。
那一夜我警醒过来,看到了黑暗中她如星般明亮异常的眼睛,似是一丝返照。
她说:“你一直是知道我讨厌你的,是不是?”
既没点头,也没摇头。答案对于她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她只是想诉说什么。
她告诉我她的出生不好,所以进了宫后一心的要往上爬,终于得到了刘妃的信任。她不在乎别人说她是狐假虎威,只要有主子仗着,别人便不敢小看了她欺了她,甚至反会羡慕她。
她说她一直很得意,直到遇到了我。
“其实我这么讨厌你,甚至可以说恨你,或许都只是因为我害怕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直直的盯住房梁,却不是真的在看什么,“每次在我费尽心思得到所有我希冀的东西,刚刚自鸣得意时,一转身就看到了你——你仿佛一直在我的背后嘲讽的看着我。于是我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我告诉她,我从来没有那个意思。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加的恨你啊!”她自嘲的说,“你清冷,你孤傲,你根本就不屑于我,甚至像看戏一样在一边冷冷的看着我出尽洋相,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
她说她因为出生会觉得自卑,即便是得了刘妃的宠爱也没有消去。但是我不一样,我是官员的女儿。她对我分外严苛,处处为难,都是希望能看到我屈服于她,这也是出于那种深入骨髓的自卑。
所以当她发现我对什么也淡然,甚至是杖打也无谓之后,她真的无措了。
就在那时,小桃出现了。
“在我之前那样说过之后,你或许不会相信,但是小桃并不是我害死的。虽然与我也脱不了关系。我没有推她,但她却是真的失手打碎了花瓶。娘娘生气了……那时,如果我劝一句,她或许就不会被罚得那么严重甚至丢了性命……但是我想到了你。我知道你有点喜欢小桃,我想知道你听说她被杖刑后会有什么反应。当时只一犹豫,小桃就已经被拉了出去,然后事情就发生了……”
她说被季妃鞭笞,她其实并不在乎。但是看到我在给她上药时,她却慌了。她觉得那是我故意在她最凄惨的时候显示宽宏大量,是在怜悯她。她不需要同情,尤其是我的。那让她觉得自己更加的卑微。所以她故意用尖刻的言语来刺伤我。
然后她笑了。
她说她差点就真的以为我无动于衷。
但是我不是。
她发现那次我听了紫玉的故事之后,突然跑出去,回来后,就变了,或者说不再那么清冷孤傲了,她看到了我眼中的懦弱。原来我也是会有那样的表情的。我也不过是一个平凡人,或许是比她们还要矛盾的个体,也有痛楚阴暗的一面,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以为我是真的一心为了刘妃吗?”她又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不屑,“那样任性的孩子,我也是受不了的。但是比起季妃,虽然任性一些,却不难揣测她的心思,也好掌握。至于季妃,虽然很美,但是越发美丽的女人才是真的狠毒……刘妃死了。我的斗争也输了。虽然这一次是季妃赢了,但是没有人会永远赢下去的。”
渐渐的,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更加的平静,安和,仿佛就要消散在幽暗之中。
我忍不住抓住她的手。
“你不用可怜我。刘妃死时,我其实已经一起死了。刘妃在时我太过招摇,连季妃也是顶撞过的,所以她早就对我恨之入骨。刘妃一死,我在宫中是连立足的地方也没有的了……这样的结果我早料到了。”碧珠淡淡的述说,像是看透了一般的觉悟,“在宫廷里,刘妃也好,季妃也好,都不过是一场赌局。我只是赌了刘妃,赌输了赔了性命而已,所以我不恨。再给了我机会,我依旧会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