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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在乾怡正殿的暖阁里接见自己的弟弟。没有了静妃的贴身照料,他看起来越发的委顿,不过花白浓眉下的那双眸子,依然闪动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威慑的光芒。见到纪王进来,梁帝脸上露出笑容,半欠起身子招呼他免礼落坐,温和地道:“这么冷的天,眼见快要下雪,又是年假朝休,你递个问安的帖子就行了,何必又跑进来?”
“臣弟原该勤着来请安的,”纪王素来不拘礼,顺着梁帝所指的地方就坐到了他的身侧,“何况还有件事,不禀报皇兄,臣弟心中有些不安宁。”
“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倒不是有人惹我,”纪王又坐近了点,压低了声音,“臣弟初五那天见着一桩事儿,当时不觉得什么,这几天消息乱糟糟的出来,才慢慢回过了味儿……”
“初五?”梁帝敏感地颤动了一下眉毛,“什么事?你慢慢说,说清楚!”
“是。皇兄知道,臣弟有些市井朋友,偶有来往的,初五那天府里没什么事,臣弟静极思动,就去探访了一位这样的朋友。她住在登甲巷……皇兄您也不知道那地方……总之就是一处僻静民房,很小,窗户一开就能从一处山墙缺口看见外面的巷子。当时臣弟在她那里谈天,正聊得高兴呢,听到外边有些动静,就朝窗外一看,谁想到竟看见了一个熟人……”
“熟人?谁啊?”
“悬镜使夏冬。她带着一群青衣短打的人正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个个手里不是拿着刀就是拿着剑。他们中间抬着一个人,在巷子里等了一会儿,来了一辆马车,他们就把那人抬上车走了。因为是夏冬率领的人,所以臣弟当时以为是悬镜司又在缉拿人犯,所以没放在心上。”纪王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是……臣弟后来才知道,劫狱的案子就是那天发的,被劫的那个卫峥……图像也贴满了四门,臣弟去看过,跟那天巷子里被夏冬他们抬走的那个人十分相象……”
梁帝努力控制住脸上抽跳的肌肉,道:“你看准了?”
“没有十分也有九分。他们在巷子里等马车的时候,那个人突然呛血,被扶起来顺气,所以臣弟清清楚楚看见了他的容貌……”
“夏冬……”梁帝咬紧了牙,“被逆贼从大理寺劫走的人犯,怎么会在夏冬手里?还要在僻巷里暗中转移?悬镜司到底在干什么?”
“臣弟也想不明白,所以才来禀报皇兄。”纪王长长吐了一口气,“说到底这不是一件小事,听说皇兄您为了这事儿寝食难安,臣弟不才,未能为皇兄分忧,但自己亲眼看到的事情总不能瞒着不说。不过……为了谨慎起见,皇兄还是宣夏冬来问一声吧,说不定她一解释就解释清楚了呢?”
梁帝显然没有纪王这么乐观,脸沉得如一汪寒潭,默然了片刻后,叫道:“高湛!”
“奴才在。”
“派人到悬镜司去……”梁帝只说了半句,又停住,想想改口道,“先叫蒙挚进来。”
“是。”
蒙挚是禁军统领,本就在殿外巡视防务,闻召立即赶了进来,伏地拜倒:“陛下宣臣何事?”
“你亲自去悬镜司走一趟,把夏冬带来见朕。记住,来去都要快,要隐秘,途中不得有任何耽搁,不得让夏冬再跟任何人接触,尤其是夏江。”
“臣遵旨。”蒙挚是武人风范,行罢礼起身就走。纪王似乎不惯于这类场面,有些不安。梁帝正是心头疑云翻滚之际,也无暇照看他,两人默默无语,殿内的气氛一时异常僵硬。
由禁军统领亲去提人,这个命令显然非常明智。他的行动快得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夏江接报赶过去的时候,蒙挚已带着女悬镜使上了马,丢下一句“奉诏宣夏冬进见”,便旋风般地纵马而去,只留下一股烟尘。
夏冬在进入乾怡殿暖阁行君臣大礼时,受到了跟靖王当初一样的待遇。梁帝故意等了很久都没有叫她平身,直到紧张压抑的气息已足够浓厚时才厉声问道:“夏冬,初五逆犯被劫那天,你在何处?”
“臣出城为亡夫祭扫……”
“何时回来的?”
“至晚方归。”
“胡说!”梁帝怒道,“有人亲眼看见你在那个……那个什么巷?”
纪王忙小声提醒道:“登甲巷。”
“你在登甲巷做什么?”
夏冬脸色稍稍苍白了一点儿,但仍坚持道:“臣没有去过登甲巷,也许有人认错了。”
纪王本来对整个事件没什么特别的看法,叫夏冬来也只是想听听她能否给个合理的解释,没想到她竟连到过登甲巷的事情都否认得一干二净,弄得好象是他堂堂王爷胡说似的,登时就恼了,坚起眉毛道:“夏冬,是本王真真切切看见你的,绝对没错。你身边还跟着不下二十个人,虽然没穿悬镜司的官服,但都听从你的指派,还把一个象是逆犯卫峥一样的人抬上了马车,你敢不认?”
“夏冬!”梁帝一声断喝,“当着朕的面,你竟敢有虚言!你们悬镜司,到底还是不是朕的悬镜司?!你的眼里除你师父以外,到底还有没有朕?!”
这句说得已经算是极重了,夏冬仅余的一点唇色褪得干干净净,立即再次叩首,按在地上的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
“朕相信纪王爷是不会冤枉你的,说,去登甲巷做什么?”
皇帝亲审的压力绝非任何场合可比,出面指认的又是一位份量极重最受信任的亲王,所以夏冬的银牙咬了又咬,最后还是轻颤着嘴唇承认道:“臣……臣是去过登甲巷……”
梁帝心头怒意如潮,又逼问了一句,“那个人就是卫峥吧?”
“是……”
招了这两项,等于是其他的也招了。梁帝前因后果一想,差不多已能把整个事件组合在一起。
“朕原本就奇怪,逆犯好端端放在悬镜司,几百重兵看守着,除非举兵造反,否则谁有那个本事劫得走,结果偏偏要移去大理寺,”梁帝的胸口一起一伏,几乎是带着杀气逼视着夏冬,“你……你说……那天袭击悬镜司的那些人,是不是也是你带着的?”
夏冬低声道:“是……”
“好……好……”梁帝浑身发抖,“你们玩的好计策,那么强的一个悬镜司,被逆贼闯进去后死的活的竟一个也没抓住,最后还说是因为巡防营搅乱把人放跑了……夏冬,真不枉朕如此信任你,你果然有本事!”
蒙挚自带来夏冬后也一直留在殿内没走,此时似乎有些不忍,小声插言道:“陛下,臣觉得这么大一件事只怕不是夏冬一人足以策划,背后应该还有人主使吧?”
“这还用说!”梁帝拍着龙案一指夏冬,“你看看她是什么人?谁还能指使得动她?她这辈子最听谁的话你不知道?!”说着一口气又翻了上来,哽不能言,让高湛好一通揉搓才顺过气儿去,又问道:“那卫峥呢?你装模作样把卫峥劫出来后,送到哪里去了?”
“臣把他杀了?”
“什么?!”
“卫峥是赤焰军的人,就是臣的杀夫仇人,他已苟延残生这么些年,臣绝不会让他再多活一天……”
“你……卫峥本就是死罪,你知不知道?”
“卫峥只是一个副将,又不是主犯,陛下现在如此宠爱靖王,如果他拼力陈情,难保陛下不会为他所动。臣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结果,所以臣只有先下手为强。”夏冬说到这里,脸色已渐渐恢复正常,竟抬起头道,“这些事都是臣一人所为,与臣的师父毫无关系,请陛下不要冤枉……”
“住口!到这个时候你还要攀咬靖王,真是你师父的好徒弟!什么你一人所为?你能瞒着夏江把卫峥转押到大理寺吗?”梁帝的脸此时已绷成了一块铁板,“夏冬,悬镜司第一要旨是忠君,可你们……你们竟然自始至终都在欺君!”
“皇兄,您平平气吧,身子又不好,还是保重龙体要紧。不管怎么说,事情能查清楚也是万幸。”纪王叹着气,徐徐劝道。
梁帝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点,看着纪王道,“亏了有你碰巧撞见,否则景琰这次要受大委屈了。他性子又不和软,遇事急躁,一不小心,就被人家拉进套里去了。”
“有皇兄圣明勘察,景琰还怕什么?”纪王笑了笑,转头又看看夏冬,“夏冬这些年也够苦了,难免偏激了些,皇兄也宽大一二吧。”
梁帝冷笑一声,怒意又起,“朕现在还懒得处置她。蒙挚!”
“臣在。”
“你率一千禁军,立即查封悬镜司,上下人等,均囚于司内候旨,如有敢擅动者,斩!”
“臣遵旨。”蒙挚躬下身去,又问道,“那夏江呢?陛下要见他吗?”
“他干出这样欺君妄为的事情来,还见什么见?”梁帝此时在盛怒之中,提起夏江火气更旺,“他……还有这个夏冬,全都给朕押入天牢!”
蒙挚再次躬身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道:“臣刚才去悬镜司时,远远看见夏秋正押着梅长苏去牢房,瞧苏先生那样子,竟象是受了刑……”
“受刑?”梁帝一惊,“朕只说让问话,怎么会下牢?怎么会动起刑来?”
“陛下您知道,夏江在自己悬镜司里行事,当然是无所顾忌的……”
梁帝怔了怔,长叹一声,“现在看来,梅长苏根本与此事无关,夏江大概是想通过他坐实景琰的罪状吧……是朕一时心急,害他落到了夏江手中受罪,你这次过去,一并把他解救出来,送回府去好生将息一下吧。”
“是。”蒙挚再拜起身,正朝外走,一个小黄门匆匆进来禀道:“陛下,刑部尚书蔡荃在殿外候旨,说有要事回禀陛下。”
第七卷 情义千秋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旧案
闪爵读书(hanjue) 更新时间:2007…6…26 3:42:00 闪爵读书(hanjue)字数:4139
昨天才知道,原来看现场演唱会是看不清楚人的,如果不是有大屏幕,我根本认不出台上那个小小的人影是周杰伦……下次再不去了,让年轻人去吧……
…这是从没追过星的分割线
按大梁制,自除夕日封印,到正月十六开笔,是年节假日,免朝。现在刚刚初九,年还没过完,蔡荃在这个时候请旨求见,必然不是为了寻常之事,所以尽管梁帝现在心绪烦乱,还是命人宣他进来。
“皇兄要议朝事,臣弟也该告退了。”纪王忙起身道。
“你坐下,多陪朕一会儿。”梁帝满面疲色地抬了抬手,“朕还想跟你聊聊。再说了,什么朝事你听不得?”
“是。”纪王不敢有违,依言重新坐下。少顷,刑部尚书蔡荃被引领入殿。他只有三十多岁,是六部官员中除了沈追外最年轻的一个,面白无须,容貌方正,一举一动舒爽利落,明显透着一股自信。行完君臣大礼后,他便东向跪坐在殿中。
“蔡卿入宫有何事奏报啊?”
“回禀陛下,”蔡荃以一种平板的语调道,“刑部最近审结了一桩案子,与去年户部暗设私炮坊的事件有所关联,臣认为有必要向陛下禀报详情。”
“私炮坊?”梁帝皱眉想了想,“就是献王与户部原来那个楼之敬勾结谋利的事情?不是早就弄清楚了吗?怎么,难道有什么差错吗?”
梁帝口中的献王,指的当然是被废不满一年的前太子,当年他指使楼之敬暗设私炮坊获取暴利的事情被揭破后,曾引起很大的风波,那也是他滑下太子宝座过程中很重要的一次跌落。
“私炮坊案件由户部沈大人亲自查审,案情清楚,帐目分明,献王与楼之敬在其间所应承担的罪责也无丝毫不爽,臣并不是说它有什么差错,”蔡荃在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又道,“臣所指的是……引发私炮坊的那次爆炸……”
“爆炸?”
“是,死六十九人,伤一百五十七人,上百户人家毁于大火,一时民怨沸腾……”
“不是有处置吗?对百姓也安抚过了,难道还有什么不足?”梁帝微微有些不悦。
“当时,大家都以为那是一次意外,是由于私炮坊内用火不慎才引发的爆炸。”蔡荃抬起双眼,直面高高踞于君位的皇帝,“但据臣近日的发现,这并非一次意外。”
梁帝眉毛一跳,还未开言,纪王已经忍不住惊诧,失声道:“不是意外?难道还会是什么人故意的?”
“臣有证词,陛下请看。”蔡荃并没有直接回答纪王的问话,而是从袖中摸出一卷文书,由太监交递到了御案之上。
梁帝慢慢展开书卷,刚开始看的时候还没什么,越看脸色越阴沉,等看到第三页时,已是气得浑身发抖,用力将整卷文书摔在地上。
纪王原本就坐在梁帝身侧,这时悄悄俯身过去拾起文书看了起来,结果还没看到一半,也已面如土色。
“陛下,这五份证词是分别提取的,所述之事尽皆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