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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家娘子这个娃娃生的不容易啊,直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王婶子听不过去了,替海家娘子分辨,“儿子嘛,以后再生呗。”
“噢,家里本来就揭不开锅,这下又多个丫头片子吃饭,还让不让人活了?!”老太太丝毫不让。
“这……”王婶子眼珠一转,道:“瞧老太太说的,这点大的孩子,能费多少米叻?”
“我儿还要考功名报效朝廷,没那些闲米,养这些个闲人!”
“娘,你老别生气了,以后我会多做些活补贴家用的。”海家娘子垂着头道。
“这可是你说的,明儿就跟我下地做活去。回头可别说我这个婆婆刁难你。”
“老太太,消消气儿,这生都生了!”王婶子劝道,“这做活的事,最好缓缓,海家娘子这一番折腾,伤了元气,身子可还虚着那。”
“哼。”老太太白眼一翻,从鼻孔里哼出一个不屑的音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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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穷的没把香菜?
王婶子有些尴尬,却贮在原地没有告辞,她还等着拿工钱呢。费了这半天功夫,喊用力喊的她嗓子都糙了,此刻说出话来都是毛毛慥慥,好像砂纸糙过似的。
“这……”王婶子忍不住开口道,“这我说老夫人,这孩子也没我啥事儿了,是不是把工钱给我结了?我好告辞回去了。”
老太太这才省过神,老眼一眯,堆着笑尴尬的道,“实在对不住了,王婶子,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这……实在拿不出啊!”
“拿不出难道算我白干?”王婶子顿时气结,“老夫人,你家穷我知道,可我一家子老小也全指着我养活呐。你看我这嗓子都哑了,忙活了这半日,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哎呦,你瞧我是气糊涂了!你等等。”老太太一拍脑门,迈着小碎步,颤巍巍的出去,到厨房打开橱门,挑了半天,才挑了一个较完整的破瓷大海碗儿,拿袖子拭干净了,从灶台的陶罐子里抓把粗茶叶撒上,这才倒上热水,往西边屋子走去。
王婶子正坐在床头与海家娘子叨叨的叙着话儿,劝慰着她,一抬眼见老太太端着一个盛水的破瓷大海碗儿过来了,忙站起身来接。
“来,辛苦了,先喝口水润润嗓子!”老太太话里带着些讨好的意味,满脸的笑容都皱成一朵老菊花。
王婶子瞧着那个破旧的青花大海碗,豁了好几个口儿,这一不小心,还不把嘴给扎了,却也不见他们换个,真是穷到底的人家了。碗里的茶水腾腾的冒着热气,水里飘着几根不黄不绿的茶梗子,王婶子口渴的紧,叹口气,接过来,“咕嘟”一口气灌下去。
涩嘴!王婶子砸砸嘴,这茶真难喝,也不知是什么烂茶叶。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把碗还了老太太。
“老太太,你看这事……”
“这村里左邻右舍都知道,我海家也不是那等泼皮无赖的人家,只是……家里实在拿不出,不能缓几天么?”
“这……”王婶子为难了。
“这样吧,”见她为难,老太太转转眼珠子,徐徐开口道,“一会子我儿海瑞就回来了,你向他讨要吧。”
海瑞!香菜悚然震惊。这不是真的吧,她爹是海瑞?明朝的大清官海瑞吗,还是同名同姓的巧合?据史书上说,海瑞家里的确很穷,穷的叮当响,响叮当,这一点看来,倒是很吻合。这一下子成了海瑞的女儿,可真是……不知所措了。
“甚好。如此我便等上一会。”王婶子松了口气,又道,“老夫人,我们去堂屋坐坐可好?这刚生产完的女人需要休养,别惊扰了海家娘子休息。”
老太太冷淡的瞪了床上的母女一眼,就带着王婶子走了。
李文香郁闷之极,这老太太,自己的奶奶看来是很不待见自个儿,对自己的娘亲也是冷淡无情,要是自己是个儿子,就不会拖累娘亲了,哎。只不是自己的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会不会喜欢自己。但是娘子生产也没露一露面,可见自己的娘亲在这个家地位低下,真让人心寒。
李文香抬眼看自己的娘,她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蓬头乱发,头上裹了个蓝花布头巾,长相虽算不上难看,却也很一般,但是她的脸上,却焕发着慈母的光辉,目中又含着两泡委屈而愧疚的泪水。
“我儿!你为什么不是个儿子呢?不是娘嫌弃你,娘是怕你的日子不好过啊!”她泪光涟涟,从枕头旁抽出一块粗布,裹住李文香的小身体,那布贴着文香娇嫩的皮肤,粗糙而冰凉,让她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家里穷的连把香菜也没有,我苦命的娃哟--以后就叫香菜吧!”
汗……海香菜--真的好土。不过出生在这样一个穷家,取个贵气的名字也不合适呀。何况看这海家娘子,估计是个文盲……
没有人提出异议,倒不是多尊重孩子她娘,恰恰相反,那是因为压根没有人关心刚出生的这个小女娃娃,叫香菜也好,叫萝卜大葱大蒜土豆也好,没人会在意。只因为--她是个女孩。
而她那个老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溜达呢?
海家娘子俯下身,用粗粝干燥的裂了口子的唇,亲亲香菜的额头,眼里闪出坚毅的光芒,“你放心,不管这个家多穷多苦,有娘一口,就有你一口,绝不会叫你饿着的!”
香菜心里泛起一阵温暖,也许这个女人是平凡的,但她是真心的喜欢自己,就像天底下的所有母亲一样。
海瑞伸手推开院子破旧的木门,两扇木门跟抽风似的吱嘎乱响。
“这两扇木门,都破成这样了,该找村里的木匠老王头抽空修修了!不,还是算了,那得多少钱啊,我还是明儿抽个空自己修一下吧,这点事,还能难倒我海瑞?”海瑞把手放在木门上摇了摇,喃喃自语,“算了,我还得抓紧时间考功名,这门,坏就坏了,左右家里也光光的,请偷儿恐怕都请不来。”
“儿啊……你回来了!”老太太耳尖,听到院里门响,立马就颠着小碎步,飞快的迎了出来。自然后面还跟了债主,紧追不舍的。
“娘……”海瑞像往常一样,恭敬的喊着。
老太太迎上前,仔细的整整他的衣襟,拍拍他身上的灰尘,才道,“我儿饿了吧?晚饭都备好了,就等你回来了!”
海瑞闻着那股子饭菜的香味,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咽了口口水。
“吃饭先不忙。你王婶子等你半天了。你媳妇生了,王婶子等着结工钱!”老太太朝身后的王婶子努了努嘴。
“恭喜了,你媳妇儿母女平安,给你生了个大闺女!”王婶子贺着喜,她好容易盼到海瑞回来,自然面色喜悦,心想这下子正主子回来了,就该有钱付了吧?
海瑞一楞,半天才反应过来。
“喔……这样。”海瑞伸手在袖子里掏摸了半天,把那件打着补丁,洗的泛白的袍子里里外外的摸了三遍,这才终于摸出几个铜板来。
海瑞面带尴尬的摊开手递过去,“王婶子……你看,我就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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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爹,补丁满了!
海家娘子在屋里听见丈夫回来了,早已坐不住,撑着坐起来,抱着香菜走出来,倚靠着屋门口看着院里子的几个人。她怀中的小香菜也瞪大眼,目不转睛的看着。
咦咦咦?这个就是我爹!他就是历史上大大有名的海瑞?一身青色的破袍子,一,二,三,四,五……屁股后面就数不到了!五个补丁!还不连屁股后面的!乖乖,能穷成这样也算他本事了。我可怜的娘哎……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恐怕是嫁汉嫁汉,喝风受难!又生了我,这下恐怕风都没得喝了……
王婶子看着海瑞手中那五个铜板,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这,这,这也太少了吧?敢情我忙活半天,连刀肉也不够买的?”
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海瑞的手就尴尬的悬在半空,脸皮涨的通红。
“王婶子,你看,这,这,能不能少点,我们……”
“等等。”老太太突然出声道,她扭头觑了一眼依靠着门框的海家娘子和香菜,颠着碎步,急急的就往西屋走,走到门口,搡了海家娘子一把,没好气道,“让让啊?杵这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没见我要进屋啊!”
海家娘子产后尤虚,被一把搡的歪了歪身子,差点摔倒,忙扶着墙,稳了稳身形,拍拍怀里的小香菜。
海瑞往这边瞅了一眼,面无表情,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小香菜很乖,不惊不闹,其实她鼻子都要气歪了,这是一户什么人家,都是些什么人呐!奶奶强悍,老爹海瑞长得虽然干瘦,却一脸方正,浩浩正气的样子,本以为会护着她们母女,谁知在老娘面前,又是个不吱声的闷葫芦!眼睁睁看着老娘欺负刚生产完的妻子和女儿,屁都不放一个。姑且不论是不是真的历史名人海青天,至少,小香菜此刻对他,实在没多少好感。
老太太很快就从屋里出来了,她的脸上已经有了笃定的笑容,因为她的手里多了半小篮子鸡蛋和一个包着红糖的纸包。
老太太稳步走过香菜她们身边,连瞅都没瞅她们一眼。
“王婶子,钱呢,我们真的拿不出了,这些鸡蛋你就带回去吧!”老太太笑眯眯的把篮子递过去,“都是自家的鸡下的蛋哩,好吃着呢!噢,对了!还有这纸包里,是红糖,也是好东西呀!带回去冲给娃儿喝,长得快。”
“唔……”王婶子瞅瞅那些鸡蛋,一个个又大又圆,白生生的看着惹人喜爱,在篮子里滚来滚去,足足有十几个。再掂掂那包红糖,沉甸甸的估摸也有小半斤重,她这才眉开眼笑,“你家难,这怎么好意思,何况……”
王婶子觑一眼面色苍白如纸的海家娘子陈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续道,“何况我拿走了这些,海家娘子拿什么补身子?”
“哼,你不用记挂她。”老太太撇撇嘴。
“贱内不爱吃鸡蛋与红糖,婶子你尽管拿去便是。”海瑞忙挥挥手道。
“务必收下!”老太太把那五文钱,连带一小篮鸡蛋硬塞到王婶子手中,王氏也就半推半就的接了。
“多谢老太太了。”
“留下吃个饭吧!”老太太笑眯眯的热情挽留,“晚饭我都弄好了!”
“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事,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老夫人!”王婶子客气的说完,就拎着篮子转身走了。她也是个精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哪是留她吃饭,是赶她走呢!
海瑞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儿,傻这干嘛?还不送送你婶子去?”老太太瞪他一眼。
海瑞这才醒过来,忙赶过去,把王婶子送到门口。
小香菜见了这一幕,简直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两个小拳头捏的紧紧的,用力挥舞着,好像要去揍谁似的。
快快长大吧,小香菜,为了你苦命的娘。等我长大了,娘,我一定带你脱离苦海,离开这个穷家,带你吃香喝辣住大屋,奔小康 ̄再也不叫别人欺负你。
海瑞送走王婶子,回了院子,仿佛才注意到陈氏和她怀中的小女婴似的。
“汝贤,这是我们的孩子,”陈氏腼腆的微笑着,把怀中的女婴抱给他看,“你瞧,她长得很像你。”
汝贤?明朝一代清官,海瑞的字就是这两个字呢!看来他真的是海瑞无疑了,照这么算,自己应该是重生到了明朝嘉靖年间。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个当官的爹,目前看来海瑞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还没考上功名,当官那是日后的事了,不过我记得,就算这个穷酸的爹当了官,也依旧会是个穷酸的官 ̄
有嘉靖这个修仙练道的糊涂蛋当老板,底下的人还能有好福利吗?明朝年间政府人员薪水极低,有时政府发不出薪水,拿些米啊面啊的抵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也是有的,而她爹又是出了名的大清官。
所谓两袖清风,就是两个袖子里没有一文钱,清的只能去喝风了!
“喔。”海瑞迟疑了一下,良久才不咸不淡的道,“取名字了么?”
“汝贤你不在,我就自己做主,给娃儿取了个名,叫香菜,海香菜。”陈氏不好意思的微垂下头,“汝贤你觉得可好?”
“就香菜吧。叫什么都一样。”海瑞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走吧,吃饭去!娘还等着我们。”
香菜对他的表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