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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喜欢战争。
或许,应该说绝大多人并不喜欢战争。
这样的绝大多数人,从来生活在权力的真空范围,生活的底端。他们从不关心谁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也不关心坐在禁宫龙椅之上的究竟是谁。
他们关心的只有今日是否能得到足够的银钱温饱,又是否能够陪伴着一家老小和睦幸福。
他们是战争中最弱势的一方,不论谁赢谁输,在这狼烟四起的日子里,他们身不由己,随时生死茫茫。不论最终谁得到了战争的胜利,这样的绝大多数人还是过着同从前一样的生活,或许赋税会有降低,就可以买多些从前不敢买的东西。或许赋税比之从前更有增加,那就只好勒紧了裤腰带过自己的生活。
这些话,在夏涟漪告诉林微微之前,她从来不曾听过。
她必须承认自己从前自私且任性,几乎不曾为身边之人想过,又何尝会从那些与她素未谋面的人群的角度,看待他们那个与自己迥然不同的生活。
林微微很泄气。因越懂得一些道理,想起从前的自己就越更生气。
她开始彻彻底底的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偏心张良,她于是更明白,心中的天秤虽然无法一夕间摆平,但她应该好好的如同所有人的劝阻一般对待真心诚意的张良。
明白了这个问题之后,她便不敢再想起苏洛河的名字。
她无法迅速掐灭心头的火焰,亦无法忘记,就只能选择逃避。
今日,她从夏涟漪家离开,令了轿夫先行回家,临时拐去母亲的坟头上坐了坐。返回的时候,很意外的看见了几十米外站着的苏洛河。
从孟柯上次不请自入翻墙而出,直至现在已过了好些日子,林微微以为他们早已离开京都,却没有想到他还在这里。
苏洛河本是怔怔望着林家大门,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眼中。虽然他并未调转视线仔细辨认,但单凭那个婷婷身影,以及行走顿停的举止,他便已经相当清楚,这来人究竟是谁。
即使知道来人是谁,苏洛河依然抬着头,仿佛出神般望向林家。
这么多天,他没有敢于踏进林家大门,也没有敢于找到林微微亲口询问什么。他从前如此肆意横行,现今却是终日惴惴不安,惶然不知何为所为,何为不能为之。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他苏洛河害怕的东西。
孟柯告诉朱八刀:“这个世界上有个道理很简单,解释起来却相当复杂。”
朱八刀认真求学,吃红烧肉的时候咂巴着一张油嘴很真诚的问:“什么道理?”
孟柯欣然一笑,举杯轻轻一碰苏洛河面前的酒杯:“这个道理,叫一物降一物。”说完,他便仰头,一饮而尽。
一物降一物。
真是对于现下情况最好的解释。
苏洛河站定在这头,林微微伫立在那里。
两人明明相隔不过几十米,却仿佛咫尺天涯一般。
苏洛河在想,是什么浇灭了自己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肆意横行的勇气。
林微微本想踏出一步,像个普通朋友般同那三人打个招呼,却在挪步间突然想起吴谦的话。
他说:林微微,所以我恳切的拜托你,好好对待张良。
……好好对待那个你认为无坚不摧无所不能,却实际上既敏感又脆弱的张良。……
脆弱,林微微想起午日节那日,张良一指按住她的双唇,凄然的眼神彷如利剑一般直刺到她的心头。
敏感,林微微想起昨日同张良聊天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聊到了南疆。林微微洋洋得意的说:“我从弦和庄的少庄主那挣到了银子,我人生中第一次挣到银子的哦。”
张良的面色陡地沉了沉,面色不喜,语气却还是保持着惯常的温和:“不对,你八岁时曾经借口帮我搬东西诓骗过我五文钱,所以严格来说,那并不是你第一次挣到银子。”
林微微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惊讶地张着嘴瞪着眼问:“不是吧,这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
张良抿抿唇,过了许久才说:“所有与你有关的事情,我都记得。”
所以,所有的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他都不仅仅是记得,而且印象深刻。
即使是林微微言辞中出现极少的人物,类似陈姗姗,他都会狠狠记得。
他记着那些林微微拣选后才告诉他的,那些林微微出走的日子里他未曾参与到的时间发生了些他们。张良狠狠记着某个人的时候,会敛目皱眉,努力认真得仿佛在学习这世上最难懂的文章。
提起孟柯和朱八刀,他也会有这样的反应,以至于后来,林微微连有关孟柯和朱八刀的所有好笑的事情,都会跳过。
至于苏洛河,她再不敢在张良面前提起。
因为曾经有次,林微微没有注意到自己又重新回到松弛安逸的状态,像旧时一样大喇喇毫无顾忌的同张良闲聊时,突然提到了苏洛河。
提到的事情很简单,简单的只剩下那夜戚林城的夜市中,苏洛河为了不排队,居然站在汤面老板的旁边怒目横对了半天,用不带言语的恶狠狠的威胁,挣到了两碗热腾腾的插队面。
明明那么好笑的事情,林微微边说边乐,却突然发现张良的脸黑沉如墨。
慌慌张张刹住话头,惶恐不安的收起了所有自由自在的情绪。林微微端坐着,看着张良的脸色一时语塞,不知自己可以说些什么。
林微微想,这个人,这三个字,将永远成为张良的心头刺。即使林微微想要坦然,想要努力的拔除这根插在他心头的芒刺,即使,林微微现在已经完全下定了守护在他身边的决心,张良依然因为他的顾忌和害怕,将林微微轻轻推开来。
如果没有办法消除张良的心头之刺,那就只好小心翼翼的避过,从此以后洁身自好,让他终有一天可以安定平静下来。
如果,如果可以,林微微还是希望,多年之后能够帮他拔除这根锐利插入他心头的刺。
否则,这根刺将一辈子令他敏感、脆弱,也终将一辈子令他的心头渗血,难以愈合。
所以昨日,林微微听到张良说了那句,“所有与你有关的事情,我都记得。”心头一颤,不知该开心还是该难过,游移不定中握住张良的手说:“我的记性不太好,但从今往后我也会很努力的记得。”
像是对他的承诺,却更像是对自己的承诺。
不管是对于谁的,总归是张良愿意听到的。
林微微说完,他便会笑,笑容柔软和煦,如春风拂面一般。
重新回来京都,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林微微最开始一直抗拒,却到最后终于接受了父亲认为最合适的,所有人认为最好的一切。
她想,如果过去对于张良并不是爱情,那很多个日日夜夜之后,她应该会爱上这个数十年如一日对自己好到骨子里的人。
于是,她开始在乎张良会不会开心,会不会难过。她说什么样的话他会开心,说什么样的话他会难过。做什么样的事情他会开心,又做什么样的事情他会难过。
林微微刻意压制着许许多多与生俱来的锋芒,学会了说话做事前一再思量,与往日迥然相异,惊得林老爹坐立不安,居然将国医馆最有资历的老医生请到家里头细细看诊,才终于安心下来。
如果,喜欢一个人,需要喜欢得这么按捺小心仔细,林微微想,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只有张良。
如果,这样忐忑的揣摩着一个人的心思,可以称之为喜欢。
林微微觉得,她似乎已经开始分辨不清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以及喜欢一个人的意义。
好吧,那就不要破坏已经安排好的轨道,就让所有人保持这样。
与苏洛河相隔仅仅几十米的距离,林微微看着他出神望向林家主宅上的飞檐,蓦地一笑,仿佛遥遥望了苏洛河的身影一辈子般。
朱八刀以为那样笑着的林微微会走过来,最起码,最起码也会同他们打个招呼,却见林微微转身走入林宅,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嚓!”朱八刀忍不住愤慨。
砰!
朱八刀的头上悠悠长了个肉包出来,他以为是被苏洛河揍了,却见苏洛河仍是失神的,怔怔望着林宅的大门。
孟柯甩甩拳头,对朱八刀说:“你脑袋挺硬的。”转头,冷冷对苏洛河道,“方才不看,现在盯着能看出个花来?”
朱八刀不满,问:“你为什么揍我?”
孟柯睨了他一眼,“我们站了半天的大少爷都没有口出恶言,你凭什么说?”
话音未落,苏洛河转身,朝朱八刀被孟柯揍出的肉包上狠狠补了一拳,说:“对,你凭什么说?”
朱八刀:“……”
不就一个语气助词,哪里口出恶言了?!!!
88逃匿
在这盛夏的深夜中;夏蝉隐隐嘶鸣,听得林微微心头愈加烦闷不安。
她本来只是因着噩梦惊醒而睡不着;却没有想到出来吹吹凉风;想起下午在林府门口遇见苏洛河的事情;忧思加重;居然越更清醒起来。
林微微叹了口气;就像当时狠下心不再去看苏洛河转头走入府中的时候那样。
她活了十几年,从她记事开始从未遇见什么事情令得她如此叹气;像是惆怅哀婉了一辈子一般。
这么想着,林微微不禁抖擞起精神;抬手揉了揉额头。近来想的事情特别多;夏涟漪说她这是长大了,是好事。可前几日老爹紧张兮兮的将国医馆最有资历的老医师请到家的时候;林微微才开始腹诽,这样迅速地长大,迅速地懂事,居然会让老爹如此慌张。
林微微笑了笑,转身迈步房中,却见一个影子从房中侧窗闪入,一晃融进了屋角里头的黑暗。
之前噩梦,林微微出了一身冷汗,仰头想要继续睡下去却越更清醒,便想着出去吹吹凉风歇歇汗,披了件衣服就出来了,也没有想到特别麻烦的将屋子里的灯点上。
方才那个身影一闪而过,林微微鼓着眼惊在原地,很是后悔刚刚没有将灯烛点亮。
现下可好,屋子里一室黑漆漆的,除了从那处侧窗泻下的莹莹月光铺地,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现在十分清醒,恰自己一把还能感觉到疼痛,这就证明那从眼前一闪而过的身影不可能是她花了眼。
林微微很忐忑。因为她讨厌被人跟随讨厌被人粘上的脾气,这院子里只住着她一个人。现在,她得好好盘算一下,若是自己立时撒腿狂奔,究竟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奔出院外寻求援兵。
若是现在喊一声“快来人呐!”,等人真的赶来之时,她会不会早已被人剐了干净?
诶?
林微微转念一想,不对啊,谁这么晚了还要潜入她房间里?
她一个姑娘家,所藏财宝绝对不如她父亲多。
当年,连颜子轩都知道直冲去老爹的书房,而不是她这位林家大小姐的卧房,说明一个合格的小贼还真的需要一些技术含量。
只不过,……
一想到颜子轩,怎么感觉刚刚闪进来的人影好像同颜子轩的身影有那么一点点的相像?
如此想着,林微微脑补了那个身影好半天,顿时觉得越想越像,瞬间就没有了呼号求救撒腿狂奔的念头。
她仍保持着一只脚迈过门槛的姿态,伸伸脖子朝那从侧窗流泻下的一地惨黄色旁望去,那黑不隆冬的角落里还真辨不出来什么。
林微微麻着胆子,瞅着那黑暗的角落结结巴巴问了句:“你……你……”
“嗯。”那声不轻不重的应声后,蜷缩在黑暗角落中的身影开始轻颤地咳嗽起来。
……这……
果然没有看错,居然真的是颜子轩。
辨清楚来人,林微微的胆子噌噌地壮了。
她寻了火折子甩了甩,想要点上灯烛,却听颜子轩虚弱道:“等等。”
“?”
“关门。”
林微微听出他声色中的异样,低沉的声音带着沙哑急促地喘息,似乎身体很不妥当,立即缩回点灯的手来。
她回头朝那处看去,双眼渐渐适应了这房间中的黑暗,于是,她依稀看见了一个捂住左肩不住颤栗着的身影。
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些什么,林微微慌忙将门关上,盖上火折子不敢再点灯,匆匆朝颜子轩倚坐着的墙角走去。
“你……”林微微还没开口问,颜子轩便抬起了清朗的双目。
“我从禁宫逃出来的。”
“啊?”林微微一听,脑袋里嗡地一声,立马就想要把颜子轩从自己房间里从林家大宅中赶紧踢出去。
颜子轩光这么一句话,已经清楚交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大约代替了静王在午日节前来到京都,却一直被囚于禁宫之内。今日他从禁宫逃出,左肩受了伤,顺着他纤长手指流下的东西,滴落在地上比这黑暗的夜色更加晦暗,应是伤口流出的鲜血。
所以,最开始打开门时,林微微听到的嘈杂声应该是追捕颜子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