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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本来花班长是可以管一管的,他是老班长,不少人又是原来班里的老人,白刚当班长不久,从哪方面说他都应当多负点责任。本来白刚当班长他是愿意的,可是一下子盖过他去,按社会上的说法成了一把手,他的心里就有点不平了。看到不少人对白刚那么亲近,心里更是不舒服。小何平时对他不理不睬,他对这小子没好感,可是今天他反对白刚倒称他的心思,他当然不能反对了。王显能本是他的打手,不过今天他却给白刚出气去了,他就不能帮他了,可是也不好伤他,所以只有不管了。让他们王八蛋打兔崽子,爱咋打咋打,自己也乐得看热闹,所以也跟着起哄。
全屋里的人都卷入了这场纠纷,只有白刚头也不抬仍然整理自己的东西。好像屋子里发生的一切他都没看见也没听见。这是他长时间置身于这种环境练就的一身硬功夫。自从他不打算申诉的那一天起,他就想自己必须面对这样的现实。在一个令人不堪忍受的环境中长期生活下去,就必须保护自己,超然物外。这里天天是争吵,处处有打斗,你管得了说得清吗?而且每天累个贼死,心里烦得要命,哪里有心气儿去管别人的是非?
在这里,人格是微不足道的,命是不值钱的。在这里,由于悲观、失望、烦躁、痛苦的折磨,会使聪明人变得愚笨,愚笨的人变得野蛮。白刚极力控制自己,使自己避免这种结果。时时在说服自己,不要使自己变成木头人,也不要使自己成为一个精神病,不要动肝火,避免卷入各种纷争。虽然让他当了班长,在这方面也没能让他积极起来,仍然是能不管就不管,自己落个清静算了。
现在他却避免不了了,再不管就要打破脑袋了。愤怒、烦躁逼得他使足了全身力气大喊一声:“住手!”像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炸雷,一下子把人们都震醒了。打架的,起哄的都安静了下来。有的人惊呆了,好像从一场噩梦中突然醒来。
等屋子里全安静了下来,白刚才气愤地说:“反了你们,要干什么?逞英雄吗?要看热闹吗?别人看不起我们,自己也拿自己不当人?这里没有英雄,都是狗熊!还有人整天起哄架秧子,惟恐天下不乱,自己好在一旁看热闹。告诉你们,在这个班里,谁也别想添乱。谁看谁的热闹?我们许多人都是知识分子,看别人无谓厮打,能是一种乐趣吗?把自己一时的高兴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建筑在别人头破血流上,自己忍心吗?”他讲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没有一个人搞小动作,干私活。看来这个新班长把这三十来人镇住了。
说完了大家,白刚就要处理今天这件具体事儿了。本来他认为这类事是不必管的,也难评出个是非来。但今天的情况不同,打起来何仁山肯定吃亏,他不管不公道。人家还会说他故意助长王显能去打何仁山,因为正是何仁山说人们拍他的马屁,所以不仅要管还要说说是非。首先批评王显能,事情是他闹起来的,当然要先说他:“我知道你爱动手,以后不许动手打人!”王显能很不服气:“班长,我没打他,是他先咬我!”觉得我教训他,也是为你,你不说他,还批评我?白刚斥责说:“别说了!大家都看见了是你先动手!”王显能是很刚烈的小伙子,这时委屈得几乎都要哭了:“班长,你偏心”一下子把裤子脱了个精光,跷起了大腿,喊着说:“你们看!”他的大腿根上清清楚楚的两排血牙印,简直要滴出血来。白刚严肃地命令着:“别说了,坐下去!”王显能无可奈何地穿上了裤子坐了下去,心里却不服气,以怒视的眼睛看着何仁山。
白刚见他坐下了,口气缓和地说:“何仁山也要注意,以后说话不要讥讽人。”何仁山仍像打架以前那样,满不在乎地把两条腿随便一伸,半躺半坐地靠在被褥上,用大白眼珠子斜了班长一眼。白刚当然会把那白眼珠子看在眼里,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便接着说:“何仁山可能不服气,心里会说就是拍马屁。不能这样看。我那些东西只靠我自己半天也搬不完,你看那个乱腾劲儿能容我搬半天吗?到了这里,别人有困难应该互相帮助。”何仁山仍然靠在被褥上一动不动。嘴里小声说:“哼!互相帮助,说得好听!”把头扭了一下,瞪了班长一眼。
白刚看到了这一眼,非常伤心。心想:他当然不会承认互相帮助。王显能在斗争会上那些拳脚,他怎么能忘得了?这里哪里有什么互相帮助?何仁山虽小但他说真话,性格倔强很像自己。只是论勇敢顽强自己还不如这个孩子。可惜他涉世未深还不了解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容不得他这种勇敢顽强,以后还不知要付出多少痛苦的代价啊!想到这里,他对那狠狠的一眼,只装作没有看见,对那种敌意的嘟囔也没有理睬。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21(1)
有人递了小报告说,何仁山死不认罪,在班里还很不老实,打架骂街队长下令让班里狠狠批斗,这可给白刚出了难题。是谁给班长添乱呢?王显能?他与何仁山一向不和,有这可能;但他没文化,写不了小报告,口头反映,他又没有单独和队长接触的机会。人们觉得不像是他。那就可能是花班长了,一来可以报何仁山说他偷表之仇,再有也给白刚点颜色看看,别拿土地佬儿不当神仙,不听我的有你难受的时候。可是不管是谁整的,队长让斗也只有斗了。
批斗会上,白刚极力制止动手动脚,只要人们一围上去,他的心就揪成了一个疙瘩,警惕地注视着那几个爱动手动脚的家伙。一有人推搡他便说:“都坐下!让他好好交待。”他在暗中保护这个孩子。可是被斗的人不会知情,觉得反正你们是在斗我。杨树兴深知白刚的心思,开始不久就抢占了发言机会,慢条斯理分析何仁山态度不好,打架骂街不对,这样不仅占用了晚上有限的时间,还可转移几个人视线,同时也暗示何仁山不要在会上大闹。但是不管他怎么开导,何仁山在斗争会上还是大吵大闹,不承认有任何问题。
斗争何仁山王显能早就想大打出手了,但是看到白班长的态度也只好收敛收敛,不过心里出不了这口气,所以还是提出了一个挑战性的问题:“照你这样说,你还是大好人一个呀!”何仁山直着脖子喊:“我就是好人,不像你们都是反动派,流氓反革命!”人们呼啦一下子又全立起来了,马上又要围上去。白刚又伸出了双手往下按了按:“坐下!坐下!别着急,大家继续说。”花班长对这种不愠不火的斗争早就不满了,不过他也不好和白刚公开对着干,现在看到王显能的激将法很有效,觉得机会来了,便故意反问一句:“照你说,是政府冤枉了你呗。”
这种问话在批斗中使用频率最高。别看这么一句简单的问话,却可以把人逼入绝境,你明明受了冤枉又不能说冤枉了你,那样就说你是污蔑政府;说政府没冤枉你,那你就得承认罪行,不回答那就是理屈词穷。所以花班长得意地使出了这个撒手锏。没想到这撒手锏没有难住这个孩子,他不顾一切地说:“就是政府冤枉人!”这正中了花班长的诡计,会场马上乱了。不少人喊叫起来:“不许你污蔑政府!不许你放毒!整他的态度。”这时有人立起来便要上前动手,白刚拦住了,让大家坐下说。杨树兴本是好意想让何仁山理智些便又抢先发言:“你不要不讲理,冷静点!”
“是你们不讲理!政府不讲理!我就是没偷表,为什么把我关到这里来?”谁知何仁山没等杨树兴说完,便喊叫起来。觉得自己太冤枉太委屈,还呜呜地哭了。这是一个孩子真诚的哭声,有的人似乎感动了,不再说话。可是也有人觉得他太嚣张,十分气愤。连和白刚关系不错的唐玉也说:“白班长!对这种人你不能太温情!”赵义也喊了起来:“教训教训他,给他点厉害的尝尝!”花班长看到会场气氛对自己有利,便又故意气他喊叫说:“嚣张什么?你个臭小偷!”
人们进行一般批判时,何仁山只顾呜呜地哭没有理睬。听到说他是个臭小偷,这时何仁山跳了起来,直起脖子瞪着眼睛喊叫:“你才是小偷、流氓、反革命、右派!”他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偷盗。白刚喊叫说:“何仁山!老实点。有理讲理嘛!你闹什么?你要不老实,可有你好受的。”他是在暗示他:再这样下去是要吃苦头的。但这时何仁山就是不听劝告,他忍受不了这种没完没了的批斗生活。心里一急,大声喊道:“有理讲理,你们讲理吗?我找个讲理的地方去!”说着一转身跑了出去。
这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儿。大家一时都愣在了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白刚这时反应很快,他赶紧绕过那碍事的用砖头码起的“桌子”,追了出去。他看见何仁山径直往门岗的方向跑去,立即意识到这是十分危险的,便拼命追去。一边追一边喊:“何仁山,回来!快回来!”这时班里不少人也出来了,帮着班长去追。
“站住!站住!”这是门岗公安战士的声音。“站住!开枪了!”门岗又喊了一声。
何仁山还是往前跑,已离门岗很近了。白刚这时已跑得气喘吁吁,本想喊别开枪,但看到危险就在眼前,已喊不出来了,只是拼命赶上去,一把抓住了何仁山的衣服,但是拉不住他。乒乒,枪响了。
何仁山还要往前冲,白刚抢到何仁山前面,转过身来把何仁山一把推倒。后边杨树兴、唐玉、王显能、赵义等人也跑过来了。
乒乒乒,又是几声枪响。人们跑到了附近。见两人倒下,以为是被打倒了,便也往前冲。
“嗒嗒嗒,嗒嗒嗒”一连串的冲锋枪响了,然后才听到门岗喊道:“不许动!都回去,不要找死!”人们在不远处站住了,但是并不回去。有人是想看看班长是死是活,有人则是由于气愤,认为明明是追人,你们为什么还开枪?
枪声就是警报,枪声就是命令。从第一声枪响,场部的人们就跑步出发了。公安部队急速跑步来到,个个上了刺刀,端起了枪对准了大院,把门口把了个水泄不通。
面对这种形势,何仁山还要起来喊叫说理,白刚都把他按下了,说你找死啊!随后场部的人也都到了。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21(2)
最先到的是管教科的人们。发生这种事儿管教科责无旁贷。管教科的杨科长严厉地说:“怎么回事?”门岗回答:“他们往外冲!”
白刚听到领导来了,知道这时不会再开枪,便拉着何仁山站了起来。门岗指着白刚、何仁山说:“就是他们两个冲在最前面!”
“立即给我紧紧铐起来!”杨科长咬牙切齿地说。白刚正想说话,“咔咔”两副手铐已经紧紧地铐住了他们两个的双手。杨科长命令着:“押回去!”几个队长推搡着他们往班里走去,其他人早已都跑回去了。
白刚和何仁山被推搡到宿舍当中那点儿空地上,“在站的”万队长一人给了他们几脚,一边踢一边说:“站好!你们这种反动的东西,冲锋枪怎么不把你们嘟嘟死!”杨科长十分气愤:“说吧!怎么回事儿?想造反吗?集体逃跑?告诉你们,枪子儿不长眼,谁不信就碰碰。”竟然发生冲击门岗,简直是给他脸上抹黑,气得他嘴都歪了。
屋子里静悄悄,杨科长亲自审问,所领导都在旁边站着,郝书记也来了,后面院子里还挤满了队长。这阵势谁见过,屋子里三十来个人全被镇住了。“说!怎么回事儿?”杨科长又发话了,这回语气缓和了一些,仍然没有人说话。大家不说话,是看到了这局势太严重,怕说不好惹祸。同时人们也期待着班长,认为班长应该先说话。
可是白刚什么也不想说。站在那里头低垂着,看着被铐得紫红肿胀的双手。他能说什么呢?在这样严重的事件中,他能将这个可怜的孩子推出去,自己脱个干净?他实在不忍心哪!而且领导不问青红皂白就铐了起来,就断定是集体逃跑还有什么理可讲?凭他们去吧,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每次被冤枉,他既不想求情更不会求饶。
本来这种情况下花班长是应该说话的,可是这事原来是他一手鼓动起来的,虽然事情的发展已大大超出他的预料,不过把这两个人都搞倒了也正中下怀,他哪能为他们解脱。
杨科长见没有人说话,便又气势汹汹地说:“好啊!你们有预谋,想造反,说!谁是主谋?造反,集体逃跑,你们试试,枪子儿硬还是你们的花岗岩脑袋硬?今天便宜了你们,该撂倒几个让你们看看。臭社会渣滓,死几个死几十个无所谓,无非是臭块地。不想活的,不怕枪子儿的,你们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