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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声还在空中震荡,楚天琪和杨红玉已在坪空消失。
胖大和尚和十余名青衣汉捧着被削断的禅杖和单刀,望着茫茫的天空,惊愕得张开路嘴半天合不拢来。
然而,惊愕的事还在继续发生。
中年汉护住伍如珠,手中钢刀尽力一磕,当当当当,响声震耳不绝,十余把单刀一齐飞起在空中。
十余名围攻伍如珠的青衣汉,晃着身子连连倒退,其中竟有六、七人因无法稳住脚步,仰面例地。
神力,少有的通天神力!
伍如珠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问:“你……是谁?”
“朋友。”中年汉沉声道:“你坐着别动,这里由我来对付。”
刷刷刷!殿台上的和尚簇拥着身被袈裟的中年寺僧,飞掠而至。
青衣汉立即闪退两旁,和尚吴扇形展开将中年汉围在核心。
场上的人群早已散开,都站在坪外和神殿台阶上观看。
庙会年年都有人闹事,但惊动得护殿神僧出面,那倒是第一回,所以看热闹的人特别多。人,谁不爱看个热闹?
中年汉跨前一步,挺胸卓立,气定神朗,气势不同凡响。
中年寺僧鹰隼般的眼睛里;冷电似的目芒盯着中年汉。
中年寺僧生得一脸漂白,眼珠子是白的,眉毛和八字胡全是白的,鹰钩鼻子下面,薄薄的一张长嘴巴也是白的,面目相当可憎,形如僵尸一般。他就是此次庙会的护殿神僧护法大师,白虎帮九罗汉中的白罗汉。
胖、矮两和尚挥着断禅杖和单刀赶来:“大师,就是这小子!做了他!”说罢,就欲抢前动手。
“退下!”白罗汉一声冷喝,这声音好似一座坟墓棺材里传出的,令人悚然。
胖、矮和尚闻言,立即退下,敲到两旁和尚的队列之中。
白罗汉袈裟袍袖一抖,合掌胸前,道:“壮士尊姓大名?”
中年汉不卑不亢,英气内敛,垂下手中钢刀,道:“请教法师大号?”他避而不答,诘口反问,意在反客为主。
白罗汉白眼珠一转:“白玉寺天慧大师,此届庙会护殿神僧。”报个假号,欲引蛇出洞。中年汉淡淡一笑:“长安泰祥绸缎店客商李慕然,此次江南贩货,路过此地。”以假对假,礼尚往来。
“壮士助人骚扰庙会,究竟意欲如何?”单刀直入,直捣黄龙。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坦诚相见,直言不讳。
“阿弥陀佛!这么说是庙会的人欺辱你们了?”白罗汉白眉毛一挑,眼中精光毕露。
“这许多汉子围杀一个小姑娘,难道不算是欺辱?”中年汉沉声问。
白罗汉微微一怔,随即道:“那小丫头先挑金龙艺班场子,后又闹五花帮神坛,就不该受到庙规惩罚?”
中年汉板着脸道:“在下亲眼所见,小姑娘与金龙艺班金班主已经摆平了场上事,后在神坛,只因五花帮卖假药,小姑娘失口喊破,遭到五花帮追杀,护殿神僧出殿,居然不问青红皂白便对小姑娘痛施杀手,在下又岂能袖手旁观,见此不救?”几句话,字字挫锵,句句在理。
白罗汉冷哼一声道:“你想怎样?”已经准备使强,便无须据理力争,多费口舌。
“让条道,我带这女人走。”中年汉手朝伍如珠一指。
白罗汉又是一声冷哼:“请阁下留下大名!”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那是假的。”
“难道大师的法号就是真的?”
白罗汉脸色微变,略一思忖道:“老衲白马寺白慧大师。”
中年汉接口道:“也就是白虎堂九大罗汉中的老七,白罗汉崔毕杰。”
白罗汉崔华杰全身一抖,眼中闪过一道凶焰。中年汉居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简直是太可怕了!
他向前横跨一步,右手斜扬,这是准备动手的信号。
站成扇形的和尚同时跨前一步,包围圈顿时缩小一圈。
“你究竟是谁?”崔毕杰一声极低极冷的厉喝。
“京城天下第一捕快姜铁成。”中年汉缓缓报出自己的名号,同时手伸人腰囊摸出了一物。
所有人的跟光都盯着了姜铁成的手,那手中捏着的,一定是那块今天下所有罪犯震恐的御印捕快金牌!
姜铁成脸色微变,握住金牌助手指没有松开。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崔华杰跟中光亮一闪:“姜捕快,为何不亮金牌?”
姜铁成握着金牌,缓声道:“在下从不轻易亮牌,亮牌便要捕人,白慧大师是否想要闹出这个局面?”
此时,伍如珠运气调息已毕,从地上弹起,朝着崔毕杰吼道:“你就是白虎帮助老七白罗汉?告诉你!咱家小姐没事便罢,若有事,鹅风堡就找你姓崔的算帐!”
小姑娘是鹅风堡的小姐?糟!又是一个硬棒棒的对头!
姜铁成却扭头对伍如珠道:“小姐的事与白虎帮无关,待我们离开这里之后,我自会将小姐的下落告诉你。”说罢,又扭回头来,“白慧大师,这胳让还是不让?”
这位捕快难道真是路见不平,拨刀相助?
若是让路,众目睽睽之下,脸面往哪儿搁?
如不让路,这两个对头却又招惹不起!
白罗汉崔毕杰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伍如珠用脚挑起地上一根铁棍,对姜铁成道:“姜捕快,与他们罗嗦什么,闯出去!”
崔毕杰扬起手道:“姜捕快既然不肯亮金牌,就请亮宝刀让我们瞧瞧,否则谁知道你这天下第一捕快是真还是假?”他知道姜铁成最注重声誉。
姜铁成也不答话,将金牌送还腰囊,垂下的钢刀往上一挑,手在刀柄上一拍,“叭!”
一声轻响,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钢刀一分为二,两道眩目的寒芒已从姜铁成手中射出。
寒芒一左一右从众和尚的头顶逝过,众和尚的脖子不自觉地往下一缩。唯有崔毕杰挺身未动,但寒芒的冷气和暗挟的风雷声,已使他一阵心惊胆颤,头额渗出一层冷汗。
寒芒飞回到姜铁成手中,变成了两柄青莹剔透的薄背利刀。
“日月乾坤刀!”有识货的发出一声惊呼。
没错,此人是货真价实的天下第一捕快姜铁成!
崔中杰袖袍一拂:“让路!”姜铁成露的这一手,已使他能向帮堂交差了。
当!双刀合一,又变成了钢刀。
“好刀!”
“好手法!”
“这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捕快!”
全场内外,除了和尚、青衣汉之外,暴起一阵雷鸣般的喝采声。
喝采声中,姜铁成和伍如珠缓步走向坪外。
伍如珠昂着头,脸上带着微笑,这是她第一次在喝采声中穿过人群,也是第一次人群没有逃散。此刻,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姜铁成身上,忘却了对她丑貌的恐惧。
姜铁成阴沉着脸。刚才他并不是有意卖弄,为了避免杀生,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正在执行他的计划,这仅仅是计划的第一步。
不知楚天琪和鹅风堡的主人杨玉,会不会按他的计划去做。
当天下第一捕快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侦破案情,缉拿元凶,不但需要卓越的武功,更需要的是超人的智慧。
四、 神秘紫衣女子
皎洁无暇的月亮高挂天空。冷清的银白色的月光,闪烁在兀突峰嵘的石岩上。
悄然寂静的秋夜,万物俱眠助时刻,只剩那股桀骛不驯的山风,依然在山谷里四处徘徊游荡。
还有一人光着路膊坐在山谷的石岩上,陪伴着凄冷的山风。
他,就是冷血无魂追命手楚天琪。
月光照着他手中闪烁着银光的金牌,月光映出他冷漠、阴沉的脸。从未有过的阴沉,连脸上的刀疤也是阴森森的泛黑。
天下第一捕快姜铁成盯着自己干什么?
是不是六残门黑白令牌的事犯了?
简直令人无法置信,他在偷到姜铁成金牌的同时,自己两天秘宫的宫牌也被姜铁成偷走了。
秘宫杀手视宫牌如同性命。他身为秘宫第一号杀手,居然将宫牌丢失,而且是丢失在一个捕快手中,真是要命!
不过,他还有机会。姜铁成约他三日后在西山鲁公旧腐见面,到时候他可以将宫牌夺回来。
真是大意失荆洲,太不小心了!他暗中责备着自己。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象天下第一捕快这样精明、干练的老手,都让他偷走了金牌,不也是失手?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他还只是个出道不久的少年杀手,然而,他就是不肯原谅自己。他是个极好强的人。
呜咽的山风从身旁吹过,脚下掀起一层枯黄的残花和落叶。
他的心思又转到杨红玉身上。
杨红玉就躺在他身后山洞的树枝堆上。
她一直昏迷不醒。他给她喂下了腰囊中唯一的一粒秘宫百神大丸,仍是无济于事。
她背部的刀伤很浅,流血也不多,并不碍事,使他恼火的是她中的毒。
吴无毒。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天才知道这是什么鬼毒?
他替她把过脉,验过脉管血,根本就没发现有任何中毒的迹象,然而,她就是昏睡不醒,怪,真是怪极了!
他重任在身,现在却背上了这个女人包袱,而且为了她又惹上了天下第一捕快。难怪有人说,女人就是祸胎!
女人是祸胎,那么死去的娘也曾是祸胎么?
蓦然间,他心中袭上一般冷漠和弧寂。
冷风在脚下回旋,用它嘶哑的嗓门低沉呼啸,想在这片被万物冷落的山谷里,寻找一处属于自己的归宿。
他何曾又不是这样?
风吹起枯枝落叶,由近处飘向远方。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千万年来大自然就在这种无形的动态小,演着有形的静态变迁,从远古直到永恒,谁也无法改变。
人生不也正是这样?
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嵯峨的碎岩阴影中,和黑夜融成一体,沉浸在周围的深幽静谧里。
他再一次感到自己轻飘飘地迷失在空气中。
迷茫的静坐中,不知过了多久。冷月已西移到山峰远处。
该是去帝王庙的时候了!
他站起身来,走进身后的山洞。
黑暗中,他夜猫似的双眼熠熠发光。
杨红玉静静地躺在树枝堆上,一动也不动,就象是睡着了一样。
点燃一根松子树枝,插在石壁上,火光照亮了杨红玉的脸。
脸红卜卜的,呼吸依然均匀,没有异样情况。
轻轻把住手脉,脉膊虽然细微但依旧正常,毫无毒发迹象。
昏睡中的她,显得格外俏丽。小小的鹅蛋脸,秀气的尖下巴,两道黑眉弯如新月,挺直娇小的鼻子和樱桃小嘴衬着白腻肌肤,脸腮上嵌着一对若隐若现的酒涡,纵是在睡中也象是在笑。一张调皮的脸!
庙会坪场的一幕又从他眼前闪过。
“唉,”他一声轻叹,从抿紧的嘴唇里吐出一句无可奈何的话,“调皮的小丫头!”
尽管他认为小丫头是个祸胎,是个包袱,但不知怎的,对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她没有意外,该动身了。
他拾起滑落在地上的外衣,盖在她身上,吹灭了火枝,转身走出洞外。
山风呼啸,林涛如吼,风刮得正紧。
月儿已经不见,天地间一片混沌,黑黝黝的伸手难见五指。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楚天琪身形一晃,石岩上只见一缕幽灵似的冥光悠忽飘过,人已不见。
冷风。黑暗。
乌黑的夜空,星光全无,充满了罪恶和恐怖。
帝王庙依附在山脚,就象是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毗牙裂嘴的怪鱼一片沉寂,一丝额栗,万物都在沉寂和颤栗中,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忽然,十余丈高的石岩上,一条暗灰色的身影象巨鸟般掠下,直扑帝王庙后寺坪。
不是身怀绝技的人,决不敢从十余丈高的山岩往下跳,不是经验丰富的人,决不会选在这个最不惹人注意的时刻,从这个最不可能的地方进入寺庙。
帝王庙是个藏龙卧虎的凶险之地,常人岂可随意出入!
楚天琪可不是常人。日间他已将一切考虑周到,十余丈高的山岩对他来说不在话下。若无这点能耐,他也就决当不了南天秘宫的第一大杀手。
楚天琪坠身落地,略一瞻顾,双臀一振,凌空跃起,飘落在小禅房的屋脊上。
奔至脊尾,弯腰低探,脚勾住檐角,一个翻身,身子倒挂金钟,脸已贴到内禅房的窗格上。
房内一片漆黑,想老僧已经熟睡,但奇怪的是听不到鼾声和熟睡中的呼吸声。
舔湿窗纸,戳个小洞,楚天琪才发现房内还挂着一层窗帘。
奇怪,为什么要拉上窗帘?
楚天琪伸出小指,将窗帘勾出一条小缝,刹时,他只觉跟前一花,胸中顿起一团怒火。
房内,老僧正蹬圆双眼,屏着气,欣赏着紫衣女子日间给他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