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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不是,”曼达拉殷勤地说道。电视屏幕上那段录像重新出现,这已是第4次了。曼达拉哈欠连天,心不在焉地看着。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可看的。所有这些记者、摄影师、专栏作家,以及播音员,他们都喜欢曼达拉先生。他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参加上午10点在肯尼迪发射中心举行的新闻发布会。
一个打牌的人又讲起一个非常冗长、杂乱的笑话,说火星人在迈阿密海滩穿着毛皮衣服。曼达拉厌烦地扫了他们一眼。假若他们中间有人回自己房间睡觉的话,他很可能就有办法去问一问他们是不是都在旅馆登记过。不过,实际上,他已经不可能再塞进任何人,因为所有房间住满了不说,人数还多了一倍。他放弃了这个念头,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中的火星人,一边脑子里想像着整个世界的人都在看电视中的这个镜头,阅读各自报纸上有关他们的报道,倾心关怀他们。但他们这些火星人有什么好关怀的?他们爬虫一般笨拙地在地上趴着,四肢长而无力。由于地球吸引力的压迫,火星人气喘吁吁,又长又大的眼睛暗淡无光。
“面带蠢相的小杂种,”一位记者对吸烟斗的人说,“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我听说,宇航员之所以要把他们锁在后舱里,是因为他们恶臭冲大。”
“可能在火星上时他们就注意到了,”吸烟斗的颇有见识地说道,“空气污浊。”
“会注意到?他们爱闻这种味。”他往曼达拉先生面前桌上丢了一张美元现钞,“来一下,买瓶可乐好吧?”曼达拉先生一语不发数了些零钱。他还从没有想过火星人会有臭味,但这也只不过是他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罢了,如果他要考虑过的话,完全会想到的。
曼达拉先生收起钞票,跟着这两个人来到可乐机前。电视机上的画面忽然又换成宇航员摄制的质量极差的镜头,那是在一种发亮的沙地上建造的一些低矮的、参差不齐的沙土颜色建筑。这就是国家航空航天局所谓的“最大的火星城”。可从整体上看,也不过是几百个单调呆板、不见窗户的建筑物罢了。“我不明白,”第二个记者一边将可乐瓶打开,一边终于说着,“你认为他们有人类所谓的智慧吗?”
“很难说有,”吸烟斗的说。他来自路透社,看起来那张英国小地主的脸红润宽阔。“他们还真建有房屋呢。”他指点着说。
“公猩猩也是这样。”
“毫无疑问,毫无疑问。”路透社记者大声嚷道,“啊,请等一下。这使我想起一个笑话。曾经有过——让我想想,在家乡我们爱讲爱尔兰人的事——是的,我想起来了。第二次宇宙飞船飞到火星上时,你知道,人们发现某种可怕的地球疾病已将整个种族差不多灭绝了,不过还剩下一个女的。所有的人全死光了,只剩下这个女的。唉呀,人们好不安呢!联合国赶忙举行会议,展开热烈讨论,要制定一个禁止灭绝种族法。同时,哦,简单点讲,为了防止这个种族彻底灭亡,人们决定给这个惟一生存的火星女性生养一个非人的男性。”
“天哪!”
“是的,的确如此。好了,他们找到了帕迪·奥肖内西,活该他倒霉。他们对他讲:‘就在这儿,就走进那儿的那个笼子,帕迪,你就会看见那个女的。你要做的惟一一件事就是——使她怀孕。你明白吗?’奥肖内西就说:‘给我多少报酬?’他们答应给他几十万。当然了,他同意了。不过,他刚打开笼子,看见那个女的长的模样,马上又退了出来。”路透社记者把他的可乐空瓶放在架子上,学着帕迪厌烦的样子自鸣得意地说:“‘天哪,’他叫着,‘我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种东西。’‘有几十万英镑啊,帕迪!’他们对他说,督促他上。‘啊,那好吧,’他答道,’但要有一个条件。’‘是什么条件?’他们问。“你们一定要向我保证,’他说,‘生下的孩子要在教堂抚养。’”
“是的,我听到过。”另一位记者说。他移步向前放下空瓶,不料脚给卡在了架上。4个可乐空瓶砰然反弹起来,丁丁当当滚了一地。
啊呀,这可是曼达拉先生承受不了的。他大喘着气喊道:“厄耐斯特!伯齐!跑步过来。”厄耐斯特仿佛预感到灾难即将发生,所以表情沉重,匆忙从服务室探出头来。曼达拉先生Pg道:“啊,你们这些蠢货,我给你们讲过100次了,要把这些架子搞整齐。”两个服务员俯身收拾瓶子的碎片和打破的杯子,他怒气冲冲站在一边。他们心惊肉跳,只敢对他侧目而视。他自己也知道,所有的记者都在看着他,而且他们也非常不快。
夜更深了,他走了出去想冷静下来,觉得非常内疚而且害怕再有失礼仪。
草地很湿润,凝聚到一起的露珠从跳水板缝里渗进来,滴向水池。黎明时分,旅馆不像平日那般安静,时而有一阵哄笑声远远传来。他沿着房间前的门廊走了一圈,检查了制冰机和制烟机,发现一切正常,因此又重新来了精神。
来自麦科伊的一架军用喷气飞机此时在上空穿过。飞机后边星星仍旧明亮,尽管东方欲晓。曼达拉先生打了个哈欠,慢慢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猜测着飞机上可能有一个火星人,然后便回到办公桌边。不久,房间的叫声不断,连续的检查叫人疲于应付,他再没有时间去想火星人的事了。后来,当大部分旅客笑语喧哗着坐进自己的汽车或者出租车、白班人员陆续到来时,曼达拉先生便打开了两瓶冰冻可乐,拿了其中一瓶返回服务室去找厄耐斯特。
“乱糟糟的一夜,”他说。厄耐斯特既收下了可乐,也领会了他的意思,他点点头,将它一饮而尽。他们倚靠在将池子同附近道路一分为二的墙壁上,观看着男女记者们匆忙奔下路去,朝着10点开始的新闻发布会会场飞驰而去。他们中大部分人一夜未眠。曼达拉摇了摇头,他不赞成一丁点儿小事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厄耐斯特则将手指弄得劈啪作响,一边龇牙笑道:“我想起火星人的一个笑话,曼达拉先生。如果一个七足火星人拿着一枝长矛朝你走过来,你怎么称呼他呢?”
“啊,真见鬼,厄耐斯特,”曼达拉先生说,“要叫他先生,谁不知道这个。”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略带沉思地说:“你最好能想出些新笑话来。我听到的都老掉牙了,不过是改造了一下罢了——而且大家异口同声,人们讲的又都是火星人。”
“是的,我注意到了,曼达拉先生。”厄耐斯特说道。
曼达拉先生立起身来。“最好睡一会儿,”他提议,“因为他们说不定今天晚上还会再回来。我不明白有什么意义……知道我怎么看吗,厄耐斯特?我认为,除了笑话之外,6个月后没有人会记得曾经有火星人这码事。我不认为,他们的到来会对任何人造成一丁点儿变化。”
厄耐斯特温和地说道:“可我不这样看。它会给某些人带来变化的,给我带来的变化就很大。”
《弗雷德里克·波尔中短篇科幻小说集》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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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之中的儿童
一
“我们以前见过面,”我告诉哈伯,“那是在1988年,那时你在掌管得梅因办公室。”
他伸出手来,眉笑颜开地说道:“啊,真的,这么说我们是见过面!我现在记起来了,奥丁!”
“我不想让人叫我奥丁。”
“是吗?好吧,加纳森先生——”
“我也不想让人叫我加纳森,加纳就行。”我接着说,“你掌管得梅因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的名字。你甚至不知道我还活着,因为那时信誉扫地顾客日少,你正忙得不可开交呢。那时是我将你救出困境,正像现在要将你救出困境一样。”
哈伯笑容可掬的面孔一下子僵在那里。不过,哈伯已在公司工作多年,所以他不想让我占尽他的上风:“你想让我怎么说呢,加纳?我非常感激,请相信我,伙计。”“哈伯,你那时是个笨猫,现在还是个笨猫。我要你去做的,首先是巡视一下周围的店;其次是,在30分钟后举行各部门首脑会议,你也参加。你去让你的秘书把他们召来,我们先来看看店里的情况。”
乘坐斯卡特喷气机来贝尔波特的途中,我已拟定了要做事情的清单。首要的项目是:
1。解雇哈伯
不过,从个人经验来看,解雇在一般情况下并不是最有效的办法。有的肿瘤可以割去,有的可以不予理睬任其自行消失。M和B公司付我工资,并不是要我用绣花针对哈伯这样的人进行不疼不痒的外科手术,而是监督督促他们圆满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
作为公共关系分部的经理,他可以说算是一个肿瘤;可作为一个旅行者的向导,他则无可挑剔。虽然有点儿气喘吁吁,他还是带着我看了一圈店里的情况。主店门前的窗户美观风雅,窗户上是行业名称,镀金大字闪闪发光:
M和B公司
公共关系部
北湖州分部
T·威尔逊·哈伯
分部经理
“公共关系,”他通告我,“是从大本营开始的。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儿,哦,加纳?”
“让我想起那个艾奥瓦办公室。”我说。门前并无门槛,他却给绊了一下。那是1988年总统选举期间,哈伯费尽心机要给为我们服务的候选人提高声誉。而正是由于公司将哈伯送到那骚去休养,我取他而代之,我们才在最后时刻以12票险胜。我现在认为,哈伯的妻子曾拥有公司的股票。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在贝尔波特的安排设计还的确不错。信息提供者接待室里有四个采访小隔间,每个隔间有一种9090单工电报装置和一位招待员兼工作员。人本不可貌相,可凡来提供信息的人看起来都好像是一种模式——性别、年龄、富裕程度的绝妙结合——并且摆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以显示自己对公众舆论有公平适度的把握。采访出来的情报的综合是在后边以资料输出形式整理出来的——我认出了规划程式人员中的一个,向他点头致意——另外这里还有跟重要信息搜索中心相通的电讯设备。情报经由这里,可直达大不列颠、国会图书馆、新闻无线电服务处等等地方。操作者在资料合成室可以组合讲话,制作三相商业广告,或者任何别的什么:搜索线路可以给他输入任何一种他所需要的信息,并且能够根据他的题目检验是否吻合。在这个建筑里,还有一个带录音隔音的技术室。此处的设备小巧玲拢,几乎可以随身携带,而且性能极佳。你可以将三种会谈合制一起,也可以任意编辑合成。在这里可以跟在大本营办公室一样处理全部的信息。
“独占鳌头的设计,对吧,加纳?”哈伯说,“我可以自己去干。”
我反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不去干呢?”他张口结舌,无言以对,眼睛显得更小了。不过,他并没有直截了当把话讲出来,而是抓起我的胳膊,带我进入资料处理室内。
“我想让你见一个人。”他说着将门打开,把我领了进去,自己却走掉了。
一个个头很高、娇弱无力的女孩从打字机边站起身来。“啊,哈罗,加纳,”她招呼着,“好久没见面了。”
我回道:“哈罗,坎特斯。”
哈伯很明显并不是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是只笨猫,因为他在我来办公室之前,就曾对我个人生活明显作过了解。
在斯卡特喷气机上,我所列的项目表其他内容有:
2。需要扯“弥天大谎”。
3。对儿童进行调查。
4。调查反对派的看法。
5。跟坎特斯·哈门结婚?
对于M和B公司来说,这些是微不足道的,但微不足道的事情却意味着大笔大笔的款项。赢得这些款项至关重要。客户是大角联盟。①
【①大角是牧夫座中的一等恒星。】
店里的人们说,在我们跟大角联盟拉上关系前,已有三四个公共关系机构拒绝同他们合作。没有人讲明到底为什么,不过个中原因不言而喻。这就是因为他们是大角联盟。不论从什么意义上讲,一个公共关系组织代表一家外国客户并没有什么不合法或者不道德的,但这个问题属于法律纠纷——人们大多无兴趣了解:1971年的施米斯一马卡阿尼法案。法庭认为,此法既适用于外星球的“外国人”,也适用于1985年的地球本土上的人(惟一的“智慧外国人”——那些木乃伊是从火星上返回的硕果仅存的人)。此法案不允许那些木乃伊雇用任何人在地球上为他们做任何事情。不过,M和B公司的法律部门偏偏要诉诸法律,要求进行法律上的辩论和修改。M和B公司就是这样进行活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