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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边。”他干脆地回答。
这人带着普尔契走过一个仓库,来到一个三居室的套房。起居室倒是非常舒适,但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儿不平衡,一边似乎比另一边要下沉一些。“是压低了,”拉瑟言简意赅,“请坐吧。迪肯刚才给你打来了电话。”
“是吗?”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迪肯不会为了细枝末节的小事追寻他到这里的。
“他没讲要干什么,但他说请你在接到他电话后再走。请坐吧,梅会给你拿杯茶来的。”
普尔契跟他们聊了一会儿,而拉瑟夫妇喋喋不休谈论着茶壶和一碟松软的讲干。他呢,则试图寻觅身处家中的感觉。他可以理解高尔特铤而走险的绝望心情,他也理解作为社会多余人的那位叫弗尔提斯的男孩。可是,吉米·拉瑟呢?
年迈的拉瑟夫妇都已近60岁,他们是从地球发射的飞船上下来的第一代九星人。当然了,他们并不是在地球上出生的——客运旅途用了近100年时间。他们是在旅途中出生,并且在飞船上结的婚。由于在他们出生后不久,飞船上人口已达到饱和,所以直到登陆之后他们才获准生育,而那时他们都已40多岁了。梅·拉瑟忽然说道:“请帮帮我们的孩子,普尔契先生!那并不是吉米的错!他跟一群人搅在一块儿学坏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活儿干,一个孩子什么也干不成。”
“我将尽力而为。”但是,普尔契觉得,“一群人”怎么会学坏,这真有点可笑。拉瑟不会变坏,弗尔提斯不会,霍普吉德不会,施米斯也不会。普尔契将五个男孩分门别类,然后又想到吉米:他19岁,没有污点,待人礼貌,不太自私。使这位律师大惑不解的是,这个机灵的男孩怎么会产生去参与一次犯罪的荒唐想法,这真令人吃惊。
“他是个好孩子啊,”梅·拉瑟满怀深情地说,“藏匿起车子招来麻烦,那并不是他的错。你知道,那次事过后他还找到了体面的工作。监护他的官员可以作证。可后来冰柱工程关闭了……”她又倒了些茶水,茶水溢出杯边,“啊,对不起!不过——不过,他到失业办公室的时候,普尔契先生,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跟他讲的?”
“我知道。”
“他们问他,如果有人提供一种工作,他是否愿干,”她无所顾忌一直讲了下去,“工作?真好像我不明白他们所说的‘工作’是什么意思。他们指的是‘出租身体’。”她碰翻茶壶,水从桌上流了下来,然后哭了起来:“普尔契先生,就是我死了,也不会让他干的!《圣经》上根本没有提过,你可以让别的什么人使用你的身体而不论用这个身体干什么都不负责任!谁会知道旅行者们要干什么!‘如果你的右手冒犯了你,把它砍掉。’可上面并没有说,要让别人用它。普尔契先生,出租身体是一种罪恶呀!”
“好了,梅。”拉瑟先生把茶杯放下,两眼直直盯着普尔契,“怎么样,普尔契?你能使吉米获释吗?”
律师陷入沉思之中。他以前并不知道,吉米·拉瑟还处于监护之中,而这可不是好事。如果郡检查官不通告这样的信息,那将意味着他不愿合作,很有可能做出最大限度判刑这样的裁决。当然了,他也没有必要将一个辩护律师的当事人的前科全盘托出。但在一个少年犯案例之中,不论哪一方通常都不愿让辩护律师轻易过关,这已成惯例……“我拿不准,拉瑟先生。但我会尽力而为的。”
“这就对了!”拉瑟高叫起来,“迪肯给你讲过我的情况吧?我是他的前任,你知道。所以抓紧点儿办,运用影响力吧。迪肯会支持你的,不然的话我就要干预了!”
普尔契尽力控制着自己:“我将尽力而为,我已经给你讲过这一点了。如果你想运用影响力,你最好亲自跟迪肯谈谈。我只知道法律,对于政治我是一窍不通。”
气氛显得令人不快起来。所以,一听到外边电话铃响,普尔契感到十分高兴。梅·拉瑟接了电话,然后说道:“给你的,普尔契先生。是迪肯。”
普尔契如释重负拿起了话筒。迪肯以富翁加政治家的语调悲哀地说:“米劳吗?听着,我已经跟帕格里姆谈过了。他不会轻易放过那几个家伙,他要从重惩罚。市长办公室有很大压力。”
普尔契语气急切地争辩说:“但是斯温伯恩的孩子并没有受到伤害呀。他在高尔特那里比在家得到的照料还要多。”
“我明白,米劳,”委员道,“但那正是她撒谎的手段。米劳,你自己在这个案子上不要毁了自己,因为你不可能胜诉。”
“不过——”普尔契忽然意识到拉瑟就在自己身后,“不过,我想可以搞个假释,”他这样说着。但他知道这话是假的,希望一点儿也没有了。
迪肯格格笑了起来:“你让拉瑟骑在你脖子上了吗?是的,米劳,如果你想接受我劝告的话,就请听我一句。还是给他们判刑吧,然后呢,在1~2个月之后通过行政手段予以释放。我会帮你做到的。那样,你便又会赚到500多元,明白了吧?”这位委员循循善诱,这已成了他的习惯,“不要担心拉瑟。我猜想,他会给你讲,他在这里政坛上如何有影响力。不要理会他。噢,对了,告诉他我注意到了他还没有收到契斯特·A·阿瑟日宴会的票。你从他那里把钱拿来,好吗?我会把票邮寄给他的。不——再等一下,不要向他请求。就告诉他,我讲了什么话。”电话挂断了。
普尔契明白拉瑟就站在他身后边,于是便站在那儿拿着挂断了的话筒。“再见,查利,”他说道,接着点点头,又说了句“再见”。
然后,这位律师才回转身来,将委员有关契斯特·A·阿瑟日宴会的票这个最为重要的信息讲了出来。拉瑟咕噜着:“迪肯真混蛋,他一而再、再而三给你找事。究竟为什么他会认为我要出30元呢?”
“好了,蒂姆。”他夫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拉瑟犹豫了一下:“啊,好吧。但你最好把吉米保释出来,明白了吧?”
普尔契告辞而去。他匆匆走向寒冷而又泥泞的街道。
在街角上,他忽然瞥见头上有什么东西暗淡地发射出光芒,便停下脚步。他目瞪口呆。一条巨大的空中鳟鱼悬浮在半空。这是一种怪物.至少有4米长,它的中部有半米多厚,属于迪斯莫尔山丘地区过来的猎手喜欢捕捉的猎物。普尔契一生中从未见到过这么大的鳟鱼。实际上,在他的记忆里,他曾在人类居住区域里见到过一两条长不及指的小鱼。
这使他产生了一种寒冷而又担心的感觉。
这样的空中之鱼,是阿尔泰亚九星所能提供的惟一吸引旅客的东西、来自银河系各个地方的猎手争相猎捕。而这里还生存着充满氢气气泡的巨大的多孔生物,这是真正的生物性的泽皮林,它们不是在空气中飞翔而是在其中游动。在人类征服者来临之前,它们是阿尔泰亚九星最高形式的生命,而使用火药极易消灭它们,所以在人类居住地区,它们几乎绝迹。只有在高空中,在寒冷的山丘上,才有少数存活下来,而现在……
难道说连这种鱼也意识到,阿尔泰亚九星已变成鬼魂出没的星球了?
第二天早上,普尔契给高尔特打了电话,但没有跟她共进早餐,尽管他巴不得这样。
他将整整一天时间都用在调查案子上。上午,他对少年嫌疑犯的家人和朋友一一进行了拜访;下午,他就几个问题进行了调查。
从嫌疑犯的家人那里,他一无所获c他们所讲的情况几乎是一样的。最年轻的男孩是弗尔提斯,只有17岁;最年长的是26岁的霍普古德,他们都是在冰柱工程关闭后失了业,走投无路,只想到其他星球求生。可是,客运至少需要1万美元,而他们中间没有一个可以靠正当手段弄到那么多钱。
斯温伯恩市长腰缠万贯,他的3岁的儿子又是他的心肝宝贝。普尔契意识到,敲诈赎金这种计谋实在是一种不可遏制的冲动。那位市长能够支付得起。而一旦钱财到手,他们登上了飞船,那么法律就不可能再惩罚他们。
普尔契试图将事情的起始经过如碎片一般凑在一起。几个男孩子都住在同一个居民区,高尔特与她丈夫在这个居民区有一套住房。她曾跟市长的儿子一起散步——她曾经时不时打过零工,短时间照料过他。此案惟一令人难以信服的部分是,当这些男孩子找到她时,高尔特竟会乐意参与谋划。
但是,一想到她看见旅行者们脸上所流露出的神情,米劳就断定这丝毫也不奇怪。
因为她出租了身体。
客运价格极为昂贵,而且速度极为缓慢。
但是,人从一个星球到另一个星球快速旅行的方法是存在的——实际上从银河系的一端到另一端可以瞬时即成。人头脑的模式本质上是电子性的,它可以给复制下来,也可以通过电磁波播放出来。此外,它像任何一种电磁信号一样,可以变为一种超声波负载物的频率。这样,人格在瞬间就可以进行转换,在文明化了的星河系任何地方都能成功。
惟一的问题是,必须有一个接受者。
人被剥去皮肉内脏后,就只剩下赤裸裸的灵魂,它跟每时每刻流经任何人的电磁波没有两样。被变换的人格必须赋予形式。当然,可以有机械性的接受者——电脑一般的事物,其中含有水银记忆细胞,人的才智可以在那里接受下来,也可以用来做机器人躯体的动力。但这并不好玩。而旅行贸易就建立在好玩基础之上。有生命的躯体需要满足顾客们的要求。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灵魂装进一个丁当作响的机器人里,长着摄影机般的眼睛和单调强硬的骨头,花费很大代价变换肉体到阿尔泰亚九星上来追捕鳟鱼这种猎物。他们想变换成另一个人体,甚至想换成一种好看的人体;这种人体可能是坚硬的,而旅行者自己的人体则得到休养,与此同时保持松软而且强壮。得到了像这样的人体,便会有比捕鱼更值得享乐的活动。
啊,法律严格禁止滥用被出租的人体。
可是,阿尔泰亚九星上现在只有旅行贸易这样一种蒸蒸日上的工业了。法律尽管很严格,但并没有强制实行。
普尔契去跟查理·迪肯商谈:“我发现了高尔特参与此案的原因。她出租肉体,跟旅行社签定了一个长期合同,并且在收入方面捞到些好处。”
迪肯痛苦地摇摇头。“为了钱,真是不择手段啊〉过。“我先见见弗尔提斯吧。”他迟疑地说,然后随着看守来到牢房。
这个名叫弗尔提斯的男孩长相难看,满脸粉刺,一副好战劲头。“真扯淡,”他尖声咆哮,“他们只能给我找你这样的?”
普尔契不慌不忙作了回答。这个男孩很不可爱;但他又提醒自己,每个被告郡政府所给的辩护费是50美元,而眼下的困境又如何能使普尔契不看重这1000美元收入呢?“不要找岔子,”他和蔼可亲地说,“我或许不是银河系最优秀的律师,但我是你所需要的人。”
“扯淡。”
“好了,好了。给我谈谈发生的事,好吗?我只知道,你被控告参与谋划绑架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是的,有这码事。”这个男孩承认,“你想了解发生的事?”他猛然跳起,然后比画着绘声绘色讲起了他的故事:“我们快要饿死了,知道吗?”他语调悲哀,双臂抱在肚子上。“冰柱工程关闭了。真扯淡,我在街上转悠了一年时间,想找活儿于,什么都干。”他上前跨了一步,“我甚至有段时间还出租身体,但是——还是不行啊。”他咆哮着,然后揉了揉脸。普尔契点点头。即使做身体出租者也要有一定的条件,最重要的是长得漂亮,没有疾病,体格健壮并且富有生气。“所以我们凑到一块儿,真见鬼,拿定主意,认为诱跑斯温伯恩的儿子能捞到钱。所以——我猜我们话讲得太多。这样,就给抓住了。”他握握手指,仿佛带上了手铐。
普尔契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会见了另外2个男孩。除了他已经知道的情况以外,一无所获。6个年轻人预谋一次有条有理、行之有效的绑架,可在商谈时被人听到。对于这位法庭指派的律师来说,让他们获释的希望非常渺茫。
普尔契茫然离开监狱,顺街而下去见查利·迪肯。
这位委员正在一台闪烁不定的老式电视机前观看格斗节目。“办得怎么样了,米劳?”他向律师打着招呼,但眼睛并未离开电视。
普尔契道:“我不想保释他们,查利。”
“啊?太糟了。”迪肯第一次将目光从电视上移开:“为什么?”
“他们承认了整个事情。赎金通碟上是那个叫霍普古德的男孩的笔迹,到处都留下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