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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一扔便扔落湖里。再一听寨前已无孽龙声息,以为是天降神人来杀灭全山,孽龙定然身死,不由吓了个胆落魂飞。如被那少年男女看见,必难幸免,哪里还敢走回原处。
东藏西躲,俱觉不妥,未后想起柳燕室中刚被他们杀完了人走去,不致再来,或者比较稳妥。好在已死多人,即便孽龙未死,问起来也有话说,当下便藏入里间。见屋角木板上折叠的新花衣服甚多,不由越看越爱,心想万一全山人都被那两汉人杀死绝了种,把这些衣服得了回去多好!正一件一件翻动,爱不释手,忽听远远多人脚步之声渐渐行近,微闻汉语问答,当是仙人去而复转。此时此刻总算嫁与了孽龙,遇上焉能活命?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也没细看木板旁有什么东西,忙把大堆衣服抖散,往头上身上一蒙,慌不迭地就蹲伏下去。不料身子一坐,正坐在一根硬东西上,生扎了一下,奇疼非常,拿手一摸,像是一根扁铁棍。刚拨开勉强蹲下一半身子,人已进屋,哪里还敢出声动弹!
先听来人在屋外说话,翻找东西,一会又听有人走进里面,益发吓得要命,下面扎伤之处又痛不可当。起立是不敢,蹲又有那放铁棍的木架挡住,身子太胖,蹲不下去,闹得两腿又酸又麻。正在支持不住,忽听出屋外一个男子说话的口气,正是首先行刺之人,难得竟会看出了自己当时救他心意,突然萌发生机,心略一放,不觉呻吟了一声,接着便听众人惊讶喝搜之声,奔了进来。因为来势甚猛,还拿不定是吉是凶,只吓得乱抖。
因她这一胆小,如非余独拦阻得快,几乎死在大锤刀下。
众人间明经过,见她生得那般奇丑痴肥,居然还是孽龙的心头爱宠,俱都不禁失笑。
虽厌恶她的淫丑,却怜念她舍身救母那番孝思,总算结余独帮了一个小忙。那白衣少年男女洗灭全寨,一个不留,柳燕都未能免死,独给她留了活命,定是存心饶她无疑。筠玉问出她想回去,因相隔太远,恐中途为伏莽蛇兽所伤,一想反正道路相同,自己一行也要打那里经过,便命她暂时相从回山,明日随了大家一同起身,又命山娃子将那携取不完的衣物财帛给了许多与她,丑妇自然喜不自胜。
林璇见筠玉素性喜洁爱好,这时却对一个又肥又蠢的丑妇如此殷勤看重,好生奇怪。
后见丑妇因感激过度,一面拼命向众人叩头礼拜,又要拿嘴去亲筠玉的脚。筠玉口里分派,人本离得远远的,忽见她跑近前来,伏身跪倒,要亲自己的脚,腥臊之气触鼻欲呕,急得慌不迭地纵闪一旁,怒喝道:“不知好歹的丑货!你这是做什么?”那丑妇一片至诚,原为感恩取媚,不知因何触怒,吓得跪在地下发怔,不知如何是好。众人看了,俱都好笑。余独知道筠玉意思,便对她道:“毛小姐爱干净,你也不想想你有多脏,就去挨近她。我们用不着你感谢。各自起去,把给你的东西估着力气能拿的包扎好了,一会好动身。你只离得我们远远的,便无人怪你了。”丑妇闻言,方始明白,才放了心,木怯怯地站了起来,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众人,休说林、毛二女英姿丽质明艳绝秀,便连山娃子也有几分姿色,干净清楚,哪似自己那般粗浊丑怪!一时自惭形秽,不禁面有愧容。众人见她低首害羞神气,把一张又麻又黑又黄的怪脸臊得变成了六月里放坏了的猪肝,不禁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林璇听余独一说,才知筠玉心中仍是厌恶。猛想起连日路上似见余独关心着筠玉,无论饮食言谈行止,在在自然流露,碧娃更常向余独挤眉眨眼,不时向丹妹耳边窃窃私语,筠玉不似他那样明显,也好似有其意存在。虽然两人言行均极光明,性情又复亢爽豪迈,看去一样是同共患难,情感殷厚,不过总觉与对待别人不同些。今日筠玉厚待丑妇,分明因她曾为余独解围之故,不禁恍然。暗付,与筠玉相交不久,论情谊已是无殊骨肉,并且拜了姊妹,誓共生死,平日什么心腹话不说?独对垂青余独一节不特未见吐露,连夸赞的话都没有,背地里却各自这等关切。想起筠玉父母健在,又有此知心密友,自己生长边山,从小孤苦伶仃,谓他人父,谓他人母,连一个骨肉宗亲俱未见过,好容易经了多少年才打探出一点下落,此去万里寻亲,也不知如愿与否。念及身世,触动悲怀,好生伤感,连想和筠玉取笑两句也没心肠了。
这时山娃子已寻着许多吃食和糌粑腊肉之类,就外屋角的火池烤的烤,煮的煮,一齐收拾停妥,又去取来了干净山泉请大家同用。筠玉一看芹芹还在里屋未出,便喊道:
“芹芹,你只管找些什么?还不出来吃完了好走!东西多,不会二次来取么?你看雷寨主,先恨不能连这山也搬走的,现在都停手了。如恐再来没你的份,你也是有功的人,无主之物应该得,还有我们为你做主呢。”一面说,偶一回顾,见芹芹正掩身门后朝她点手,知有原故,便走了进去。见芹芹手上正抱着两个长短铁匣,不等筠玉问,便凑上来附耳低言道:“这里头藏有宝贝,应该当恩人得去才好。适才丑妇一走出来,我就在她蹲的地方看见两个铁匣,一个横卧在地,一人斜插地上,不知怎的,当时会留了点心,先拿身于遮住。等大家去到外屋说笑,我才转身进来,愉偷打开一看,有一匣里面藏的是两枝宝剑,剑囊上嵌有珠宝,有很亮的光,定是宝贝无疑。这时大锤正跟了进来,怕他要去,连忙放在原处,仍和他装着找翻东西。他以为木架后是空的,没有去看。好容易盼他出去,恩人总把脸背着门,不回过身来。那剑我只拔出了一点,就见光射眼睛睁不开,冷气侵入,我看比恩人那剑还好得多。我想少时恩人就说二次再和蔡寨主来搬取东西,不准他们走进这屋。回到半路上,我和恩人再推说有事,要叫他们都先走一步,我再陪恩人回来取,不是省得他们要吗?”
筠玉闻言,虽然喜她忠心,却也陋得好笑,便道:“大锤连山娃子那般功劳都无有,命还是我们自己人救的,东西是我们先寻到的,没有我们的话他哪敢要?我们三人自家骨肉,不分彼此,无须掩饰,明给他们看,怕什么?”芹芹又说:“既是不怕同来人要,不过大锤为人量小,恐日后众人走了见怪,最好说出是你进屋来自己找到的,与我无于。”筠玉闻言,略一寻思,点了点头,接过双匣,故作失惊道:“芹芹快来!这是哪里来的?我进来还见木架这一边是空的呢,怎么刚一转背过来就添了这两个匣子,莫非有了鬼么?”外屋诸人正拿起东西要吃,闻得语声有异,头一个余独走了进来。筠玉先朝他使了个眼色,等众人跟着走进,又把前言说了一遍。
大锤因孽龙是林、毛、余三人所杀,寨中缠藤寨人又是三人的朋友所扫灭,自己寸功未立,还承人家救命之恩,又是敬畏又是感激,虽然心性贪恋,先倒没敢觊觎妄取。
后见那多东西财货,林、毛、余三人除取了数十斤金沙交给芹芹背回去,准备带至灵龙山去作馈赠外,只略取了一些有用之物,余者尽着他和芹芹、山娃子三人携取,剩下的仍可回去同了蔡氏夫妻二次再来,一方喜出望外,一方见山娃子倒颇知足,在寨堂中取了一大包衣物,便去料理饮食,只芹芹取的东西不多,却满处乱翻乱找。他哪知芹芹是想借花献佛,见恩人所取无多,心中不服,打算给他们找一点汉人心爱之物,并非自要,心中好生不快。一则大锤自己没有主权,筠玉事先有话,他们三人都是一样随意取携,惟力是视;又看出芹芹变成了筠玉重用的人,不便出言斥责,只得也比看乱取乱翻,惟恐芹芹将好的都拿了去,不一·会,便又弄了一大包。芹芹虽然东找西寻,却未见她取上一件,自己已弄了三大包东西,即此已难于携带,心中还在暗骂:“贱丫头娃!没开过眼,定是丢了这个舍不下那个,所以闹得结局一件也没挑选好,仍是适才在寨堂里取的那些。你还要帮三位恩客背那金沙口袋,就拿也拿不了许多,何苦来哩!”一面又想孽龙为害行旅已有多年,近年更不断往山外打抢劫杀,东西历年存积甚多,俱是自家寨中有用之物。孽龙多半不知用处,都堆在寨堂之上。柳燕这两间屋,所有业部看过,尽是汉客贩的衣、物绸布和从山外劫来的吃食腊味之类,样数还没寨堂上堆积的多,芹芹也全拿不了,反正还要再来,自己手下人多,她只一人,至多加上她那情人,与她急取则甚?想到这里,一赌气,甩手出去,谁知芹芹竟将他瞒过。否则当时看见他终是头子,或好或歹取去,林、毛、余三入原命各碰运气自取,已然到了他手,自然不便失信,至不济也要分他一半,哪能将这人间异宝都得了去呢。
那匣外观如铁,一个长有三尺,宽约半尺,有二指多厚;一个长有二尺,宽厚俱比大匣差一小半,拿在手中甚轻。不顾细看外表,筠玉说罢前言,先打开大匣一看,果然里面剑槽中置着两口宝剑,剑鞘极薄,剑柄上镶有一单两双、三块拇指大小的宝物,颜色一青一白一黄,非珠非玉,光华湛然,芒彩四射,众人已觉惊奇。再握着剑柄往外一拔,微闻“丝”的一声,一道寒光电一般闪出来,照得旁立诸人颜面皆碧,冷气森森,直扑眉宇。筠玉不觉狂喜,再轻轻往外一伸手,“丁”的一声情脆之音,全剑出匣,立时耀碧流青,星飞电掣,光照全室,寒生襟袂,仿佛一道轻虹拿在手里,晶明几可透视,喜得双手发抖,无可形容,忙回手递给余独。
筠玉再将第二剑从匣中拿起,忽见槽内夹有一张二指宽的纸条,忙先拿起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行狂草,词是“尘中寄迹,倏忽百年。仗以伏魔,仗以除好。今日解脱,售价三千。虽非其主,借作邓传。命浅心毒,明眼何干?银济孝子,剑赠有缘。彼虽两失,我则两全。孽龙恶蟒,劫数当然。余惟怀玉,蝶蝶鹅鹅。璇闺共苦,同隐仙山。往者宝之,勿让勿谦。云腾霞举,壁合珠联。”等二十四句,底下却未写着名姓,只画着一把剪刀、一块石头。心中细释词意,似是剑主是个主人,在缘寂以前将它卖给一个恶人,拿它三千剑价去济了一个孝女。那恶人中途经此被孽龙劫杀,将行李衣物抢上山来,不知匣中有宝,定以为是块废铁,不知怎的被柳燕看出,要来放在这屋内藏起。算计那恶人必有别的遗物可查,见山娃子也跟着惊奇,想必也未见过。当时既不便询问,又因纸上有自己和林、余二人姓名,并且“余惟怀玉”那句话甚是刺心,好生不快,不由瞪了余独一眼,故意喜说道:“原来将才来杀缠藤寨人的,一个是我们的师兄,一个是师姊,奉了仙人之命与我们送剑来的。”说罢,便把纸条往怀中一揣,又去拔第二口剑。
林、余二人因字是狂草,旁立没有看清,向筠玉要。筠玉微嗔余独道:“什么你都要看,这回偏不给你看!少时我只和林姊姊看去。反正这宝物是我们的,仙人已给我们注定了。”说着便去抽那第二口剑。这口剑光却是红的,其赤如火。余独正把玩那第一口剑,尚未还匣,青红二色,两道剑光,相映幻为异彩,辉耀全室,照眼生颖。余、毛二人忙将双剑还匣,再去取那短匣来看,里面却是一口单剑,剑鞘上有朱篆松纹,形式奇古,柄上也镶有五粒明珠,大如蚕豆,晶光流射,迥非凡品。这口本要短去尺许,及至用手轻轻试拔,便“玱琅”一声自己跃出,仿佛活的一般,把筠玉吓了一跳。其长还不到匣底,可是银光闪闪,稍一挥动,剑尖和彗星一样,除本身光同电闪,不可逼视外,还带起尺许长的芒尾,仿佛不止原形那么长似的。匣中别无异状,只那匣和剑鞘俱都非金非玉,不知何物所制。
筠玉细看了看,忽一动念,便双手捧给林璇道:“此剑出诸仙赐,大约应该归姊姊所有。只可惜肚中字墨有限,还认不出上面的朱书篆文。请就收下,不必客气,我暂时且取用这两口。这东西不能离身,我们均须从匣中取出来佩好。余大哥缅刀失去,这里找不出好东西。我原来那口也非凡剑,就暂借与他佩用吧。”说罢,解下腰间佩剑递与余独,再开了剑匣取出双剑佩好。林璇将剑取出佩好,要过那柄百炼缅刀给了芹芹,吩咐把那五六十斤金沙取来,暂时倒入两个剑匣之中,交与芹芹,以便少时携带,然后喜孜孜招呼大家到外屋去同进饮食。
适才众人目光俱注定在剑上,又是惊奇又是钦羡,全没注意别的,只林璇先见筠玉看纸条时妙目含嗔,瞪了余独一眼,随后分了一口剑给自己,便将双剑自行带好,对那仙人留的纸条一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