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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父亲就给她解释。
这正是机器人平时常常感到而又叫不出名字的那种感觉。他猜对了,这种感觉是在L感到Z感之间,这就使他们感到非常孤独,一个没人要的废品。海水在下面拍打着海岸,一只海鸥尖叫着。慢慢地机器人跨到了往回走的移动道路上。
“呃——,呃——,小机器人!弗莱德,别走!”是那个人在叫。
弗莱德停下了,可是移动道路还是载着他向前。
“如果你想和我们在一起,就回来吧!”
机器人害羞地耸拉着脑袋瓜儿,连身子都不敢挪一挪就到了路的另一边,背着身向活动住房滑去。
“回来,弗莱德先生。”男孩子叫着。
机器人头上的一只触角抖动了几下,立了起来。
小男孩叫了:“别一个人落在后边儿,孤独的机器人。”
机器人另一只触角也伸直了。小机器人转过身,一边喊一边追赶那家人,一边跑一边用脚板打着拍子一边哼着H小调。
冷酷的方程式
他并非孤单一个人。
除了他座前仪表板上那个小小的温度表的白色指针外,没有其他东西可以说明这个事实。控制室里只有他孑然一身,除了发动机的嗡嗡声之外,别无其他声响——然而,白色指针却是移动了。当这艘小飞船从“星尘”号上发射的时候,指针指在零上;而现在,一小时之后,指针跳了上去。它说明:在控制室对面的供应室里有样东西,是散发热量的某种躯体。
这只可能是一种躯体——一个活着的人体。
他向后靠在驾驶椅上,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考虑着他非做不可的事情。他是个急救飞船的驾驶员,对死的景象已经熟视无睹,不以为然了。他早已习惯了无动于衷地看着另一个人活活死去。对于必须做的事情,他是没有选择余地的。不可能有别的办法——但是,即使对一个急救飞船驾驶员来说,思想上作好准备,穿过房间,冷酷而故意地去剥夺他尚未见过面的那个人的生命,多少也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当然,他会这样做的。这是法令,这是无情的星际条例第八章第五十节里极其率直而明确地规定的法令:急救飞船内一经发现偷渡者,应立即抛出舱外。
这是法令,而且是不容上诉的法令。
这也不是可以任人选择的法令。它是根据太空拓荒地带的情况而制定的必不可少的法令。随着超外层空间飞行的发展,银河系扩张了。由于人们在拓荒地带里东分西散,怎样和与世隔绝的第一批殖民地及探险队保持联系就成了问题。庞大的超外层空间巡航飞船是地球集体的智慧和勤奋的结晶,但是建造这样一艘飞船却花时长久,耗资巨大。巡航飞船数量有限,因此供不应求,小殖民地是分配不到的。巡航飞船按照排得十分紧凑的时刻表把殖民者运往他们的新世界,并对这些新世界作周期性的访问。但是,飞船不能停下来转而去访问安排在另一时间访问的殖民地,这样的耽搁会影响计划,造成混乱,产生不稳定性,从而导致古老地球和新开拓世界之间复杂的、互相依存的关系的破裂。
当未列入访问计划之内的某个世界发生了紧急情况,就需要采取某种方式提供物品或者援助。急救飞船就是派这个用处的。它们体积小,可以折叠,在巡航飞船舱架上不占地方。因为是用轻金属和塑料制成,由一架小型火箭发动机驱动,所以燃料消耗比较少。每艘巡航飞船载有四艘急救飞船。当距离最近的巡航飞船收到求援呼号,就立刻下降到正常空间内,停留足够的时间以发射载有所需供应物品或者人员的急救飞船,然后继续它的航程,再次消失在超外层空间里。
巡航飞船是由原子转换器提供动力的,而不是用液态火箭燃料。但是,原子转换器过于庞大复杂,无法在急救飞船内安装。出于需要,巡航飞船被迫装载一定量的笨重的火箭燃料。燃料的分配是十分仔细的。巡航飞船的计算机考虑到航线坐标、急救飞船本身的重量、驾驶员和货物的重量,决定每艘急救飞船的航程所需燃料的精确额。计算极为精确,一无疏漏。然而,计算机无法预见,因而也不能允许偷渡者的额外重量。
“星尘”号收到驻在沃登星球上的一个探险队的呼救,该队六名成员不幸被绿色卡拉摇蚊叮咬,正发高烧,而他们自己所携带的血清在龙卷风刮掉他们帐蓬的时候已经损毁。“星尘”号按照惯例,降到正常空间,发射了载有退热血清的急救飞船,然后再次消失在超外层空间之中。现在,一小时之后,温度表却指出:供应室内除了一小纸板盒的血清外,还有别的东西。
他的目光注视着供应室窄小的白色房门。那儿,就在里面,另一个人活着,呼吸着,他甚至以为,驾驶员即使现在发现他,为时已晚,也无法挽回了。是太晚了——对于门后的那个人来说,现在比他想象的要晚得多,要相信这个事实,在某种意义上,将会是可怕的。
不可能有别的办法。飞船在减速的数小时里将要额外地消耗些燃料以补偿偷渡者的额外重量。只有当飞船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燃料消耗极微量的增加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于是,在离地面的某一高度,近至千英尺,远至数万英尺——这取决于飞船和货物的重量和前阶段的减速情况,燃料消耗微量的增加将显示出它的危害性。急救飞船会随着一声爆裂而耗尽最后一滴燃料,失去控制,呼啸着坠落,飞船的金属和塑料,驾驶员和偷渡者的血肉之躯会在冲撞中混成一团,化为残骸,深深地陷入土中。偷渡者一旦躲进飞船,就是给自己签发了死亡证;不该让他再带走另外七个人的生命。
他又看了看那告密的白色指针,站起身来。他必须履行职责,对他和偷渡者来说都将是不愉快的。了结得越早越好。他穿过控制室,站到白色房门前。
“出来!”他的命令严厉而唐突,压过了发动机的嗡嗡声响。
他似乎听以了室内蹑手蹑脚的轻微声响,接着却又是一片寂静。在他的想象中,那个偷渡者畏缩在角落里,突然担忧起他的举动可能产生的后果,原先的自信正在烟消云散。
“我说了出来!”
他听到偷渡者遵从他的命令,走近门来,就一边警惕地注视着房门,一边把手移近身边的弹射器,等待着。
门开了,偷渡者微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好吧——我认输了。怎么样呢?”
是位姑娘。
他凝视着她,默默无言,手从弹射器上放了下来。眼前的景象对他来说仿佛是个沉重而意外的打击。偷渡者不是男人,而是位十几岁的姑娘。她站在他的面前,穿着白色吉卜赛凉鞋,棕色的卷发,个儿只有他的肩头高,身上微微散发着一股香味,抬着笑脸,莫名其妙而又毫无畏惧地对视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怎么样呢?”倘若这是一个男人用低沉而又带有挑衅的口气问的话,那么,他早就会用行动给予回答,干净利落。他早就会取下偷渡者的身份标签,命令他进入气舱。如果偷渡者企图违抗,他就会使用弹射器。要不了多少时间,一分钟之内,那个躯体就会被弹入太空——要是偷渡者是个男人的话。
他重新坐到驾驶椅上,并示意她坐到他身边靠墙的箱子似的发动机控制装置上面。姑娘听话地坐了下来。他的缄默使她收敛起了笑容,露出温顺而内疚的表情,宛如一只小狗在淘气的时候被抓住,知道要受惩罚一样。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她说,“我有罪。现在会拿我怎么样呢?罚款,还是别的处罚?”
“你上这儿干吗?”他问。“你为什么要偷渡这艘急救飞船呢?”
“我想见见我哥哥。他是沃登星球上政府考察组的成员。我已经有十年没有看见他了。自从他离开地球参加政府考察组工作,就一直没有见过他。”
“你在‘星尘’号上的旅行终点是哪里?”
“米默星球。那儿等着我上任呢。哥哥一直向家里汇钱给我们——我,父亲和母亲——他还为我的语言学特别课程付了学费。我毕业要比预期的早,他们就给了我去米默星球的这份工作。我知道格里哥哥要等到结束了沃登星球的工作才能到米默星球上来,这差不多还要一年呢。因此,我就躲进了供应室,就在那儿。那儿很宽敞,完全能容得下我,我也心甘情愿付罚款。家里只有我们兄妹俩——我和格里——我又那么久没见过他了。现在既然可以看到他,我可不愿意再等上一年。当然,我知道这样做会违反某种条例。”
我知道这样做会违反某种条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既然对法令一无所知,就不该责怪她。她是属于地球的,还没有意识到太空边界的法令必然与产生这些法令的环境一样严峻而冷酷。然而,为保护象她一样的人不至于因为对拓荒地带一无所知而遭遇不幸,在通向‘星尘’号存放急救飞船处的门上早有指示牌,字样清楚,十分醒目,足以引起注意:
未经许可,
严禁入内!
“你哥哥知道你乘‘星尘’号到米默星球去吗?”“喔,知道的。离别地球一个月前,我给他发了太空电报,告诉他我已经毕业,就要乘‘星尘’号去米默星球。我已经知道一年多以后他也将去米默星球工作。到那个时候,他就会晋升,就以米默星球为基地了,不再象现在这样不得不一年跑一个地方了。”
在沃登星球上有两个不同的考察组。所以,他问,“他叫什么名字?”
“克罗斯——格里·克罗斯。他在第二组——他的地址是这么念的。你认识他吗?”
第一组请求血清;第二组相距八千英里,在西海那边。
“不,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他。”他说,然后转身朝着控制盘,将减速降到引力的一个小数。这样做的时候,他心里明白,这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然而,这是他为了拖延时间所能采取的唯一措施。飞船集体突然坠落,姑娘情不自禁地吓了一跳,身子从座位上半提了起来。
“我们现在飞得更快了,是吗?”她问。“为什么这样做呢?”
他直言相告。“节省一会儿燃料。”
“你是说,我们燃料不多?”
她那么早就问到了这个问题,这是必须回答的。然而,他没有马上回答。“你是怎么设法躲进来的?”
“没有人朝我看的时候,我就这么走进来的。”她说,“我当时在和本地姑娘练习吉兰语,她是巡航飞船供应办公室的清洁工,有人进来传达了向沃登星球上的考察人员供应物品的命令。急救飞船准备完毕,就在你进来前一会儿,我溜进了那儿的舱房。偷渡的主意完全是一时冲动,就为了能见到格里哥哥——不过,你老是用冷冷的目光盯着我,看来这个冲动好象并不聪明。
“不过,我会是个模范的罪人——也许该说是模范的囚犯吧。”她又对他莞尔一笑。“除了付罚款外,我也打算付我的生活费。我会烧饭,会给大家补衣服,我会做各种各样有益的事情,甚至也懂点护理。”
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知道考察人员要求提供的是什么东西吗?”
“怎么啦,我不知道呀。我想,总是工作中需要的设备吧。”
她为什么不是一个心怀鬼胎的男人呢?一个逃避法律制裁的罪人,希望到新开辟的原始世界里去隐迹;一个投机取巧的人,设法被运送到新殖民地去大发洋财;一个神经不正常的怪人,负有某种使命——”
也许,急救飞船驾驶员一生中总会在船舱里发现一个这样的偷渡者,一个失去常态的男人,卑鄙而自私,凶残而危险;然而,以前却从来也没有遇到过一位笑容可掬的蓝眼睛姑娘,她为了见见哥哥,心甘情愿地付罚款,并愿意用劳动来偿付旅途中的生活费。
他转向仪表盘,转动给‘星尘’号发信号的旋钮。打电话不会有什么用处,但是,他只有在那个徒劳的希望也落空之后,才会抓住她,把她塞进气舱,就象他对付一头动物,或者一个男人那样。此时,急救飞船在小数引力下减速,因此,拖延点时间并不会产生危险。
通话器传来了讲话的声音。“‘星尘’号。先报身份,然后发报。”
“巴顿,急救飞船34G11。紧急情况。替我接司令官德尔哈特。”
他的请求通过准确的频道传递着,线路里有轻微杂乱的噪声。姑娘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脸上不再有一丝笑容。
“你打算命令他们来带我走?”她问。
通话器卡嚓一声,一个遥远的声音在说:“司令官,急救飞船请求——”
“他们要来带我走?”她再次问。“那我仍然见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