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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王爷进来,一干太学生便整齐起身。恭声道:“拜见王爷。”麴延武也不要秦雷介绍,悄无声息的坐在最后一排,正经八百的听秦雷开讲。
在座地太学生可都是真材实料的秀才出身,经史子集烂熟于胸、吟诗作对张口就来,秦雷若是教他这个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他每次开讲,讲的尽是些太学生们从未听过的东西,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但可以归纳为做一个好官需要掌握的基本素质。
今日讲地是统筹之学,所谓统筹便是统一全面的筹划安排,秦雷用烧水待客的例子讲起,用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将安排筹划的重要性和具体方法细细讲述,末了微笑道:“通过合理地安排,你们就会发现与原来一样地时间,却可以做更多的事。”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太学生们在兵士地指引下,到边上的餐厅用饭,下午是乐布衣开讲的农田民生之学。说来惭愧,当初秦雷心血来潮,开了这个讲堂,却发现自己能讲的东西太少了…不是他懂得少,而是能被接受的太少。好在有无所不知乐布衣,这才替秦雷挑起了大梁,没让这件极重要的事儿流产。
至少,太学生们听到了许多迥异于枯燥经学的东西,大感兴趣的同时,眼界也大大开阔了,而且对王爷的认同感也与日俱增。
桌上摆着十几碟子荤素菜肴,有热菜有冷盘,有汤水有砂锅,对于这个季节来说,已经是非常丰盛了。
秦雷与麴延武轻言慢语的对酌,专拣些轻松愉快的事情谈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话题才转回到中都那个大染缸里头。
秦雷轻声问到麴延武进京后的事情,只见他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放下酒杯恨声道:“文彦博欺人太甚了!若不是老朽二品的乌纱没去,怕是要落得与公车商书一般下场。”说着便把进京后的是是非非讲与王爷
他因为弥勒教的事情被去了总督官职,但仍旧保有二品官衔,在荆州府听候发落了半年,也没有人问津。直到十月底,才有圣旨命其北上面圣。再做安排。
他也在家待烦了,便简单收拾行装,带着仆役书童北上,大约秦雷离京后不久,他便也到了京里。起先还算顺利,陛下温勉有加不说,还让他补上礼部尚书地缺。
问题也就出在这个礼部尚书上头了,虽然昭武帝说这话的时候,吏部堂官的位子确实空着。但人家丞相府把赵季礼巴巴的撵到南方去,为的就是在这位子上安排自己人。哪会给他麴延武机会。
丞相府的人选是已经痊愈的文尚书,文彦博想把自己的弟弟从吏部换到礼部。当然,吏部尚书也没有麴延武什么事,人家相府排队的多着呢。
但陛下自从那次朝会后,与丞相针锋相对,毫不让步。在大秦,一位尚书地任命,需得皇帝与丞相都同意才行,结果便是新一轮的拉锯战开始了。今天有宫里地圣旨让他即日上任,明天就有丞相府的行文,令其交代问题。什么问题?还是弥勒教那些事儿。瞎子都知道。这就是为了阻挠他履新呢。非要把他烦地上表请辞,主动弃权不可。
但麴延武何等人也?一等一的官迷是也。怎会把到手的位子拱手送出?便咬着牙不松口,但丞相府并大理寺的问题一时没有交代清楚,他就一时不能上任,终于憋不住跑到京山营来找王爷讨个主意了。
听完他的倾诉。秦雷有些好奇问道:“礼部不是清水衙门么?怎么文彦韬放着好端端的第一尚书不做,要跑去做劳什子礼部尚书呢?”
麴延武呵呵笑道:“王爷接触官场日短,却不知这礼部尚书是有大小年之分的。”说着伸手一指山上学堂的位置,轻声笑道:“他们的前程可捏在礼部的手里啊。”
秦雷这才恍然道:“明年大比!”
麴延武捻须笑道:“不错,一到大比之年。这礼部尚书家地门槛便被踏矮三分。那可是一等一的肥缺啊。”说着回忆道:“老朽是先帝开平元年的进士,尤记得当年家父为了给我买张入场券。在礼部尚书家门外,整整候了三天三夜。家父当时可是堂堂刑部侍郎啊!”提起当年的情形,麴延武唏嘘无限。
秦雷好奇道:“什么入场券?难道考试还要买票吗?”
麴延武呵呵笑道:“只要通过国子监考试,就可以参加大比,这是谁都拦不住的。买入场券乃是为了取中进士。”
秦雷挠挠眉毛,无奈道:“若进士是用买地,那考试是为了什么?掩人耳目吗?”
麴延武捻须颔首道:“不错,便是为了掩人耳目。”想了想,又补充道:“倒也不全是,至少三甲是按成绩取的。”
秦雷吃口油炸面条鱼,嚼两下问道:“这不还挺仁义的?”
麴延武摇头道:“我的爷,一甲叫进士及第、二甲叫进士出身,三甲叫什么啊?叫同进士出身。同进士这同字,其实就是不同的意思。等同于进士出身,那不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他不是进士出身么?”
麴延武是进士出身,说这事自然云淡风轻:“就好似饥肠辘辘之时,旁人端上好饭好菜,却赫然发现盘中粘着一只青头苍蝇,为肚肠计,不能不伸筷子;一伸筷子,又恶心得难受。因此,稍稍自尊自爱之徒,都会将同进士出身当作一种不能一洗了之地难言之隐。”
秦雷似笑非笑地端起酒盅抿一口,虽然微微点头,但他心里却不认同麴延武的说法,既然一甲二甲都是关系户,那所谓进士便在士子百姓心中,与纨绔蠹虫划等号了。三甲与他们区别开来,反倒显得洁净。
想到这,他轻声问道:“这些进士同进士都是什么去向?”
麴延武恭声道:“进士们出身高贵数量又少,一般都是先进翰林院,担任编修、学士之类地清闲职务。一年考察后,多半放到外地做个知府,也有不少留在各部作郎官主事的。”
“而同进士们人数多、家世差,一般那个县里、府里的空了属官,就把他们塞过去,除了县令之外,很难为正。”
秦雷这才知道,士族把持上层官场的秘诀,就在这进士、同进士上。不由沉吟道:“这样看来,文彦博不会把这位子交出来的”
麴延武面色一黯,涩声道:“没有办法了呢?”…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三一八章 斟酌
寻思半晌,秦雷轻声问道:“考生买了入场券,不管会不会,随便考考就成了?”
麴延武摇头笑道:“那倒不会,还得估计国家体面不是?”说着哂笑一声道:“自古惯例,取中进士的考卷会在国子监张贴,以供监生们瞻仰参详。后来怕三甲的文章太好,压过了一甲二甲,便只张贴进士出身以上的。”
秦雷笑道:“出这主意的家伙够奸诈,没人看得到三甲的文章,自然无法理直气壮的质疑。”
麴延武呵呵笑道:“光这还不行,远的不说,就说李家那几个小子,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能写出什么道德文章?更别提洋洋洒洒几千字的策论了。但结果呢?个个都是一甲。”说着笃定道:“今年的状元便在李家四公子和文家三公子只见产生了。”
秦雷轻轻皱眉道:“带小抄?”
麴延武点头道:“带小抄的还是有些墨水的呢,老多人干脆就带卷子进去,先呼呼大睡三天,等到快结束时,再把占满口水的空白卷子一收,直接换上写着字的,就算是考完了。”
秦雷苦笑道:“倒是难为他们了,想必在贡房里睡三天,也是很难熬的。”说着扣一下桌面,沉声问道:“一甲二甲全是这样吗?”
麴延武勉强笑笑道:“既然可以这样,那谁还会去刻苦攻读?”
秦雷皱眉道:“名额是怎么分配地?”
麴延武轻声道:“现在还不清楚。一般都是趁着过年走动钻营,到正月底基本确定。不过往年中都大族会拿到一半名额,北方的豪强也有三成,剩下两成往年给南方和别的地方。但今年南方怕是没指望了。”
秦雷点点头,沉默片刻,轻声道:“你不要跟文彦韬争,但要与文彦博说好了,他作初一你作十五,等文彦韬履新之后。要把吏部尚书给你。”
麴延武寻思一会儿,挠头道:“就怕他们初一十五一块作。”
秦雷撇嘴道:“那就拖着。孤过完小年就回京了,要是敢惹老子。我让他初一十五都作不成。”
麴延武轻声应下,低头端起酒盅,仰脖一口饮下,擦擦嘴道:“恕属下直言,明年王爷最好常坐京都。”
秦雷微笑望着他,轻声道:“为何?这里不是挺好吗?”
麴延武摇头道:“这里不行,虽然王爷拥有天下最迅捷的通信手段,对京里发生的事情,最多半天便可知悉。但有些东西还是要您自个去体会的,离得远了就可能没那么敏感了。”
秦雷点点头道:“公此言甚是。上次回京时,孤便心有所感,但是这边草创,不盯着不放心啊。”说着夹一筷子凉拌黄花菜,大口咀嚼道:“明年受累多跑跑吧。昭武十八年是要出大事的。”
麴延武笑道:“王爷智珠在握。圣心独裁,定能带着咱们逢凶化吉,高歌猛进的。”
笑一阵子,秦雷朗声道:“麴公先在这住几天,再过些日子。咱们王府就要开年会了。你也跟着乐呵乐呵,等完事咱们一起回京。”
麴延武与秦雷捧一杯。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但这年会又是个什么东西?”
秦雷笑道:“这不腊月了么,咱们天南海北的伙计们都要回京过年,趁这机会一起聚一下,表彰表彰、奖励奖励、让大伙都开开心心地过个好年。”
麴延武欣喜道:“却是个喜庆事儿,那属下一定要参加,沾沾喜气,去去晦气,来年也有个好彩头。”
转眼到了二十二。这天夜里,秦雷正在与麴延武吃酒,石勇夹着一个厚厚的册子过来,行礼后恭声道:“结果汇总出来了。”预定七天地考核期,在归心似箭的官兵们地共同努力下,夜以继日的进行,结果仅用五天便结束了。
秦雷搁下手里的鸡爪子,用桌上的抹布使劲擦几下手,这才接过那册子,翻开一看,沉声道:怎么没有卓越士兵?
石勇看了麴延武一眼,小声道:“平日成绩最高的只有二十七分,也就意味着所有科目平均九分,在严格评价的情况下,很难。”
秦雷伸手弹弹那册子,对麴延武笑道:“孤的教导长不错吧?”
麴延武呵呵笑道:“二十年后的兵部尚书。”
秦雷颔首笑道:“石勇千好万好,但有一样不好,太不懂握权了。”
石勇听了,有些糊涂道:“握权?”
秦雷摇摇头,指着这个册子,轻声道:“所有军议员都知道,孤王要树立几个标兵,那卓越士兵就一定要有,你不可能不知道吧?”石勇点头道:“恩出于上,王爷可以恩典,但属下只能秉公办事。”
秦雷温和笑道:“你的想法很好,但是几个中士而已,绿豆大点的官儿,你自己决定就好。只要拿过来,让孤看一下签个字,便没有会说你什么,这样一来你既没耽误了什么恩出于上,又握住了手中地权利。”
见石勇还是懵懵懂懂的,麴延武轻笑道:“傻小子,王爷在教你如何做官呢。”
石勇有些不以为然道:“像文彦博那样揽权有什么好的?请王爷乾坤独断不是更好?”
秦雷苦笑道:“我的石大人,现在咱们就这点人、这点事,你事事请示当然没有问题。但将来呢?咱们地势力大了呢?还能这样么?”说着伸手点了点麴延武,沉声道:“麴督说得不错,要想做好官,就得握紧手中地权力,若你能决定的事情太少,就算做到尚书,也是无人重视的。”
见石勇似懂非懂,秦雷又补充道:“当然握权不是揽权,握权是把你份内的权利掌握住。而揽权”说着,秦雷张开双臂。虚抱一下桌上的杯盘,笑道:“是你地、不是你地。胜任的、不胜任地一股脑都要揽在怀里,那当然不行,是要出岔子的。”
石勇这才明白道:“属下回去就把教导长手册重温一遍,把属于我地权力都抓起来。”
秦雷挠头道:“那样你会很累的,要适度放权”
石勇心道:老大,你不会玩我吧?遂无奈笑道:“到底是握还是放。”
秦雷苦笑道:“重要地握,不重要的放。你肯定要问什么是重要的?”石勇不好意思笑笑道:“俺现在知道王爷为什么说俺心细了,确实不好,但不弄明白了心里始终不踏实。”
秦雷摇头笑道:“你觉得一件事,如果交给别人决定。会影响到自己的权威,那就是重要的,回去慢慢体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