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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第2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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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守拙苦笑道:“王爷至少初审也来露一面吧,不然丞相那里实在不好交代。”只要有一点可能,他也实在不想得罪秦雷。

    秦雷听出他的口风,怪笑道:“看来这事儿是丞相府交代下来的?你还挺听话的嘛”

    秦守拙刚要出声辩解,却见秦雷手中的棍子倏地探出,正搭在秦守拙的膀子头上,冷声道:“看来你是只在意丞相大人,不在意我这大宗正了?”说着用那杖子点点他地肩头道:“别忘了,你可姓秦,不姓文。”

    秦守拙额头冒汗,小心翼翼陪笑道:“相府总揽五院六部,京都府自然也在其御下”

    却听秦雷冷笑一声道:“荒谬,京都府尹乃是陛下亲自任命,何须对他文彦博负责?”一双鹰目刀子一般挂擦着秦守拙的老脸,火气渐升道:“孤问你,你到底听谁的!”

    秦守拙噗通一声跪下道:“我的爷,我的亲爷哇,京都府尹历来都是忠于陛下地,卑职虽然人品猥琐,却也不敢沦为忤逆。但几位前任府尹,皆是因为只听陛下地,便被文相构陷倒台,到了卑职这里,哪里还敢明着与文相对抗。只能先虚与委蛇,留着这有用之身,以便在关键时刻报效皇恩,就是粉身碎骨也再所不辞哇”声音低沉、感情真挚,令人闻之肃然起敬。

    见秦雷依旧一脸的似笑非笑,秦守拙偷偷一拧大腿,疼得一脸菊花,终于挤出了几滴眼泪,呜呜干嚎道:“下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偏偏还受尽了夹板气啊,苦啊”

    秦雷一言不发地着他真假难分的表演,直到秦守拙自觉无趣,抽抽搭搭止住哭声,才硬邦邦道:“你若真是心在汉,现在就回来吧,孤王保着你,总不能让你干一辈子卧底吧。”

    秦守拙嘴角哆嗦几下,干笑道:“谢王爷大恩,守拙铭感五内,不过下官觉得还是在敌营里作用更大些,就不让王爷费心劳神了吧。”

    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三一章 打太极

    秦守拙能在京都府尹这个火山口上坐十年,靠的就是一手左右逢源、圆滑自如的功夫。他算是昭武帝的远房堂侄,又是文彦博的门生,凭着这两层关系,他闪转腾挪、两方讨好,日子久了,竟然既成了昭武帝眼中的自己人,又被文丞相当成值得信赖的好学生。

    但他左右逢源需要一个条件,就是两边至少要保持面上的和平,若两家真到了要撕破脸的地步,他还是必须站队的。这也是他最近长吁短叹、失眠厌食的原因所在。

    这样一个家伙,不到形势分明的那一天,他是万万不会把两脚都搁在一条船上的,更别说秦雷这条前途渺茫的小破船了,所以他婉拒了秦雷的好意。

    秦雷虽然没奢望他答应,但一见他虚与委蛇的恶心样子,终是忍不住火气上涌。手腕一抖,那冰凉柔韧的驯逆杖便实靠靠的抽在秦守拙的膀子上,发出砰地一声。

    秦守拙虽然长着张老脸,却有身嫩肉,哪吃得了这个痛?直感觉肩膀像被刀砍了一样,撕心裂肺的痛,不由哎哟一声,抱着膀子头惨叫了起来。

    听他叫得欢实,秦雷微微恼火道:“我还没使劲呢,你吆喝什么?”说着虚晃一棍道:“再叫就打死你”秦守拙这才眼含着泪花住了嘴,无限委屈的望着秦雷。他毕竟是秦氏一脉、十年的京都府尹,顶顶重要的人物,秦雷也不能由着性子殴打一顿。忿忿的收回棍子,烦躁道:“这些事儿暂且不说,我来问你,为何年前要把外省难民们赶出京里?”

    秦守拙赶紧老实答道:“回禀王爷。这是多年下来的规矩,历来皆如此。”

    双手拄着驯逆杖,秦雷微微皱眉道:“什么狗屁规矩,你知道城外冻死、饿死了多少人吗?不下两万人啊!”声音中的怒气越来越大,又有举棍子抽人地冲动。

    “怎么这么多人?往年可没有这么严重啊”秦守拙也很吃惊,不由失声问道。

    “废话!往年有今年冬里冷吗?”秦雷没好气道:“赶紧想辙把过错尽量弥补一下,否则棍子伺候!”

    秦守拙畏惧的望了那棍子一眼。小声道:“下官只是京都府尹,只对京里的上百万人口负责。却也顾不过那么多人来。”

    秦雷一下拉长了脸,森然道:“又没让你管他们吃、管他们住,只不顾让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可以救两万人的性命,这都顾不过来吗?我打死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说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咆哮,终于抑制不住又是一棍子,狠狠敲在秦守拙的胳膊上。

    这下是真的用了力气。疼得秦守拙地身子一下子蜷成了虾米,连哀号声都发布出来,只能嗬嗬的剧烈喘息。

    见他满脸鼻涕泪水地可怜样子,秦雷终于相信此人对疼痛几乎没有抵抗能力,用棍子一下下点着他的肩膀,愤恨道:“我以为你是铜皮铁骨石头心,这不也怕疼?你自己连这么点疼都受不了,却怎么敢狠心把痛苦加诸于千万人身上呢?”

    秦守拙一边揉着火辣辣的肩头,一边哽咽道:“王爷钧鉴下官走到连别人影子都不敢踩,怎会忍心断人活路?但这政令乃是丞相府签发的。不得不执行啊”

    “就算是文彦博的命令,你那阳奉阴违的本事哪去了?”秦雷见他煮熟鸭子嘴硬,不由更是恼火,低声喝骂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会死人吗?孤就不信丞相府的人会走街串巷地检查!”

    “这事儿乃是京都兵马寺与我们京都府一同办差,卑职就是想放水也是不成的。”秦守拙一脸爱莫能助道。

    “京都兵马寺?”秦雷皱眉问道:“什么时候重新开禁,放那些灾民进城?”说着又火气上涌道:“本来都是些壮劳力,却被你们折腾成了病秧子,真是气煞我也!”

    “一出正月就可以了。横竖没几天了。”秦守拙小心翼翼答道。

    “狗屁!今天才初十,还有整整二十天!别说那些快要饿死的灾民,就是把你这个酒囊饭袋饿上二十天,也一样死的透透得了!”

    秦守拙一脸沉痛道:“听了王爷的教训,属下深感羞愧。决定痛改前非。等那群灾民进来了,定要好生安置、大力救济。以补偿昔日造下的罪孽。”

    秦雷面色这才稍微好看些,冷冷道:“你可不要光说不练。”秦守拙点头如捣蒜、拍着胸脯赌咒应了下来。

    “那明天就开门。”秦雷起身干脆道。

    “卑职没有任何意见。”秦守拙小心的看着秦雷的脸色,轻声嘟囔道:“可是放不放那些难民进城,不是卑职能说了算的。”

    秦雷差点打个趔趄,愠怒道:“莫非你以为孤真拿你没办法?”

    秦守拙赶紧分辩道:“王爷想要整治卑职,就如捏死只蚂蚁一般轻松,卑职尊敬还来不及呢?怎敢有一丝戏弄。只是京都城门归兵马寺管,赵承嗣与卑职乃是平级,却是指挥不动的。”

    秦雷也不转身,背对着秦守拙冷哼一声道:“秦府尹,有个故事不知你听说过没?说有户人家有个好看地姑娘,因为一直眼光颇高,二十了还没出嫁。她老子终于等不及了,给她找了东家和西家两户人家,勒令她必须从中选择一个。”

    秦守拙喉头抖动几下,自然知道这姑娘便是自己,赶紧把脑袋埋到双臂间,生怕秦雷看到自己的脸色。

    他显然多虑了,因为秦雷根本懒得睬他一眼,只是望着窗外道:“东家的儿子相貌堂堂、高大魁梧,但家里很穷,衣服上都摞着补丁;西家的儿子正好相反。家里很富裕,样子却很磕碜,还是个驼背。”顿一顿,轻声问道:“她爹就问她:闺女啊,你打算跟那一个呀?你知道那姑娘怎么回答的吗?”

    秦守拙轻声道:“不知道。”话虽这样说,他心里却寻思开了:我若是这姑娘,会选哪一个呢?选东家日子会辛苦、选西家心里会难受。着实不能两全啊。

    秦雷也没打算让他回答,稍微一顿。便给出了答案:“那姑娘说,她愿意白天在西家吃饭过日子,晚上在东家睡觉抱汉子”

    “怎么可能?”秦守拙忍不住轻声道:“哪家也不会答应的。”便感到一阵冷风嗖嗖地扑面而来。抬头望去时,只见到敞开地大门,门前却已经空无一人。

    呆滞了很长时间,秦守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是呀。一女怎么可能二嫁呢?”

    “王爷,为何对这家伙如此温柔?”石敢跟着秦雷从房中走出来,待走得远了,便轻声问道。

    秦雷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出很远才轻声道:“以前有位伟人说过,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此乃任何斗争的取胜法宝。”有些自嘲地笑笑道:“即使你是一小撮,对手是大多数的时候,也要遵循这个法宝。”

    四下看看并无外人,石敢这才颇为不敢苟同道:“难道像秦守拙那样的墙头草也要团结吗?这种人关键时刻就拉稀。有什么用?”

    秦雷摇头微笑道:“他有没有用另说,但不能让他再像墙头草一样乱晃了,让人眼晕。”其实秦守拙怎会没用?简直用处大了,只是他懒得与石敢分说罢了。

    到了拴马的地方,早有卫士解下雪里烧的缰绳,递到秦雷地手中。一踩马鞍,秦雷潇洒地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索。透着股子英挺劲儿。

    “王爷,咱们去哪?”石敢赶紧问道。

    “京都兵马寺。”秦雷清声道。

    京都兵马寺统领着整个京城地卫戍,座落在西城兵马寺大街,离大将军街仅隔了三条街。虽然比不上太尉府威风,但好歹也是京城地防卫中枢所在。自是别有一番威严。

    京都兵马寺的堂官是武职。正三品的卫将军衔,虽然也挂着个卫字。却绝不是江北卫、太子卫这样的杂鱼卫将军可比。那是京都卫戍力量的统领,绝对的朝廷重臣。

    这任京都卫将军赵承嗣刚刚上任不到一年,却让兵马寺地战力提升了许多,至少从门口站岗的卫兵身上,能感到些许的肃杀之气。

    “站住!兵马寺街内不得跑马,违者杀无赦!”见一队黑衣骑士从大街东头驶来,卫兵队率一边敲响警钟,一边大声警告道。

    卫兵转瞬结阵,兵马寺门口霎时长枪林立。

    对面的骑兵整齐的在门前停下,骑兵们轻拍马头,几百匹战马纷纷漂亮的转身,几乎是转眼间,便成了面向门口列队。

    “大秦隆威郡王殿下驾到,速速请你家将军接驾。”石敢大声对那队率道。队率一听,知道惹不起,赶紧拱手恭声道:“请王爷稍后,卑职已经通知我家将军了。”说完便肃立在门前,没有丝毫要让开的意思。

    石敢刚要发作,却听秦雷轻轻咳嗽一声,只好愤愤压下火气,一手按刀一手扶鞍,板脸等待着。

    好在不一会儿,大门吱吱呀呀的洞开,两队衣甲鲜明的卫士分列大门两旁,一身戎装的赵承嗣带着一干手下出门相迎。

    伴随着“恭迎隆威郡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地问安声,秦雷翻身下马,微笑着颔首道:“起来吧。”便大步走进了院子里,两排全副武装的黑衣卫紧紧相随。

    赵承嗣赶紧起身头前带路,把秦雷迎进正厅之中,奉为上座后,恭声问道:“王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打量着这位高大魁梧、卖相颇佳的将军,秦雷心道:这些人怎么都是一个腔调。但他跟赵承嗣不熟,甚至之前都没说过话,是以一本正经道:“赵大人,咱们素未谋面,孤却已经久仰你的大名了。”

    赵承嗣谦逊道:“王爷才是真正的大名鼎鼎,卑职久仰至极。”有道是花花轿子众人抬。互相吹捧才热闹。

    秦雷哈哈笑道:“那就互相久仰,不冲突的。”说着指了指下首地椅子道:“坐吧。孤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赵承嗣笑着拒绝道:“王爷面前没有卑职的座,我还是站着回话吧。”他这话听起来十分顺耳,实际上却话里有话我们没那么熟,俺也不打算在你地手下做。咱们有事说事吧,不用那么亲热。

    秦雷已成人精,当即品出了他话里的滋味,微微一笑道:“站着也好。消化食儿。”

    赵承嗣年纪轻轻就能爬上高位,自然不是蠢人,明白秦雷在笑话他的近况,压力大得有些吃不消了。这是实话,自从河阳公主被逐出中都,他就大黄狗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太尉李浑不喜他对河阳公主言听计从,渐渐疏远了他,怕是只要有机会就会把他拿下来。而昭武帝和文丞相本来就跟他不对付,自然乐得看他的笑话。

    而唯一可以倚靠的河阳公主又去了东都。他竟有些茕茕孑立、孤苦无依地感觉,实在是快要吃不消了。

    但即使再难过,他与这位隆威郡王殿下都没什么好谈地,此事无关,纯属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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