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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那年青人站起来,双手用力一拧,竟把那坚硬的檀木扇子拧成了麻花一般,愤愤道:“我这里有白纸黑字地《天佑新法》,就是不交。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可别,可别。”周强赶紧跟着起身道:“使不得啊公子爷,咱们出门在外,平安第一,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啊。”
“不要拦着我。总要有人治治他们才行。”田雨甩开周强的手,迈步往城门口走去。他身边一个一直沉默不语,几乎让人忽略存在的汉子也急匆匆起身跟了上去。
“血气方刚啊。”望着他的背影,周强摇头苦笑道,再看看手中仍然没吃地一片西瓜,暗骂一声道:“得了,谁让咱们是老乡,你还请我吃瓜呢?可不能看着他往火坑里挑。”便急匆匆跟了上去。
看着那公子向城门口走去,远处那群泥塑似的劲装汉子也纷纷起身。拍拍屁股跟了上去。
刚走到离城门不远的地方,田雨便听到那里响起了吵吵声,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些税吏跟一个商人起了争执。
他加紧脚步,又走近些,便能清晰听到双方的对话了。
“你们说要五两进城费,我一分没少的给了,怎么还不让我进去?”
“五两是上个月地价钱了。”一个满脸地痞模样地税吏懒洋洋道:“现在天热得杀人,可弟兄们为了让你们加紧进城,可是顶着个毒辣的大太阳在干活呢。上峰说了,另收降温费一两,共是六两了。”
“六两?”那商人急了。失声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别吵吵,不就多一两银子吗?有什么呀。”那税吏无所谓道。
“问题大了!”火爆脾气地商人大叫道:“从这里到俺们那要经过十个县城府城,原本算着这趟能赚十两银子的,若是每个地方都加一两,俺这趟成了给你们官府白跑了!”他身后许多商人也大声嚷嚷着声援道:“说得对,俺们也只交五两!”
“激动什么呀?”税吏无所谓道:“别处怎么收俺们不知道,反正你要是不交这一两银子来,那就一个也别想过去!”
“我偏要过!”那商人竟然性烈如火,一点就着道:“伙计们套车。咱们直接过去!”
“谁敢?”那税吏一招手,另外六七个税吏便围了上来,那些躺在树下乘凉的闲汉地痞也纷纷起身,把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要是放在齐国或者楚国,那些商人多半便会打退堂鼓了。可这是在秦国,对于这些西秦汉子来说,迎接挑战是不用犹豫的事情,哪怕发起挑战者是朝廷的人。
民不与官斗这真理在此处显然是行不通的,秦国人更信奉胜者为王。一切都得等等到打完了再说。不止那商人。他身后的一群互不相识地素不相识的商人脚夫也纷纷抄起家伙,站在了税吏们的对面。
“嗬。还挺牛。”那城门官冷笑一声道:“可你们撒野撒错了地方,记住这个教训吧。”说着一摆手,面目狰狞道:“给我狠狠打,打倒他们服了为止。”仿佛对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那些赤裸着上身地地痞无赖,竟如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掏出些铁棍、砍刀之类的,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在关键时刻来硬的。
商人们也不甘示弱,虽然数量远远比地人少,却毫无惧色的应了上去。
就在双方眼看就要交上手的时候,一声暴喝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道:“不许打人!”…
第七卷 【红色浪漫】 第六四三章 公堂之上
话音一落,便见一个布衣青年站到了双方中间。
一干泼皮最是无赖,哪能听个平头百姓瞎咋呼?闻言非但不停,还刻意朝着那青年冲了过去。
看到引火上身,那青年毫无惧意,嘴角往上一挑,把衣裳的下襟一挽,塞到腰带中。此时最前面的两个地痞已经分左右冲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青年田雨腰身一错,堪堪闪到两人中间,一招白鹤晾翅,双手成刀直击两人的腋下。
只听两声闷响,两个虚张声势的地痞便被击中软肋,软软的瘫倒在地。
这时那些奇怪的劲装汉子也凑了过来,不声不响便挤进了看热闹的人群。那青年的右手突然做了个奇怪的姿势,劲装汉子便停住脚步,却仍然虎视眈眈的望着场内,仿佛随时都会猝起发难。
其余的官差和混混,见被半道杀出的程咬金抢了风头,自是十分的恼火,竟然舍了那些商人,径直朝青年扑过去。
这些人手持棍棒利刃,那年轻人孤身一身,还手无寸铁,形势看起来十分凶险。后面的商人脚夫这才赶上来,那最先挑事的火爆汉子,举着根八尺长的扁担道:“兄弟让开,好汉做事好汉当,不要牵累了呢!”
不见田雨有什么动作,便把那汉子的扁担夺到手里,朗声道:“出头不怕事,怕事不出头!”说着便一横扁担,长笑一声冲上去道:“看我来打狗!”
话音一落,便揉身冲进人群,配合着灵活的身形,闪转腾挪间,一根扁担如长了眼睛的灵蛇一般,说打鼻子不打眼。
只见扁担翻飞间,便听哀嚎一片,十几个官差泼皮便摔倒在地,场中只剩下那青年一人还立着。
“好!”看着青年郎暴打恶官差的戏码上演。早就受够了窝囊气的商人们齐声叫好声,那行脚商人周强却在人群中低声叫道:“还不快跑,等着官府来抓吗?”
田雨朝他感激地笑笑。撩起小褂擦擦汗。却仍然不声不响地站在那。
县衙地官差来得很快。十几个皂衣衙役。带着几十个手持利刃地汉子从街头跑过来。一直躲在人群之中。没敢出声地税吏头子。仿佛看到救星一般。突然跳出来指着田雨大叫一声:“就是他。把这个暴力抗法地刁民给我拿下!”
这次赶过来地爪牙。可比方才多多了。闻言猛扑上前。
见对方来势汹汹。那些商人哪能再让田雨逞英雄。便纷纷顶上前去。把他挡在后面。
那青年却有些不识好歹。两手一推。分开众人。重新走到前头道:“我跟你们回去就是。”
这一下。连那一干官差也愣了。碰上吃官司地事。别人跑还来不及呢。这小子怎么自投罗网来了?边上那火爆商人更是跌足道:“小兄弟。你可不要犯傻啊。官府是个什么地方?金身罗汉进去都要脱层皮哇!”
田雨混不在意,微微一笑道:“这位老哥别担心,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小弟我就是这么个脾气。你们就不要管了。”说着便走到那些衙役中间。呵呵笑道:“劳烦几位在前头带路。”
县衙的官差也算是办案无数,何曾见过这么嚣张的家伙,一时间竟有些吃不住,他到底是患了失心疯,还是有什么后台?
虽然田雨已经把那暴露身份的扇子收起来,可那一身久居人上地气度,是甩也甩不掉的。
“这位请了,您到底是哪路神佛,画出个道道来。好让弟兄们该上香的上香,该扫堂的扫堂。”衙役班头沉声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就不好了!”
“放心,冲不了。”田雨呵呵一笑道:“我既不是官也不是吏,家里更不是什么世家豪门,也不是什么官宦子弟,总之什么都不是,这下你放心了吧。”
听他云里雾里,那班头把脸一沉,冷声道:“好吧。既然您不想在这说。那就请到县衙里去,跟我们大人好好亲近一下!”说着一挥手道:“请吧。”他看到田雨的功夫了得。来历又神秘兮兮,竟然连锁链都不上,就让一干衙役围在四周,把他送到官府去。
那些商人脚夫怕他吃亏,也紧紧跟在后面,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人多势众壮壮声威也是好的,至少不会被轻易欺负了。
一干劲装汉子不声不响的跟在人群中,也往县衙走去。
就像任何一个城市一样,上扬县衙也在县城最中心的位置。顺着稍显局促的街道,一行人走到城中县衙所在。
只见两丈高地秦砖院墙高大坚固,上覆清一水的官窑瓦当,立面镂空,光洁如玉,颜色也是一种极为接近明黄的黄绿色,看起来十分地高贵。
顺着院墙走了很久,才看到一对活灵活现的巨大石狮子,蹲在高高的朱漆大门下,门前的台阶也是一水的汉白玉地面,立面浮雕着云纹如意,还能看出斧凿留下的白痕,显然是刚安上没多久。
其实不光是这地面,那石狮、大门、高墙、瓦当,看起来都很新,似乎刚建成不超过一年还没来得及感叹其建筑精美,众人便看到奇怪的一幕,只见许多提着木桶刷子的青衣杂役,正在往那崭新的砖墙上刷泥灰;还有些家丁踏在梯子上,用些稻草遮盖那闪亮地瓦当。
又看见大门里出来个师爷,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围着左边的一只石狮子打转。
那走在前头的班头笑问道:“寇先生,这是怎么着?大老爷要搬家?”
“还真说对了。”师爷还没说话,他身边的一个衙役快嘴道:“老爷要把府里值钱的东西全搬了。”
“话多气长!再多嘴就撕了舌头!”那师爷阴下脸道:“王班头,你这是要做甚啊?”
“抓了个抗税地刁民,还打了我们好些个弟兄。”王班头低声道:“带去让大老爷发落。”
“哦。那就进去吧,老爷的心情可不好。”师爷瞥一眼那神色平静的男子道:“要想活命就放老实点。”说完让开了去路。
王班头让衙役看着人犯并一干商人等在外头,自己跑到里面去报信。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堂鼓“咚咚咚”响了三声,上扬县地大老爷升堂了。八个衙役手执半截黑半截红的水火大棍,“噢”地一声高呼。整整齐齐地拥了出来,在大堂两边雁翅般的排成两行。
随后出来一个大腹便便地官员,望之不过三十许,却生得满脸横肉,竟然还有双下巴。只见他身上穿件补丁摞补丁官袍,头戴着崭新的乌纱帽,慢条斯理地迈着方步走上堂来,端坐在大案后。
那县太爷坐下后,却不急着问案。而是两眼发直的打量着空荡荡的大堂,又看看自己袍子上的补丁,满脸的不自在。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王班头。人犯在哪里?”
“堂尊在上。”王班头一指那田雨道:“就是这位。”看自家大老爷魂不守舍地样子,赶紧凑上前,小声提醒道:“堂尊,这位有些风骨,您多留点神啊。”
那县令满脸不在乎地瞥堂下人一眼,懒散散道:“堂下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你不配。”那青年大大咧咧地站在堂下,反客为主地问道:“我且问你,朝廷三令五申,严禁地方私设关卡、擅自征税!你个小小的县令凭什么敢违抗?”
一听他口气大得惊人。大堂内外地众人不由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这到底是哪路神仙啊?
那县令也打个激灵,定定的望着那雨天,两手忍不住微微颤抖道:“你到底是谁?”
下的田雨面色阴沉道:“回答我地问题先?”
有些蠢人在下边听得好笑。心道,从来都是大老爷审犯人,这次倒让人犯把大老爷审了。
可县令却丝毫不觉着好玩,那年青人虽然穿着布衣,但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度给了他太大的压力。天又热,心里再一紧张。汗水便湿透了官袍,紧贴在身上,把他那肥硕如葫芦般的体型勾勒出来胸前甚至还有两个激凸。
这可不是一般料子能达到的效果,只有最上好的苏绸才行。
片刻安静之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颇有些官威的大人竟然没有怪罪堂下人的无力,而是颇有些自辩意味道:“全天下皆是如此,你要有意见可以去中都城找王爷或者张阁老说去,我们县里只是奉命行事。也不知道原因地。”
凭直觉他感到自己最好还是息事宁人。把这年青人打发走了为妙。想到这,不由愤愤的瞪一眼那班头。心道:明知是个祸害,你还给我往这领!感受到大人小眼里放射出的愤怒的光,王班头吓得一缩脖子,哆嗦着不敢说话。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青年冷声道:“府里,省里还是户部,内阁,抑或是武成王和皇帝陛下?”
“你问这个干什么?”县太爷越发警觉道。
“废了他们。”那青年一赚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知府下令就杀了知府,巡抚下令就杀了巡抚。”
“呵要是督抚尚书下的令呢?”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的县太爷,他原本以为这人是朝廷的巡风御史因为只有那些讨厌的家伙才喜欢搞些微服私访地把戏。但听这人满口大话,却又不像官场上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