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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守门人——”
对于那传来的惨呼，眉纱低垂眼帘，在胸前默默划了一个倒十字。
每每手上沾染魔物的鲜血，她总会黯然神伤，而后那心便更加冷硬了一分，更加可以开开心心活着。
到最后，自己到底是为了这杀戮伤心还是开心，也分不清楚。
身后终于只剩下惑儿大快朵颐的声音，石台下的一切坍塌，只留一个深邃的空洞，海水倒灌进来，淹没喷涌的岩浆和碎裂的岩石，最终什么都没留下。
惑儿窝在眉纱怀里，无比乖巧舔着她的手背。
眉纱低头柔声道：“你吃的倒快。”
“我若不快点，水淹到这里前就出不去了。”惑儿磨蹭着自己鼓鼓的小肚子：“下次若是再有这样的，我们放了吧。”
“傻瓜，放不得的。魔族没有善恶是非的观念，而这个空间连法则的约束都没有，我怎能让他们随意活动？放了一个，或许就会造成一世的覆灭。”眉纱顺着水流的力道涌出隧道，回到那个满是光明的空洞，向上方去：“不必为我担心，莫忘记我也是魔，冷心无情的性子，我难道少么？”
冲破水面时，她的悲伤与怜悯已经全然消失，仍然是那云淡风轻，带着三分戏谑三分神秘的笑容。
“他们真的没等我们啊！”惑儿看着远扬的船帆哇哇大叫。
“这里形成漩涡，他们再等就没法走了，你想一直托着这些人上岸？”
“我没这么打算过。”惑儿一头歪进眉纱衣服里，缩成一个鼓鼓囊囊的团儿。
眉纱隔着衣服拍拍它，最后看了眼这片海域：“走吧。”
在过了很多天之后，猎人协会拿他们没辙，其他人也都淡忘了此事，那唯一没有忘记的人才提起。
“嗯……”睡眼朦胧的眉纱抬眸，库洛洛刚好开门进屋。
“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说还要一阵子么？”
“再过一阵，流星街就要被你翻了。”库洛洛俯身吻她，衣服扔在一旁：“长老会早没了脾气，你又和谁打？”
“璇歌，我们只是随便找个地方切磋。”眉纱让出个地方给他躺下，闭眼接着睡。
库洛洛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她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思索。
眉纱睁开眼睛：“想说什么就说。”
“多少有些话，可是你不想回答。”
“那就不要问，我不想回答的事情有很多。”
“不过，你该知道我的好奇心一直很强。”库洛洛低声道：“这不是我第一次问这个问题，眉纱，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每次涉及到属于你的问题时，总是避开所有人。”
每次都是如此，每次都掩饰的渺无痕迹，只有偶尔独处时看着天空发呆的神色，才能让人察觉出些许端倪。
当初一切结束，眉纱、惑儿和采撷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没有带任何人。
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眉纱一动不动，她似乎睡着了，睡得很熟。
库洛洛仍是那个动作，她他知道她不肯说。
那只温柔的手一下一下，摸得她昏昏欲睡，脑海中的一切却越来越清晰。她总以为一切已经过去，既然现在自己活得开开心心，那为什么还要管那么多？
可惜到头来，很多事情都在提醒你，不是你认为怎么样就可以如何，身份摆在那里，能骗自己的还有什么？
再如何放纵也被加了一道锁。
抬起头，正对上库洛洛的眼。
“你被我一句话说的心神不宁，必然是很严重的大事。”
“若是小事，我就能说了。”眉纱亲了亲他：“死人的事，活人何必知道那么多？”
“你也是死人？”
“我？半死吧，或者也算了。”眉纱翻身坐起：“你在耳边叽叽咕咕，扰我听着心烦，我去找飞坦一起睡了。”
“飞坦一样会问你，连眠水都会问你。”库洛洛不紧不慢道：“我命令了所有人，一定要从你口中问出些消息。”
“所有？”
“嗯，连西索我都没忘记挑衅他，让他也好对此感兴趣。”库洛洛这才解开额头上的绷带，放松四肢平躺：“所以，不如你还是跟我说说？一个人询问总比一堆人询问好得多。”
“库洛洛，世界上最不要脸的一个就是你！”
“别那么凶，我也没拿你怎样，你若不想听我说，闭上眼睛睡觉。”
眉纱坐在那里鼓着嘴巴，半天之后，突然笑出声来：“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可生气的……”
库洛洛若有一日不这样才奇怪。
“打算说了？”
“我不说你肯么？说就说吧，既然你一定要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眉纱低头想了一会儿：“原本回去只是为了交代清楚，毕竟九界之王虽生犹亡，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次回归，只能任由九界生灵自己去尝试生与死的代价。我却没想到自己在那时又进行了一次突破，本来……”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在各个世界穿梭的时候相加算起来，已有了十数年。
本以为如果不仔细想自己已记不得这些，没想到无需细细思索，也能清楚记得一切所作所为。
那时的绝望与悲伤，那时的九界……
离去时她只是一个想寻求自由的亡灵女巫，回来时却手持路西法之刃，被王所加冕。
“师父。”采撷在她身后低低唤了一声，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站在这出口处已经许久。面前不远便是安特迪鲁文家的祖宅，自己要回去的地方。
“采撷，你回冥府吧。”这里本不是他呆的地方。
“让我留下吧，师父，还是说你嫌我碍事？”采撷仍旧温柔如昔，多了一分哈迪斯的邪气，也只是显得更飘逸。
他若一直装成这无害的样子绝对不难，没人会想到哈迪斯可爱的像个大号善财童子。
“你可以给我很大助力，所以我才不能要你帮忙，懂？”
采撷摇头，懂也装不懂了：“师父就是师父，我就是师父的徒弟，绝不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就是。”
他抛不下眉纱，平常抛不下，这时候更抛不下。
眉纱觉得好笑，无论什么时候都如此痴缠，好像自己随时可能扔了他似的，以前如此，成了哈迪斯还是如此。
“那就走吧，倒也没什么不成的。”
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萨虚，他靠着墙壁，似乎等了很久。
“飞走的鸟儿终于肯回家了？”他看到眉纱立刻直起身，弯腰对她行礼。
“飞走的鸟儿肯回家，帮鸟儿看家的人反而局促起来了？”
“因为你不是我的小鸟，是我的主子。”萨虚执起她的手一吻，很轻很小心，带着淡淡的哀伤：“我终于见到这一日，却不是美亚德而是你。”
“你希望是我姥姥？”
“我是很希望，因为做到的人不会死，而我比你想的更在乎你姥姥。”萨虚放手：“恭喜你，获得该隐的传承。”
眉纱闭了闭眼睛，心房剧痛：“不只是该隐的传承，他的命就是我的命。”
采撷在眉纱身后，对萨虚微微摇头，什么都不要问，那是只属于她的痛。
“长老都在？”
“八位，一个不缺。不过除了你母亲，没有一个相信你。”
“猜到了，力量的威压可以结束一切，谁说非要他们信我才可以？”
“完全正确，这才是重点。我已经和你母亲商量好，实在不行就把该杀的尽数杀掉，既然我们不再需要长老的力量，也就不需要再有妇人之仁。”
“长老是最古老的吸血鬼，也传承着最高贵的血统，你们确定要杀了？”以前他们很在乎这个，连丝轻慢都没有，所以长老会才会那么猖狂，现在全然不在意？
“现在有你，还需要那些无用的血统吗？直系血亲保留就好。”萨虚轻轻揉按着她的肩膀，转眸看向采撷：“你的男人吧？眉纱，只要你努力些，多生几个宝宝，我们一族自然鼎盛，什么都不在话下。”
“他是我的徒弟，不是我的男人。还有，让我生孩子，你的脑袋不好使吗？”
“眉纱，美亚德生了你母亲，你母亲生了你，繁衍后代，这是早晚的。”
“早晚的那就晚点再说，我又不是三五年就死，等过了一千岁吧。”
萨虚笑着摇头：“你们家的女人还真都是一样的，要不是你母亲不小心中了，你肯定到现在还没出生。”
“我倒宁可还没出生，你以为是好事么？”眉纱跟着萨虚从侧廊一直走到后殿。
后殿的门紧紧关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全都在里面。”
“一个不缺，你放心，怀疑归怀疑，嫉妒归嫉妒，我倒要看看谁敢对你说出什么来。”萨虚大力推开后殿的门，迎面而来的是点点跳动的绿色烛光。
眉纱双手交叠在小腹上，似飘一样走进去，优雅大方：“众位，多年不见，可好吗？”
没有人回答她，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万分专注，没有丝毫偏移。
眉纱看了一圈，走到正中央的椅子坐下，双腿交叠在一起，没有半丝不自然，当然也不带一点谦虚。
“怎么？看到我都没有话说么？不管怎么说我走了这么久，关心我一下总是应该的。”
还是没有人说话，坐在最末首的眉纱的母亲露出满意的笑容，她女儿可不是好易与的，平日不显山露水是让着他们血统，真以为好欺负了？
眉纱手指轻叩桌面：“我还需要去魔界，你们若是有话不趁现在说，弄不好我从魔界就不回来了。”
“去魔界做什么？”第一个问出话的还是她母亲。
“没什么，只不过手里拿着吾王的东西，不能拿太久。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那句吾王带出的讽刺，她并未让任何人听出。
九界的祭品、引导，注定要为九界之王复苏而死的人，最后竟成为唯一知道真相的存在，顺理成章继承了她这一生唯一刻骨铭心的痛，又为魔界善后存根。
阴族仍在，阳族陨落，阴阳不调的结果并非某一方称王，而是九界失衡。为维持着平衡需要守密，其中要做的事宜自然也只能着落在她身上。
当初定下她的身份，注定要送她去死时，连美亚德都没想过这样的结局吧？
背后采撷的手贴着她后背，小心翼翼的安抚，生怕会让她更伤、更痛。
眉纱收回思绪，又露出笑容：“好啦，谁先说？”
“蒂丽丝，你真的得到了该隐王的传承？”左手边大长老问道：“我知道美亚德将真血传承给了你，但那和王的传承完全不同，你不要搞错。”
“我从头到尾也没说过，我受过他的传承。”眉纱柔声道：“我只是收下了他的命，从那日开始，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再也分不开了。”
采撷微微低下头，是啊，若死亡会让我们在一起，又何必在乎生存？况且只有死亡，才能让九界之主真正的在一起。就像路西法和耶和华，你死还是我亡？最终便一同共赴黄泉路。
第17章 暗海冥渊之追溯过去（中）
不过这些都不是面前这群人能知道的，也不是他们关怀的。他们关心的只有自己的私心、贪欲，所谓的真相。
“眉纱不会在这上面骗人，如果你们没有问题，我们可以开始仪式了。”眉纱母亲拍了拍手，大有一言为定的架势。
几名长老都点头，大长老道：“既然要成为我们的新王，就要与其他断绝联系，魔界太座是不能当了，去魔界的时候，记得顺便消了吧。”
他说的相当的理所当然，眉纱却忍不住笑出声音：“大长老，你老了，不光脑子不好使，说出来的话也没那么好听。”
大长老嘴唇抿起，苍老的容颜逐渐退去，变成一张三十左右俊美的脸：“吸血鬼不会老，我也还没有老。”
“可你刚才说的话完全象是老年痴呆症才会说的。”眉纱挑眉，一字一句：“大、长、老？”
大长老立刻举高双手：“我投降成了吧？本以为你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能变些，没想到，还是那么不好拿捏。”
“让你失望了真抱歉，眉纱·御寇这辈子都是桀骜不驯的性格，什么时候都不会服软的。”眉纱的目光扫过大长老，又扫过其他人。
除了大长老、萨虚和自己的母亲外，似乎其他人还都很不满意，不满意自己的态度，不满意大长老的变化。
她叹口气：“看在都有血缘至亲的份儿上，我再说最后一次——你们最好弄清楚，是是我得到了王的身份才回来告诉你们，而不是需要你们承认我才能坐上这个位置。继承了这个身份，连我自己都找不到退路，哪里还有别人质疑的余地？”
满堂寂静，力量体现在那里，无人能对她的言辞说个不字。
“可是眉纱，九界不能互通你也知道，既然你继任了该隐王，魔界的担子就算舍不得也要放下了。”大长老说：“否则就算我们这边无所谓——毕竟你是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魔界也不会同意。”
“他们会同意，因为路西法王已陨落。你们难道忘记了？身为魔界太座的女子，身为亡灵女巫的我们，在力量达到某一程度后，必须到魔界底层去参加选妃，看看自己是否有资格成为魔王的新娘。”
“拜托，眉纱，那完全就等于是给路西法王送祭品，你别去玩那个送命的事儿。”
“送命？不会啊，路西法已经承认，那个位置自然是我的。不过，一个陨落之魂……不能算妃，或者算摄政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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