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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但是瑰道士可不想两败俱伤,或者说,他不想自己受伤,一点伤也不愿意受。他要借助红毛鬼的实力与女色鬼对抗。而他自己,却只做红毛鬼背后的对抗者。
得找个地方藏起来,瑰道士心想道。
他不想直接暴露在女色鬼的视线之下,或许等女色鬼来的时候给她一个突然袭击更好。那个隐藏在纸人体内的狐狸的狡猾本性显露出来。是的,他不可能直接跟女色鬼对抗,就像当初他不可能直接跟穷秀才找麻烦,而要使用更阴更损的方式。
瑰道士不再细致的走一步看一步,他拉着红毛鬼的链子急忙寻找合适的藏身之所。慌张的程度不亚于当初在将军坡寻找回家的路的矮婆婆。
也许,他知道来者不止女色鬼一个,他可能已经闻到了爷爷的气息,也闻到了爷爷后面那个人的气息,可是,他没有闻到这里还隐藏一个气息。从远处飘来的气息让瑰道士集中了注意力,可是他却忽略了离他更近的气息。当然,离他更近的气息也不是红毛鬼的气息。这个气息,长年漂浮在将军坡以及将军坡的周围。
女色鬼被刚才的箱桶里的鸡吓得魂不守舍。也许用“魂不守舍”形容她的害怕并不合适,因为她的魂早已经离开了作为“舍”的肉体。现在的她只有魂而没有舍。是的,她天不怕地不怕,生活的苦难和仇恨已经使她不再是懦弱可怜的千金小姐,也不再是养尊处优的官家夫人。但是,她的蜈蚣习性使她见了鸡如老鼠见了猫一般,是一种天生的恐惧感,没有理由的恐惧感。
她在月下狂奔,她低头一看,自己的影子已经渐渐幻化成为蜈蚣的影子,千万只脚和长长的身子令自己也触目惊心。
她并不知道这里的山的名字,只记得选婆之前跟她谈到了那座高大的常山。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跑向常山旁边的那个小山丘。那个小山丘似乎也正在呼唤她,来吧,来吧,快进来吧,罗敷!
她跑进了将军坡,不料看见了一座小寺庙。她立即停住了脚。这里怎么有一座寺庙?她敢在白天潜入人家的屋,杀害屋里的男人,却不敢在深夜进入没有人的寺庙。
她急忙收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看,马师傅和那个抬打谷机的人追来了。她的脸上绽放一个冷笑,马师傅,我说过你不要干预进来,你偏偏不听,如果不是看在你父亲的灵魂的份上,我连事先打招呼的警告也不会给。既然你一定要参与,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爷爷和那个人追到了将军坡,和女色鬼隔一段距离站定。爷爷和那人气喘吁吁。
爷爷和女色鬼对峙着,目光冷冷的,一如今夜的月光。
“马师傅,您何必跟我过不去?”女色鬼先开口说话了。
爷爷喘着气说:“不是我跟你过不去,你是鬼,就应该呆在鬼应该呆的地方,不要在人的世界里搅和。你的冤情我知道,可是你想过没有,九十九个男人的家庭也因为你而产生不幸。你的悲剧已经被你自己发大了九十九倍。”
女色鬼道:“我只是借助九十九个好色男人的精气来对抗我的仇人。”
爷爷说:“不,我不将你收服,你还会将这个数字扩大到一百。”
女色鬼忽然把眼光从爷爷身上移开,向爷爷的背后看去。因为,一个人正在爷爷背后悄悄靠近爷爷,手里举着一根大木棍。而爷爷和那个抬打谷机的人浑然不觉。。
作品相关 精确一步
。 那个人正是选婆。。他手中的大棍也许是在追来的路上捡到的。他要挽救自己心爱的女鬼,不顾一切。
选婆举起大棍朝爷爷的后脑勺扫去。就在同时,爷爷似乎是有意又似乎是漫不经心的朝前跨出一步。选婆的大棍几乎是挨着爷爷的头皮擦了过去。跟爷爷一起来的那人惊呼危险,可是想挽救已经来不及了。
事后,选婆跟我讲起当时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他说,当时的自己已经无法控制了,着了魔似的只想解救罗敷,根本不考虑到解救罗敷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他还说,他挥着大棍朝爷爷的脑袋打去时,只觉大棍挥空,一个趔趄自己差点跌倒。他没有想到,爷爷迈出的那一步,刚好是选婆大棍的力所能及的长度。要是爷爷不跨出那一步,恐怕早已头破血流,生命垂危。他惊叹道,马师傅居然能在背对他时仍然预算到会遭到攻击,并且那一步恰恰是大棍攻击的范围之外,真是令人佩服。
我问爷爷,你当时怎么就料到选婆会攻击你呢?你怎么预算到木棍的长度还有木棍的攻击时间的呢?
爷爷给我一个捉摸不定的笑,并不给我回答。
跟随爷爷一起去对付女色鬼的那人,见选婆的大棍扫过,心料爷爷难逃厄运,在选婆一个趔趄还没站稳时,飞身扑倒选婆。
“选婆,选婆,你醒醒,你发疯了吗?你居然要为了一个女鬼打死马师傅?”那人扑在选婆身上大喊道,咣咣给了选婆几个大耳光。
选婆挣扎着对罗敷大喊:“快跑!快跑!”
女色鬼不但没有趁机逃跑,反而回身来,一掌打在那人的背上,将选婆扶起来。那人滚到一旁哎呦哎呦直叫唤。
“噗噗,噗噗……”
被女色鬼打伤的那人听见几声爆炸的声音,只见女色鬼应声而倒。他不明白事情发生了什么样的转机,慌忙忍住疼痛爬起来看。他看见女色鬼的脚下发出几道微光,如同萤火虫的尾巴,但是微光一闪即逝。
选婆忙俯身去扶女色鬼。“你这是怎么了?”他急急朝罗敷喊道,双手搂住女色鬼的肩膀。女色鬼如同一条死去的软蛇,软塌塌的任由选婆摇晃。
“符咒!”女色鬼弱弱的回答,她的脸色变得煞白。“我们中了符咒,这是雷电系的符咒。看样子我逃脱不了了。”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选婆这才发现,脚下的草丛里也许多纸屑,纸上面画了歪歪扭扭的字不像字,画不像画的东西。先前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纸屑。这些纸屑正是爷爷花了大功夫画出来的。
选婆咬牙将罗敷扶起:“我们走,不要怕。鬼怕符咒,但是我不怕符咒。我背你走,我抱你走,就是抬也要抬你走。”选婆将罗敷像一袋大米那样扛了起来,迈开沉重的步子想逃脱。罗敷软在他的身上,听任选婆摆布。
“噗”又是一声。选婆的脚下闪现一阵微光。选婆突然失去平衡,跪倒在地。女色鬼也从他的肩膀上摔落下来。
“这符咒不只对鬼有效,对人也有效。”罗敷虚弱的看着选婆说,“他们早已经安排好了的。我们恐怕很难逃脱了。这是一个周密的安排,看来,有谁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选婆两眼成河:“你不是女色鬼吗?你不是已经吸取了九十九个男人的精气吗?你不是可以跟瑰道士对抗吗?现在怎么被这点符咒给屈服了?你站起来啊!你站起来啊!”
女色鬼抬起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抚弄选婆的面颊:“我想,我的对手不是瑰道士,也不是马师傅,而是另一个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露过面,但是他知道所有。”
“他是谁?”选婆抹着眼泪问道。他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罗敷说的那个掌控一切的人。
“我也不知道。”罗敷叹气道,“马师傅说得对,虽然我受了伤害,但是我把伤害扩大了九十九倍,扩大到了九十九个家庭。但是……”
爷爷走到选婆和罗敷的面前,手里提着一个大钟,是寺庙前面的那口大钟。重达几百公斤的寺钟,爷爷一只手就提了起来。那个跟随爷爷的人反手抚着背心一拐一拐的跟在后面。
罗敷把眼光从选婆身上挪开,直直的看着爷爷,用乞求的口气道:“马师傅,虽然我扩大了伤害,我得到报应无怨无悔,但是……”罗敷的声音哽咽住了。
“孩子,你说吧。”爷爷慈祥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女色鬼,没有严厉的眼神,也没有严厉的语气,却是一派温和的叫唤女色鬼为“孩子”。
女色鬼此时不再怒目相对。常言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顿了顿,道:“但是,怨结的源头,还请您……”
爷爷挥了挥手,叫女色鬼不用再说了:“我知道。瑰道士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爷爷后面那个人此时被面前的情景感动:“你放心吧,我们知道你是个好鬼。不然选婆也不会这样维护你。你的厉行都只为瑰道士。马师傅常劝人不要心怀怨恨,但是造成这种悲剧的始作俑者也得不到好下场的。你就相信马师傅吧。”
爷爷点了点头。
“孩子,安息吧。黄泉路上不要再折回来了。”爷爷一面说,一面将手中的大钟罩下,将女色鬼扣在其中。
选婆顿时号啕大哭。
钟内也传来女色鬼隐隐的哭声。
“马师傅,您打算让罗敷的灵魂永久的关在这个大钟里面吗?”选婆抓住爷爷干燥的手问道,他已经是眼泪婆娑。
跟爷爷一起来的那人却催促道:“快走,快走,瑰道士估计到常山顶上了。”。
作品相关 鬼影不见
。 爷爷笑道:“不急不急,先把这里的寺庙处理了再说。。不然,一旦明天下雨的话,这些东西可就完了。”
“也是啊,这些都是纸做的。今天的月亮也长了毛,估计明天没有什么号天气。”跟随爷爷一起来的人抬头看了看月亮。月亮的边缘晕晕乎乎,仿佛发了霉的豆腐一样长了一圈毛。那表示第二天的天气不会晴朗。
“这些寺庙都是纸做的?”选婆猛然抬起头来看爷爷,眼神里都是迷惑与疑问。
爷爷点了点头:“都是文天村那个帮做灵屋的老头子做的。真是难为他了。我给他手工费他也不要。”
“刚才马师傅提起大钟的时候你应该可以看出来啊。不然,你真以为马师傅可以单手提起几百斤重的大钟啊?”那人笑道。可是选婆的脸上始终挤不出一丝笑。
选婆环顾四周,寺庙的一砖一瓦都栩栩如生。刚才马师傅手里提的大钟,那也是像得绝了。做这些纸屋和纸钟的人,真是神仙一般的手艺。
我在听选婆事后讲述时,心里痒痒的,特别想亲眼去看看文天村那个冥间建筑师的作品。因为一般的葬礼上,灵屋和纸人都做得很粗糙,并没有活灵活现的那种感觉。当然了,这不能怪他因为价钱低就做工马虎,因为人死不是有计划的,而是突发事件,所以办丧礼的人家要灵屋和纸人的时候都是急用,哪里有时间给他精打细磨?
当然,我自始至终没有看到让选婆的伙伴,让选婆,让跟爷爷也一起捉女色鬼的人,甚至让爷爷自己都惊叹的纸质建筑。那个建筑到底巧妙到了怎样的程度?竟然让女色鬼都误以为真,放着好好的逃跑路线都不敢跑了。
爷爷从兜里掏出一根火柴,划燃,然后像平时的葬礼上烧给亡者冥物一样,点燃了干燥的纸和竹篾。血光之火立即窜了上来,在风里发出呼呼的声音。这些精致到极致的寺庙和大钟,慢慢在烈火中熔化消失。
选婆一把抱住爷爷的脚,大喊道:“马师傅,马师傅,你不是要把罗敷给活活烧死吗?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你可以收服她,你也可以惩罚她,但是不要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好吗?我求求你,不要这样烧死她,好吗,马师傅?”
爷爷后面的人反驳道:“什么叫活活烧死?她本来就是一个女鬼,不是活人。怎么能说是活活烧死呢?”
爷爷的脸上泛着火焰的红光,眼睛里的火焰也在随风跳跃。爷爷扶起选婆:“你没有去过香烟山吧?你没看出来这是跟香烟山一模一样吗?”
选婆跪倒在爷爷跟前,他用仰视,爷爷用俯视的角度互对着。选婆愣了愣,不懂爷爷话里的意思。选婆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的心里有疑惑。那我告诉你吧,这些纸被火烧掉,并不是简单的烧成灰烬了,而是将它们一起送入地下的过程。这样做只是要将罗敷送回她应该在的地方。这也是简单的灵魂超度。你就放心吧。如果你想她,可以去香烟山去看看她。”爷爷俯视着仰头的选婆,两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火红的光芒。
跟随爷爷的那人打断道:“好了,马师傅,我们该走了。常山顶上只有他一个人,我怕他应付不过来哦。您倒不急,可是我急得两脚都要跳着走路了。”他,指的是白天那个选婆的伙伴。
在爷爷和另外一个人抬着打谷机往选婆家走的时候,选婆的伙伴领着几只挑选好了的大狗正往常山顶上赶。
这些狗都是浑身黑毛,但是眼睛周围都是一圈白色,仿佛带了一副眼镜。选婆的伙伴不知道马师傅为什么要他领着几只这样的狗到常山顶上去。他记得,马师傅给他交代的时候说瑰道士和女色鬼都要去将军坡。那么,叫他去常山顶上干什么呢?
但是时间紧急,他没有向马师傅提问,所做的只是点头照办。在爷爷叫来另外一个人抬起打谷机时,他也正好上路。
一路上,狗吠不已。但是狗吠声并不能让他心头的问号消隐。白天,他去了趟将军坡,马师傅叫他过去看看文天村的老头子完工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