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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该是可以让新山先生被发现的时候了吧?”
伏见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费了好大的劲,总算才让自己保持冷静的状态。他运作着全部的神经,以很自然的动作拿起酒杯,一口气喝光。
“啊呀,这些美酒可不是让你拿来牛饮的。”
优佳淘气地笑了。至于伏见,靠着这一杯酒,好歹终于让心情平静了一点。
“什么叫做可以被发现的时候?”
伏见问道。他毕竟不是省油的灯,声音还是极其冷静。虽然被优佳先发制人,但是他相信不会有问题的,他可以承受优佳的任何言语攻击。
优佳也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关于保全系统。”
“保全?”
“是的,就是联络保全公司,请他们中断系统,然后破窗而入的事情。”
“怎么样?”
伏见想起刚刚的对话,自己应该没有露出破绽才对。
“中断系统少说也要花上两三个小时,安东先生是这样说的,他是老板哥哥所委托的管理人,既然他这样说了,我想事实应该就是这样吧?可是,姊姊也说了,这样做太花时间了,至少我有这种感觉。”
“我想我应该已经针对这一点说明过了。”
是的。伏见是说明过了,并且企图让所有人都接受。
“我说采取任何行动都要以保全系统不能被切断为前提,所以要中断系统需要花费不少手续和时间。”
优佳暧昧地点点头,长长的头发微微地晃动着。
“你说的有道理,应该说你说得对。但是,我认为在那种情况下导出这种结论并不恰当。以当时的局面而言,姊姊说的才对。我们的朋友可能正因突发的疾病而受苦,照道理说,我们应该尽快伸出援手才对。如果因为犹豫而延误了时间,往后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可是伏见先生却执意要等到天亮。你说破坏窗户会让警报作响,引起骚动,又说要中断保全系统太花时间。”
“有什么办法呢?事实上是如此啊。”
“为什么不能引起骚动?”优佳的语气加强了,好像对没什么谈话兴致的伏见感到有点焦躁。“确实是会对附近的居民造成困扰,但是也仅止于此而已,只要在事后把事情说清楚就可以了呀。安东先生说过,他跟附近的居民也认识,既然如此,只要好好的解释说明,不是反而可以提升安东家的声誉吗?附近的人们会知道,为了帮助朋友,安东家不惜破窗救人。即便损害重要的建筑物,也以朋友的性命为优先考量,安东家应该会因此而获得大家的赞许才对。人情世事不就是这样吗?”
“……”
“当时伏见先生不应该说出那样的话,你应该说‘干脆打破窗户,让警报响起吧”,到时候保全人员就会飞奔而来,我们再请保全人员帮我们叫救护车和报警就好了。只要告诉他们,我们只是想救我们的朋友而已,这才是伏见先生该说的话。伏见先生是一个冷静而热情的人,照道理说,应该会积极采取行动的,至少我所认识的伏见先生应该会这么说才对。”
“那个伏见——”伏见夹杂着叹息说道,而事实上他也的确叹了口气。“也许早就不知道消失于哪个地方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视界狭隘的平凡上班族而已,跟就读研究所的你不一样。”
优佳没有把伏见的话听进去。她拿起酒杯,喝下葡萄酒。优佳已经知道伏见并没有变,就如伏见知道优佳没有变一样。
“我想我刚刚应该已经说明过了。”伏见宛如企图将刚才那一席没有发挥效果的话归零似地继续说道,现在他需要的是够厚的脸皮。“我所害怕的是发生‘打破窗户跳进房间,结果却发现新山呼呼大睡’这样的情况。安东和五月学姊也基于同样的理由,所以态度很保留,除非能证明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否则是不能轻言打破窗户的。”
当时这样的说明应该已经说服所有人了,可是优佳却面不改色地说。“已经证明了呀。”
“啊?”
“新山先生并不是因为服用安眠药而睡死了,我可以肯定这一点,伏见先生应该也知道吧?”
“我不知道。”伏见立刻反驳。“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T恤。”优佳说。那一瞬间,伏见的脑海中浮起犯下罪行时的景象。为了伪装新山是死于入浴意外,他从包包中拿出T恤。新山因为打扫时流了不少汗,所以决定去洗个澡。
他脱下衣服,将准备换上的T恤和短裤挂在藤椅上。当他泡进事先已经流满水的浴缸当中时,一个不小心却睡死而溺毙了。这是伏见的剧本,优佳所提到的T恤证明了这件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
“哦,你是说石丸从窗户外头看到的那一件啊?那又怎样?”
优佳似乎有点发怒了。这样的形容也许有点奇怪,不过她看起来就像一头被斗牛士轻而易举就闪过去的斗牛一样,或者这是一个人发现自己没有得到预期的成果时会有的情绪?
“整个行动模式显得太奇怪了。”她的声音因为无法压抑极度的不悦而变得僵硬。“如果伏见先生的说法属实,那么新山先生的行动就显得太奇怪了。伏见先生说过,新山先生拿出了换洗的衣物准备洗澡,但是可能因为睡意太浓而想先躺一下,结果就睡死了。新山先生确实是很可能采取这些行动,可是如果以这种模式来猜测新山先生的行动的话,就变得很奇怪了。”
“……”
伏见无法立刻答腔。新山的行动很奇怪?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优佳定定地看着伏见,一字一句说。
“新山先生并没有睡在前头那张床上。”
“……”
一道闪光窜过伏见脑中,闪光伴随着一种极度的恐惧。瞬间,伏见了解优佳想说什么了。
“让我们跟着新山先生的脚步从头来走一次吧?”伏见看似难掩心中剧烈的冲击。优佳看到伏见这样的反应,很满意似地继续说道。“回到房间之后,新山先生因为流了很多汗,想洗个澡。他究竟只是想冲个澡而已,或者是想好好泡个澡而在浴缸里流满了水,在这个关头不算很重要的问题。总之,新山先生是想洗个澡。他从包包里拿出洗好澡之后要换上的衣物,接着挂在藤椅上。藤椅就在桌子的旁边,就跟这间房间的摆设位置一样,而且桌子也跟这个房间一样摆在窗边。”
优佳看着伏见。“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新山先生人就在藤椅附近,这时他产生了强烈的睡意,如果他这时想先躺一下的话,比较靠近他的床是哪一张?”
伏见想咽下口水,可是口中一片干涩,他只好喝了一口葡萄酒。昂贵的葡萄酒却饮而无味。
“石丸先生说过‘前面的床铺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所以说,新山先生是睡在后头的那张床上。如果我们就实际的行为模式来考量的话,就知道事有蹊跷。这里的客房里都有两张单人床,但是投宿的客人只有一个。在这种状态下,当一个人产生强烈的睡意时,有必要刻意跑到靠近墙边的床上去睡吗?新山先生应该很自然地躺到靠近自己这边的床上才对。可是,比较靠近他的那张床上却看不到他的身影。”
“……”
“所以,刚刚伏见先生的主张是错的。如果新山先生是在后头那张床上睡觉的话,就跟T恤挂在椅子上的情况搭不起来。也就是说,如果T恤是挂在藤椅上的话,新山先生就应该是睡在靠近他的那张床上。既然他不在两张床的任何一张床上,就代表新山先生没有睡在床上,新山先生应该在浴室里。”
优佳的眼神中栖着悲哀的色彩。
“新山先生是不是溺死在浴缸里呢?”
伏见闭上眼睛。两只手回想起按压住新山头部的触感,微微地抖着。
可是,就算优佳没有戳破这件事,只要进六号房后也就会明白一切了。按照伏见原先的剧本,应该是在新山的尸体被发现后,继而导出意外死亡的结论。优佳先行找到结论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是计划并没有因此就露出破绽,事情还在伏见可以掌控的范围内。伏见睁开眼睛。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伏见缓缓地摇摇头。“怀疑新山溺死在浴缸里面,这个假设的确很有说服力。经你这么一提,我也开始怀疑了。可是,为什么你认为他不是在冲澡的时候突然心肌梗塞,而是在浴缸里溺毙的呢?”优佳的回答很简单。
“我只是选择机率比较高的一边。”
“什么意思?”
“我想起新山先生说的话。解散之前,新山先生说过‘我的脚一直不停走来走去,开始浮肿了,我想去泡个澡,好好伸展一下两条腿’。接着石丸先生说‘我流了好多汗,想冲个澡’,所以我印象很深——哦,原来新山先生待会儿会在浴缸里流满水泡澡,石丸先生只要冲个澡而已啊,所以新山先生整个人泡到浴缸里的几率就很高了。新山先生想泡进浴缸里好好舒缓手脚是不错的点子,但是我怀疑他当时会不会敌不过安眠药产生的睡意,就这样在浴缸里睡着了?”
“然后就这样溺死了。”
伏见可以理解似地喃喃说道。
伏见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同时有一种视野豁然开朗的感觉。新山在浴缸里溺毙了,优佳不偏不倚地掌握了伏见所写下的剧情内容。看样子是没问题了——尽管过了深夜一点,伏见却感觉精神奕奕。
伏见看着手表,凌晨一点二十分,距离杀害新山已经过了八个小时又三十分钟了,也许该是时候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该采取什么行动呢?”伏见一边往优佳的杯子里倒酒一边说道,同时也为自己斟满了酒。优佳微微地歪着头。
“我们推断出新山溺死在浴室里这种结果,为了确认这件事,我们是该立刻破窗而入呢?或者是既然人已经死了,干脆就等到天亮再会同保全公司打破窗户进去一窥究竟?哪种方法好?”
“应该是立刻做确认吧?”优佳立刻回答道,果如伏见的预期。“与其要这样悬在半空中过一个晚上,不如先行确认,对大家的心理状态也比较好吧?就算引起騒动也无所谓。”
“而且也不会对安东家造成伤害?”
“是的。”
“那就这么办吧?”伏见喝光了葡萄酒。“两点的时候再去跟安东商量看看,在打扰他在尼斯休养的哥哥之前,先向他道个歉。”
对话就此结束。打破窗户发现新山的尸体应该是将近两点半的时候吧?然后救护车和警察会赶过来。因为死因离奇,所以警方会开始进行监识调査。伏见不知道警方的捜查工作会花多少时间,但是,就算动作再怎么快,新山的尸体被送走的时间应该会接近凌晨四点了吧?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要一直到达这个阶段,伏见的目的才算达成。
当然他的计划还不算完美达成,他知道,但是优佳相信伏见的剧本。在将近凌晨一点三十分的时刻,头脑最优秀的优佳相信了。这个事实让伏见确信了计划一定会成功的事实。
优佳拿起酒杯喝了酒,静静地品味着Opus One所孕育出来的高级酒香,就好像刚刚的对话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如此成熟而稳重的态度是她该有的举动吗?伏见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优佳喝光了酒。伏见拿起酒瓶,想再为优佳倒酒。当酒瓶触碰到杯缘时,优佳开口了。
“新山先生为什么会卡上门挡呢?”
伏见当场僵住了。
由于手腕的力道失衡,葡萄酒迅速地流进酒杯里。他强作镇定,总算在酒溅出来之前将酒瓶从杯缘拿开了。昂贵的葡萄酒因为表面张力的关系,紧紧贴附在杯子的边缘。优佳慢慢地低下头去,把脸凑近放在桌上的杯子边。她用纤细的手指头拢起覆在脸上的黑发,把嘴巴抵在杯缘,接着轻轻地啜饮着,避免发出声音来。
“我真像个贪杯的老头子。”优佳露出经过算计的羞涩笑容,然后又恢复经过算计的严肃表情。
“新山先生躺在浴缸里,想好好舒展一下两条腿,结果就睡着而溺死了——这是很可能的事情,也许真的就是这样。可是,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就是个意外了,是新山先生本人也没有料想到的事情,就跟突发疾病一样。正如伏见先生在休息之前所说的,突发疾病说并不能说明新山先生卡上门挡的理由,然而,意外事故也一样,伏见先生为什么没有追究这一点?”
“……”
伏见回答不出来。优佳刚刚所做的推理都太有利于伏见了,导致他一时松懈,只顾抓着这条脉络不放,不做他想。然而冷静想想,优佳说的没错。伏见指出了突发疾病和卡上门挡这个行为有其不相容之处。伏见当初提出这样的意见是为了拖延大家讨论的进度,并且使大家无法导出一当的结论来,然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