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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斯冠群没有再跟过来。
他自己也在反思这个问题。
是啊,为什么无端端会提出,想见她的家人呢?
他和女人之间的交易,从不牵扯到对方的家人,他可以为她的家人做任何事情,却不想装作一家人那样相亲相爱,和谐相处。那就不仅仅是对一个那女人的责任,更是对一个家庭许下承诺。
刚才提出想见她的家人,对斯冠群而言,是极其难得的冲动。
他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的冲动。
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想介入她的生活,想了解她全部的感情,包括亲情,包括她爱着的人。
也想去见一见乐乐,虽然看过照片,可照片与真人的感觉并不尽相同。苏瑞与莫梵亚的儿子——斯冠群想到这里,又是一阵无言的焦躁。
情绪不受控制的感觉,很危险。
他不能再任由着它发展了。
好在莫梵亚与萧萧就要结婚了。那不过是苏瑞的一段往事。年轻时的往事,谁都会有的,譬如他自己。
但斯冠群回到车内的时候,司机早已经从厕所回来了。
斯冠群打开窗户,看着乐乐的病房里透出来的灯光,淡淡地吩咐道:“去机场。”
像毛头小子一样,急匆匆地赶回来,只为了见对方一面,这种行为,本身就已经很危险了。
难怪他坐飞机赶回来的时候,安雅的表情黑得吓人,着实难看。
大概她也知道了自己老板的反常,并为此感到担忧吧。
那就先冷冷吧,斯冠群想。
给她一点空间,也让自己冷静下来,譬如方才,那样硬生生地打住,几乎让他失常。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游刃有余的。
返回机场的途中,东方渐白,晨曦已经慢慢到来了,安雅在他抵达机场的时候打了个电话,说那边的事情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她没有去问斯冠群,这次回来见苏瑞,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事实上,她对这件事,对苏瑞,绝口不提。
这不是她这个小助理应该关心的事情。安雅一向是个得体的助理,这也是斯冠群愿意信任她的原因。
即便是私事,他也会交给安雅一并打理。
譬如,给其他几名女人分手费。
再譬如,斯杰的事情。
说起斯杰——
“对了,斯总,莫少爷昨晚曾打电话过来,说看到斯杰了。他刚巧去萧萧小姐的宴会上演出。”电话那头的安雅很尽职地汇报道。
“他肯回来吗?”斯冠群淡淡问。
“还是不肯,斯杰少爷似乎还在为他父亲的事情耿耿于怀。听莫少爷说,他现在的日子过得挺潦倒,房租都已经拖欠了几个月。斯总,要不要我去想办法,先找个借口,为他付房租?”安雅在那边请示道。
斯冠群否决道:“不用,只要他不出事,就不要随便出现在他面前。他愿意怎么闹腾,就让他闹,别出大乱子就行。如果他有什么感兴趣的事情,就扶持他。但是,千万不要让他看出来。”
“是。”安雅机械性地记下他的话。
“其他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斯冠群又问。
安雅上一个任务,本就是将他近期两位情人的善后事打点好。他突然对其他女人没有兴趣了,既然已经没有了兴趣,他也绝对不会去阻挠对方的幸福。
倘若她们中有谁愿意嫁人,他也会给一笔绝对丰厚,足够她们夫妻两人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的礼金。
“全部办妥了,只有一位棘手了点。”安雅犹豫了一会,终于说出口道:“就是英国的杨小姐,她宣称自己有了孩子,所以,她提出,想与斯总结婚。”
虽然前面说得清清楚楚,可是分手时,却有不少人会死活求着想结婚。不过,会用孩子来威胁他的,这位杨小姐倒是第一个。
“你告诉她,如果她还想得到那笔分手费,就和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还有那个孩子的爸爸,一起离开英国,不要再让我看见她。”斯冠群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但同样,没有任何感情。
安雅在那边听着,却没有半点心寒的意思,如果斯冠群给人一种善类的错觉,那么,那些人一定是有眼无珠。
斯冠群当然不是善类,事实上,他的冷血无情,在业内是出了名的。
对女人也一样。
那位杨小姐,原本只是在英国读书的一个学生罢了,只是偶尔与斯冠群在餐厅,她想过来搭讪,斯冠群便顺理成章地收了她。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毕竟是个美女,年轻,热情,而且,对他也算尽心。
他给她的东西同样不少,名车,豪宅,明明只是一个高校学生,却已经拥有了让所有人都羡慕不已的财富与适当的权利地位。这些东西,不就是她当初主动接近他时,所渴求的吗?
现在,他全部给了她,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居然用孩子来威胁斯总。
安雅想了想就觉得好笑。
斯总早就做过结扎手术,他不会与任何人建立必须维系的纽带,这个世上,唯一与他有不可斩断关系的人,只有斯杰一个而已。
即便是安雅自己,她略有点苦涩地想,也并不是不能取代的吧。
从牛津毕业后,便跟了他六年。六年里,她对他而言,也只是一个能干的助理罢了。
安雅所做的全部努力,也不过是维系着这个评价,一直当他“能干”的助理,当一辈子,这样,她就已经比其他那些女人幸运了很多。
那个苏瑞只是斯总一时兴起吧。
在这个世上,他不可能对另外一个人另眼相加,如果她的六年努力,也不过换来他公事公办的信任,那个苏瑞,凭什么可以得到能改变他的欢心?
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这样一想,安雅顿时觉得那个女人无足轻重了。
“斯总过来后,这段时间还会回国吗?”想一想,安雅终究还是问了一句。
“嗯,再说吧。”斯冠群的语气里听不出半点端倪。
安雅自然不敢打破沙锅问到底。
交谈很快结束,斯冠群挂断电话,望着路边呼啸而过的街灯,和清晨零星而匆忙的过路车,眸光沉静而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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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瑞回到乐乐的病房,乐乐并没有苏醒的意思,妈妈也睡得很熟。
她了无睡意,看了几眼,又退出来,将门掩好,自己站在走廊那边发呆。
刚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只要想一想,便觉得脸颊发燥,又羞又惭。
无论她想如何反驳,被斯冠群所挑动。这是事实。那个男人,几乎可以将任何事情都握于手中。
这个世上,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呢?
他到底是谁?什么来头?在他不为她所知的过往里,到底发生过什么?经历过什么?
苏瑞终于发现,自己开始对他好奇了。
他的神秘,让她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心。而好奇心,其实也是一项危险的情感。
摇摇头,苏瑞决定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现在最首要的事情,是明天的手术。有徐少白在,手术应该不会有问题,只是乐乐要受很多罪,稍微想了想,她便觉得身上像刀割过一样冷冷地痛。明天,那把手术刀,就要切在乐乐那个小小的身体上了,取出他小小的、虚弱的、总是休克的心脏,再换上另外一个人的
她不敢深想,再想下去,自己的心脏都抽搐了起来。苏瑞强迫着自己转开注意力。
手术之后的治疗费,该从哪里去找呢?
她刚刚才义正言辞地告诉斯冠群:千万别为她做任何事。
秘书的工作也干不太久了。
还是去做销售吧,至少销售可以拿提成,她知道近期公司有一项大项目,军区有一批旧设备要换,如果能换上他们公司的,这笔近千万的交易,光提成就有几十万。
倘若有了这几十万,至少近几月的治疗费,她可以不用担心。
这几个月,也能让她喘口气,好好去想想其他赚钱的门道。
暂时打定了主意,苏瑞也说服自己安下心来。现在能支撑着这个家的,只有自己而已,她绝对不能表现一丁点走投无路,或者悲观难过的痕迹。
她要一直乐观着,微笑着,仿佛什么事情都能处理,这样,才能让妈妈和乐乐安心。
天已经慢慢亮了,等到了七点多的时候,有护士开始过来查房。
手术被定在八点半举行。再过不久,徐少白就会过来进行一些前期检查。
苏瑞最后跟李艾打了个电话,打算告诉她一声乐乐做手术的事情,可是电话拨过去,那边却一直回荡着“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的回音。
她的心一沉,又忙忙地打给斯杰。
仍然是“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苏瑞第一反应就是想报警,不过,还是努力冷静了下来。
乐乐马上就要进去手术室,她是不可能离开的,斯杰也不算什么不知根知底的人,他就算真的看上了李艾,也不至于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毕竟,李艾似乎也不讨厌他。
他如果真的喜欢李艾,还有很多事情去追求她。他还年轻。
也许只是信号不好,或者,他们昨晚去了什么郊外踏青。
苏瑞一面安慰自己,一面还是觉得惴惴不安,这样胡思乱想了十分钟,终于还是决定给Alex拨了个电话,看他能不能联系到李艾。
Alex倒是很快接了电话,这一次没有大睡初醒的感觉了,虽然声音有点疲惫,但好像没在睡觉。
“怎么了?是不是乐乐出了什么事?需要我过去吗?”
他一接起电话,便是连着三句问话。
苏瑞微微一汗,赶紧安抚道:“我这边没事,就是挺担心李艾的,我联系不上她,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你能联系上她么?”
“哦,她没什么事,我刚才还与她打过电话,可能是信号不好。”Alex的语气平淡自然。
苏瑞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好。”
如果李艾昨晚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毕竟,李艾是为了自己才去那个宴会的,然后,被商天南那个混蛋欺负的。
“不用多想,好好地陪乐乐吧,我等会就过去。”Alex这样说。
苏瑞本来想对他说“不用”。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内心深处,她其实希望Alex能来。
这么大的手术,她也会害怕,等在手术室外面的感觉,其实很煎熬很煎熬。她不能让妈妈和她一起等着,等乐乐开始做手术后,她必须将妈妈打发出医院。
她们母子曾一起在手术室外面等过一次,那一次,她们等到了父亲的尸体。
苏妈妈的悲痛欲绝,手术室那让人窒息的药水味,还有那台推车,两侧白色的墙壁,医生取下口罩,那一句似乎慈悲但其实漠然的“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都成为了她不可磨灭的梦靥,也成为了苏妈妈这辈子都不愿提起的记忆。
而现在,苏瑞将重新体味一下那种感觉,那种将生死悬于一线,她却只能颤颤巍巍地往前走的感觉。很多时候,她情愿自己才是做手术的那个人。可是,又不忍心让她爱着的人遭遇和她一样的恐惧与担忧。
最好是永远与这个地方绝缘才好。
不管怎样,苏瑞需要旁边有一位朋友,Alex也好,李艾也好,能够稳稳地支持着她,不让她因为颤抖而倒下。
病房那边,乐乐因为走廊的喧闹而被吵醒,揉着眼睛,下意识地喊了声,“妈妈。”
苏瑞只得匆忙地挂了电话,进去和儿子腻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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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Alex轻轻地放下手机,望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在上面辨识着两个白色的光点。
光点重合在一起,他们应该还在一块。
不过,那个地方,却已经离开了市区很近,应该是某处破败的郊区,那一带,曾一度集中着许多储存粮食或者农资产品的仓库。后来农贸市场破落后,仓库也闲置了,年久失修,倒成为了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在那个地方藏起一个人,确实让人察觉不出来。
看来,他们果然是出事了。
事实上,在Alex离开医院的时候,就曾尝试着联系李艾,他本想问问李艾,关于那个神秘男人的身份问题,可不论怎么拨打电话,都无法接通,那时Alex已经觉出了不对劲,他回家后,便直接侵入警电系统,通过两人的手机号查到他们此时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