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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这样。”普布利乌斯的语气不太确定,“我喜欢过许多女人,可是对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是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好像见到了多年不见的朋友,喜欢她在我面前跳跃,晃来晃去的模样……”
普布利乌斯越说,赵弄潮的脸色越阴沉,只可惜普布利乌斯背对着,看不到。赵弄潮早已经觉察出普布利乌斯对王玉婷的感情超出了友谊,但他总以“只是可疑”来自欺欺人。今天他可以确定了,他的心脏从没有这么快速地跳动过,这不是喜悦的兴奋,应该算是种遇上仇人的冲动。
“你可以救她的。”赵弄潮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气息,“你可以赦免她,但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做,不仅避免别人对你的猜疑,更显示出你的宽容。然后永远不再见她,把你的感情永久深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们的关系。要知道一旦泄露出去,对你和她都是致命的,特别是对她,迦太基人疑心重,他们的元老议会会要她的命。”
“永远不再见面?”普布利乌斯转身看着他,似乎对这条建议很失望。
“不过战场上的见面除外。”赵弄潮露出微笑,“但被无故释放后,迦太基人会怀疑她,她也不大可能再为他们效力了。”
赵弄潮的笑意更浓,连他自己都感到面部肌肉很勉强地在运动。普布利乌斯的表情木讷,对他这样健谈活泼的人来说,这种呆滞表情是极不寻常的。普布利乌斯不希望这种结局——赵弄潮开始惴测普布利乌斯的心思——普布利乌斯想要更好的,所以才找上他商量。但普布利乌斯希望的更好的结局,对赵弄潮来说只会更不好,赵弄潮不愿再为他想更好的办法了,只有刚才提出的方法才是最好的,只有这样对王玉婷、对赵弄潮才最好。
“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不一般。”普布利乌斯突然说。
他把赵弄潮惊住了。普布利乌斯口中的“你们”不指别人,在赵弄潮的理解中就是指他和王玉婷。普布利乌斯知道了他与王玉婷的关系?赵弄潮深感不妙,他现在还不能被人当做情敌。
“在罗马时,你不顾性命搭救,我就看出来了。你和她,还有利略,你们是早就认识的很好的朋友,对不对?”普布利乌斯笑着说。
听到把他们与陈志扯一块儿后,赵弄潮稍松了口气。原来普布利乌斯并不知道,他没有看到这么深。
他又说:“既然是好朋友,你会希望她遭遇不幸吗?我以权力释放她,却让她回到迦太基人中遭受猜忌,甚至受到迫害。我不能这么做,这是在害她。”
“可是留在罗马人中……你有这么多仇恨她的部下……”
“怎么也比回迦太基好,在那里她孤立无援,在这里至少还有我们。我会妥善安排的,而且已经有主意了。虽然我没有采用你的建议,不过谢谢你的提醒,让我找到了灵感。”
“你的方法是……”赵弄潮紧张地问。
普布利乌斯一扫愁容,笑容轻松,“这是个比较长远的计划,暂时保密。”他笑着进屋了。
长远计划?赵弄潮琢磨着,联想到普布利乌斯的笑容,心中起了不安。
第三十九节 分歧
普布利乌斯次日宣布了获释者的名单。首先释放的是在伊比利亚有地位有名望的人,或者他们的子女,普布利乌斯不仅允许他们离开新迦太基,对某些重要人物还要确保他们的安全。这些人中不少人对普布利乌斯感激涕零,谁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得到释放,而且这位罗马将军年轻仁慈,与传闻中的疯狂形象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这些伊比利亚人得到释放,在普布利乌斯解释清楚的情况下并未得到质疑,反而获得了赞许,那么他在毫无商议的情况下释放王玉婷,则引起了罗马人内部的反对。
第一个出头反对的自然是加图,他现在已成为所有反对普布利乌斯行动的领头人。第二个出头的人居然是纳西卡,普布利乌斯抱怨这个弟弟与他根本不在一条心。
在释放仪式结束后,加图第一个对他说了话。“你打算放那个女人回去,然后带着军队与我们战斗吗?”
没等他答复,纳西卡说话了,“你虽然有时很冲动,并且感情用事,但仍是个英明的人。现在这个英明的人怎么做出了糊涂事?”
他们俩说了话,所有持反对意见的军官们都说了起来,围着普布利乌斯吵个不停,要求他收回释放王玉婷的命令。高级军官们之中只有陈志没有表时意见,另外还有顾问赵弄潮。虽然没有表明意见,但他们绝不在反对者中。赵弄潮鼓励地看着普布利乌斯,王玉婷能不能获得自由,就看普布利乌斯能不能顶住压力了。
“够了!”普布利乌斯喝斥他们,让他们闭了嘴。“这不是你们能干涉的事。我说过放她走了吗?我只不过把她从监牢里放出来而已,并没有打算让她回到迦太基人那儿去,她仍在我们的控制中。放她出监牢只因为我认为像她这样地位的人不适合呆在牢里,多少总该有点礼遇吧!她在新迦太基有住宅,我让她回那里,但是没有我的允许她不能离开大门一步。你们不要误解了我的意思!”
普布利乌斯一席话塞住了众人的口。他没有释放王玉婷,只不过将她换个地方监禁。但王玉婷的待遇好起来了,意味着想要处死她的打算更加不现实。年轻的将军有意维护她,谁看不出?
陈志将赵弄潮拉至一旁,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普布利乌斯想要众叛亲离吗?”
赵弄潮苦涩地冷笑,“别一有事就认为是我干的!我建议他,如果要释放玉婷,就彻底释放。可他不听,一意孤行要将她留下。他有时候就这样,很任性。”
“据我所知,他在昨晚已经释放了王叔叔和王叔叔新娶的夫人。不过他们现在仍受着监视,没获得完全自由。你怎么向普布利乌斯建议释放王玉婷?这件事办急了会引发大风波。”陈志语气中有些埋怨。
赵弄潮感觉到他的不满,对他起了怨气。“怎么这样说?如果再不急,她就要被杀死了!而且普布利乌斯也有这个意愿,怎么能怪到我头上?玉婷是和我们一起来的,我们不相互帮助,怎么渡过难关?既然我们是四个人,回去的时候也得四个人,我向陈叔叔保证过。”
“假如普布利乌斯因这件事受了难,那么你的历史不是要发生改变了?你以前为了维护历史干了坏事,现在又不维护它了?”
“你还记着叙拉古的事?这次与上次不一样,玉婷的安危是头等大事!在你心中,我们的安危还没有这些古代人重要吗?”赵弄潮厌恶地瞪了陈志一眼,认为这个人在无理取闹,不愿多说了。
“你等一等!我认为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们应把话说明白,表明内心想法,别猜来猜去,相互误解了!”陈志在他身后着急地低声喊叫。但赵弄潮已经不回头,陈志无可奈何地瞥了他的背影一眼,使出闷气。
“利略,过来一下。”远处有人在召唤。
陈志看到是加图他们,已猜到他们的目的,不过又不好拒绝,只好靠了过去。
这已经算是公开的秘密会议了,可能参与的人认为他们谈论的是正大光明的维护罗马利益的事,所以没什么好隐藏的。
“西庇阿不听劝告,这时候我们更应该团结,一定要劝到他听从为止。”加图说。他看着陈志,“利略,你是什么态度?我们都知道你与西庇阿关系最好,如果你实在不愿与朋友对着干,我们不会勉强你。”
陈志一边走一边思考,这是要他立刻表明态度了。如果他的立刻与他们不一致,他们会立刻排除掉他,把他连同普布利乌斯一起孤立起来,以后他们的行动不会再让他知道;但如果赞同他们,那就意味着他站在了普布利乌斯的对立面,并向他施压,这不是对朋友干的事,更何况普布利乌斯没有干错事。
他一时想不出能够两全的巧妙答复,只好直说,“普布利乌斯有自己的打算,我们不能看表面,应当相信他。”
“他的打算就是怎样讨好那个女人。有传闻说他喜欢外国女人,把贤淑的妻子冷落在家。看来这个传闻是真的。”加图毫不客气地说。也不知道他真的听说过这样的传闻,还是自己编造出的谎言,不过普布利乌斯冷落妻子的事许多人都听说过,因此引起在场不少人的猜疑。
“只是传闻,可信度不高。”陈志立刻反驳说,“普布利乌斯的为人我们都清楚,他的确有许多情人,我们多少都听过他的绯闻。但在大事上他什么时候糊涂过了?你们中许多人认识他的时间很长,从小一起长大,或者看着他长大,我这个认识他时间最短的朋友都能信任他,你们更应该能做到。如果他是个糊涂的人,我们现在能有这样的胜利吗?”
“他是个赌徒!”加图说,“赌的是运气。如同所有的赌博一样,最初总能小赢几把,但最后会输得一无所有。如果不是碰巧遇上海水退潮,我们永远也攻不下这座城。这就是运气,运气不会停留在一处。”
陈志绝对不相信那是运气,但他无力反驳加图的“运气说”,只好绕过这个话题,“至少他们现在没有犯错。而我们这样联合起来迫使长官按我们的意志办事算什么呢?我们把军团的纪律放在哪里?这才是干错事。以前有过这种事吗?我没听说过。就算是公认愚蠢的瓦罗,在他担任执政官时也没有人出来这样反对他的策略,尽管他导致了我们在坎尼的悲剧。”
习惯依循传统的罗马人在听了陈志的话后,有的人低下了头,生了悔意。
“利略,我看出来了,你是维护西庇阿的!”加图不能容忍有人离间他正在形成的联盟,“虽然是好朋友,但朋友犯了错,更加有纠正的义务!”
“加图,你说说看,普布利乌斯的错误在哪儿?他做的事没有超出将军的权力范围,也没有带来危害。他连掌握一个俘虏的生死权也不行吗?”陈志不示弱地反驳。加图分明是想借机攻击普布利乌斯,这个人不是为了罗马的利益,而是为了他自己和他的集团,所以陈志不怕反驳他,只要站在罗马传统和军团纪律的立场,加图毫无办法。
他把加图气坏了,加图不能允许自己被一个连用拉丁文写文章都有困难的人驳倒。他还想说,这时一位百夫长向他们跑来,有事汇报。
巡逻的士兵在城外抓着两个可能的女人,她们在城边鬼鬼祟祟,可能是间谍。问了她们身份,她们说自己是罗马人,一个称自己是前执政官鲍鲁斯的女儿,另一个居然称自己是西庇阿将军的妻子。太不可思议了,就算是冒充他人身份,也没有这样冒充法。
陈志听完,立刻跟着百夫长去看个究竟,趁机离开这群人。
士兵抓着的两个女人年龄都不大,头发散乱,衣裙也肮脏,似乎吃了不少苦。陈志靠近她们,一眼就认出黑头发的女孩是阿米利娅。“阿米利娅小姐,真的是你?”
黑发少女抬起头,她身旁的褐色卷发的女孩自然是科尼利娅了。科尼利娅见到终于有人认识她们,“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第四十节 妻子的不可思议来访
听说科尼利娅和阿米利娅到了新迦太基,普布利乌斯初觉得不可思议,但在见到她们后,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了。两位都是贵族小姐,从小在内庭中长大,很少出门,更少步行,难以想象她们是怎么从罗马来到西班牙的。
普布利乌斯冲着科尼利娅怒气冲冲地说:“你还嫌我不够烦吗?迦太基人随时会打来,军团里又有对手等着看我的笑话,还得照顾你!这时候你来干什么?一个人不够,又连累别人!”
科尼利娅眼里饱含打转的泪水,“普布利乌斯,我的丈夫。我从未乘过船,海上颠簸得我直吐,上了岸,又急着找你,我们不会骑马,只能靠一双脚。从小到大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两只脚全起了水泡……”
“知道辛苦就不应该来!”普布利乌斯不想听她诉苦,厌恶她的娇气,“按规矩,军队里不能留女人,明天我送你们回去。”
“我们好不容易才到的!”科尼利娅大声叫,“而且,而且我们并不打算住军营,给我们在城里找个住处,把我们当作普通居民,好不好?不要送我们走!”
“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怎么把你当作普通居民?还是回去吧!这里是前线战场,不是你赏花的庭院。”普布利乌斯无心与他的妻子多说下去,叫来几个人,命令他们把两位女士先安排个住处。
科尼利娅怎么会甘心,不住向她的朋友使去眼色,阿米利娅来到普布利乌斯身边,温柔地说:“以前听人说登山的时候,上山容易,下山却比较困难。我们来时容易,就我和科尼利娅两个女人也能到达这儿;但如果要回去,恐怕你派上一个军团也保护不了我们。”
“怎么说?”普布利乌斯对她还保持着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