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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狄比利斯的话含带着几分玩笑,尽管如此,仍给听者带来了无比压力。
“又要和我谈啊?”王玉婷表现出了痛苦的不乐意。与汉尼拔交谈对她来说是件很伤脑细胞的事,她总得防着他,因为这个人总想从她嘴里套出些秘密来。
第四十八节 赏识
数万人的队伍即使没有遇上阻力,前进速度也并不快。特别是当奥来尔酋长的一万名战士也加入到这个阵营中后,庞大队伍变得更加蜿蜒漫长。
王玉婷骑着马从队伍后边赶到一辆马车旁,她的目光与守在车旁的王重阳短暂交汇了一瞬间,立刻就被另一名守卫居阿斯推进车里。由于时间太短,她从父亲的眼神中领会不出这次被召见是好是坏。推开门的时候,她听见了里边传来的笑声,那个金发男人的声音尤为清晰,她绷紧心弦,钻了进去。
“你来了。我们正谈论到我们女英雄的战绩呢!来,请到这里坐。”英狄比利斯酋长拍了拍身旁的坐垫。
王玉婷只好向酋长微笑还礼,坐在了英狄比利斯与汉尼拔之间,她顿时有种被左右夹击的危机感。但比这个不适应的危机感更让她意外的是,汉尼拔的右侧坐着一位熟人,许久没见的陈志也在这里,从他与汉尼拔有说有笑的状况来看,他们的关系似乎已超越了上下级,更像是相处融洽的朋友。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中王玉婷更显尴尬,她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你们在说什么?”她忍不住,终于问道。
汉尼拔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对她说:“我们在谈论少女英雄的指挥艺术。我有个疑问,如果阿克果没有中计追进森林,你会怎么做?”
“我没打算怎么做。”王玉婷的回答让英狄比利斯很意外,“难道要我冲出去与他决一死战吗?硬碰硬,我这点人只是送死。”
“我就说她不可能有第二手准备。”陈志像猜中了彩票般地笑着对英狄比利斯说。
英狄比利斯酋长显然输掉了一场赌局,很失望,“竟然这样就敢与多于自己三倍的敌人决战?真是越年轻的人越冒失。”
他们的话使王玉婷不服气了,“谁说我没有第二手准备了!你们知不知道,就算阿克果不打算主动进攻,我也不会输。他不攻我,我自然也不会攻他,这场仗挺多平局,而且我杀了他那么多人,说到底还是我占了便宜。”
“说得没错。从玉婷小姐的部署来说,她把自己放在了一个不会输的位置上。阿克果进入森林就会中计,而如果他采取谨慎,没有冒险进入森林,我们的玉婷小姐也不会有损失。真是损人又利己的谋算。”汉尼拔接过王玉婷的话向车内的人解释,“作战的指挥官就应该首先计划周全,必须先保证自己不被敌人战胜,才能再去战胜敌人,不然冲动行事只会漏洞百出,反而让敌人找到弱点。”
英狄比利斯与陈志双双点头。
“我的家乡有句说叫人做事首先要‘立于不败之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你们那里有这样的谚语吗?”汉尼拔对陈志的话产生了兴趣,“我想玉婷小姐的指挥才能除了她自身的聪颖,与你们的文化习俗也有关系。那个东方国家有机会我也一定得了解一番。”
“你能了解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王玉婷得意地低声咕哝。
汉尼拔似乎听见了这句咕哝,把目光投向了她,“不过玉婷小姐,你的布局并不是没有破绽的。至少有一点你做得并不好。”
“什么?”王玉婷立刻坐直身子,看着这个敢批评她的男人。
汉尼拔不像挑战者的故意挑刺,也不像老师指出学生的错误,只是如同朋友中肯地提出建议般地说出了他的话:“你忽略了一个人的作用,这个人完全有能力把你的布局全盘破坏,并且威胁你的生命。”
“是谁?”
不仅王玉婷有样的疑问,陈志与英狄比利斯也发出同样疑惑。
“奥来尔。”
汉尼拔的声音很轻,可另外三人却听得很清楚。“奥来尔的出现可能在玉婷小姐的计算之内,但他没有与阿克果在一起,而是单独行动,这绝对是小姐意料之外的事,所以你放弃了偷袭的最佳时间,这样做同样很明智。不过当阿克果第二次出现时,小姐你知道奥来尔在哪儿吗?”
“他……”王玉婷有点语塞,当时侦查的人告诉她说,奥来尔的军队失踪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里。你在另一支敌军位置不明的情况下发动攻击,这算不算最大的失误呢?”
王玉婷想反驳:“我派人侦查过了,奥来尔已经不在这一带,所以我才下令攻击的。如果我知道他在附近,你以为我会……”
“所以你才赌了一把!”汉尼拔打断了她的辩驳,“你赌奥来尔不会出现,这场赌局的赌注压得真大。假如不是奥来尔已经有了叛离大酋长的心思,带着一万名战士趁那个时候与英狄比利斯汇合了,你以为自己还能在这里辩驳你的过失吗?”
王玉婷还想反驳,但她的话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汉尼拔的声音压了下去,“如果你有一直留意奥来尔的动向就会知道他去哪儿了,也不会得到一个‘失踪’的结果。这是你身为指挥官的失职。”
“可我毕竟是赢了。奥来尔没有出现,只要他不站在阿克果一边,我有什么好怕的呢?”王玉婷总算挤出两句。森林埋伏一战,她最担心的就是行踪成迷的奥来尔部,如果早知道奥来尔已经投靠南部联盟,她也不会白白浪费最佳攻击时刻了。
她的话却惹来汉尼拔一阵大笑,迦太基的将军接着说:“你的胜负掌握在奥来尔手里是因你的对手是阿克果而言,但如果我是阿克果,即使没有奥来尔也能战胜你。我不会冒失地闯入森林,但也不会就这样离开。我只需要点上一把火,让燃烧的森林把隐藏于里边的敌人逼出来就可以了。你选择被烧死,还是死于我的剑下呢?”
汉尼拔的假设让王玉婷无话可说了,庆幸阿克果当时没想到用火。但王玉婷感到的却是自己的身体因愤怒而发抖,这个男人最初称赞她的策略,而后却又把她贬得一文不值。“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显视你有多聪明吗?”她站了起来,可狭窄的车箱却又使她不能站直身子,只得弯着腰冲着面前的汉尼拔大吼,“为什么作战前你不说出来呢?现在充当事后诸葛亮,说我这不对,那有破绽,有什么意思?反正我已经赢了!你是不是眼红不服气啊!”
她一脚踢开车门,在门外王重阳与居阿斯两位守卫惊诧的目光前跳了下去。刚才王玉婷在车里的喊声马车附近的人都听见了,但却没人知道为什么会吵起来。
王玉婷回头指着车里的人又是一句叫嚣。“汉尼拔!别让我再看见你!”说完怒气冲冲地跨上马背,狠踢马肚,混进大队中了。
“怎么闹成这样?”居阿斯摸了摸没长头发的脑袋,光滑的头皮越发透亮。他看了看同伴王重阳,“你应该提醒她的。本来汉尼拔将军很欣赏她的表现,还想破例重用,这下可好!”
王玉婷的父亲耸耸肩,“不能怨我,是你急着要她进去,我还没来得及说呢!”
看着王玉婷跑掉的背影,汉尼拔叹出口气,“我是不是批评得过分了?”
“没有。很中肯。”陈志摇摇头,“是她自己接受不了,怨不得谁。”
“你们怎么看?这个人可以用吗?”汉尼拔问向身旁两位朋友。
英狄比利斯酋长微笑着首先说出看法,“玉婷小姐这样年轻、聪明,而且勇敢的女性世上少有,只可惜脾气太坏了。娇宠的小姐一定无法适应军旅生活,就像水中凶猛的鳄鱼永远不能如雄鹰那样称霸天空。”
“娇气的习性可以通过磨练变得坚韧,对军人来说有脾气也是一种性格,但不能冷静接受意见,就有些麻烦了。我想即使作战前指出她的破绽,她也不会听的。”汉尼拔微微皱眉,似乎要想出个办法改变人的个性。
陈志猜出了他的意图,叹气的声音中透出无奈,“算了吧!没有人能使她老老实实地接受批评,更别说虚心请教了。”
第四十九节 不算会师的会师
流淌的塔加斯河平静的河水下不失汹涌暗流。塔加斯河以北,阿利瓦西人的土地上今日如同节日般热闹非凡,土著居民敲打着庆祝晚会里才会出现的乐器,演奏出音符混乱,听不出是什么曲调的音乐,不过从他们喜气洋洋的神色和期待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应该是迎接客人的迎宾曲,只是演奏者未经统一,各自吹各自的曲调,全乱套了。
年轻的迦太基将领哈斯德鲁巴完全不被这些混乱的曲子所影响,他穿着雕刻繁复深浮雕的金色胸甲,大红色的绣花披风用宝石纽扣别在肩头,皮靴与护腕上也闪着金光,贴着剪出花样的金箔装饰出边沿。这是哈斯德鲁巴当前条件下拿得出的最好一套铠甲了,但就算这样,年轻的将军依然嫌它寒碜,不时责备身旁的副官办事不力。
“来了!来了!”报信的人很失仪态地跌跌撞撞地冲入临时组建的仪仗队中,他扑倒在哈斯德鲁巴面前,脸上挂着笑容,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高兴,“将军,他们来了!”他指向远方,地平线上增添出了几个小黑点,还有更多小黑点跟随在后面。
散漫的仪仗兵们慌乱地找回自己的位置,挺拔腰身,精神抖擞地握紧手中的节杖,列出整齐队形。远方的人近了,有一小队人脱离队伍,骑马快速向迎接他们的人靠近。哈斯德鲁巴紧张起来,他已不能安静地坐在木凳上,他站起来,移动碎步,有些焦躁不安。今天是与英狄比利斯领导的部落联军会师的日子,如果仅是单纯的会师,他用不着这样隆重和正式,但偏偏随同英狄比利斯的还有另一位重要人物,那个人才是使他如此坐立不安的原因。
靠近的先遣队已经可以使人看清他们的面容。领头的人身材娇小,像个少年,可细看下,他却有张女人的秀气面孔。欢迎队伍里不少人对这个小巧的领头人睁大了眼睛,他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在一群高大战士中异常明显的弱小身影,有人猜测说,她就是那著名的“卡彼坦尼亚的妖女”,传闻使得人们在注视中又多了声惊叹。
“欢迎你!我们又见面了,使者小姐。”哈斯德鲁巴兴高采烈地向着马背上的王玉婷高呼。他一挥手,停止的奏乐又开始乱七八糟地拼凑音符,美丽的阿利瓦西少女跳起了欢快舞蹈。
王玉婷下马走向哈斯德鲁巴,没想到他会用这么盛大的阵势迎接,当然她心里也明白,哈斯德鲁巴决不是为了她才精心布置。“你好,哈斯德鲁巴将军。感谢你对我的欢迎,让你费心了。”她环视四周,演奏队,抛洒鲜花和跳舞的少女,以及士兵组成的仪仗队,虽然都是临时拼凑,也还像模像样。不知道当她接下来宣布汉尼拔要她传达给哈斯德鲁巴的话时,欣喜的将军会露出什么表情。
哈斯德鲁巴如她预料的那样,充满期待地遥望她的背后。
“别看了,你等的人不会来。”王玉婷打碎他的期待。
哈斯德鲁巴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不太明白地看着她。王玉婷更进一步把话说明,“汉尼拔不会来了。他和英狄比利斯没有过河,只让我带着我属下的人来与你汇合。”
“为……为什么?”哈斯德鲁巴终于露出惊讶表情,“哥哥……不,汉尼拔将军为什么不来了?他不来,谁来主持大局?”
“你不是指挥官吗?”王玉婷反问哈斯德鲁巴,“汉尼拔说,这场仗由哈斯德鲁巴全权指挥,英狄比利斯负责协助和支援。”
“由我指挥?可是哥哥已经到附近了,仍是由我指挥吗?”哈斯德鲁巴的声音几乎让周围的旁观者们听见了。
他的表现让王玉婷想起了临走时,汉尼拔的担忧。汉尼拔突然对她袒露,他的弟弟对他太依赖,缺乏做大事的气魄。虽然她不明白汉尼拔这样说的用意,但记住了他最后的交待,如果哈斯德鲁巴压制不住他的同僚吉斯科,到时请她帮一把,这件事办成了,就当作为她掩饰假特使身份的酬谢。王玉婷并不在乎酬谢问题,她在意的是她的老爸,他还在汉尼拔身边。
“吉斯科一定不会听我的命令,到时我要怎么做呢?”哈斯德鲁巴低声询问王玉婷。他已把王玉婷当作汉尼拔派来的使者。
王玉婷看了他一眼,冷淡地说:“那是你自己的事。”边说着,边擦过哈斯德鲁巴身边,径直走向欢迎队伍后面的军营。
哈斯德鲁巴属下所有高级军官已经在将军议事帐篷里集合,这里将举行决战前最后一次军事会议。将军的身影一出现在帐篷门口时,军官们立刻笔直地站直了身子。
王玉婷跟在哈斯德鲁巴身后,走进了这个军营里最大的一间帐篷。踩在地上的感觉软绵绵的,像踩着地毯,她立刻低头,发现自己原来正走在帐篷中央的地图上,四周的军官全诧异地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