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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容在桃树下站定,低头默想该如何对他开日,须臾,她抬头对上他的眼。
「李公子,我很感激你为家兄所做的。」
李彬一晒,弯弯的嘴角拉出温暖斯文的笑意,他同意她的感激,没说什么举手之劳,别客气几句,因为他做这些事本就是有其目的。
「我原意尽全力还报此恩。」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他满面春风笑意,口气直白,无半分隐瞞。
她轻咬下唇,却道:「给我半个月时间,我会研制一剂解毒药丸,如果公子……又碰上类似的事情,立刻将药丸吞服下,就算不能将毒排出,亦可压下毒性三到五日,届时公子派人到桃花村,我定放下手边事,立刻前往李府为公子诊治。」
这是她的承诺和保证,如果李彬娶她是为了保住自己性命,那么,她竭尽全力为他保下便是。
语毕,谨容望向他,李彬无语,只是嘴边衔起一抹淡淡笑意。
「李公子不同意?」
他揺头,半响才缓慢开口,「之前求亲确实是为求保命,现在情况却变了。」「什么意思?」她满头雾水。
「在桃花村待得越久,越明白你曾经做过哪些事,对你,我不再只是单纯的欣赏,容儿……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容儿?他竟随了爹娘唤她小名?谨容头皮发麻,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也许你不清楚自己有什么影响力,但是连性情执坳,人人闻之色变的翁老将军都能被你收服,你说,我的心……会不会被你收服?」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
谨容心头微微一颇,她无力招架了,这虽不是情诗艳词,却也是她听过最勾人心思的话,李彬的手沁着微微湿意,他也会紧张吗?感受掌心徐徐传来的溫度,她红了双颊。
「你不相信?」他及问。
谨容点头,不相信自己有他说的那样。她只是现实势利,想赚更多银子让亲人过得愜意,她的医术,医德来自师傳,但比她更好的比比皆是,她不自夸也不自视甚高。
「说实话,我也不信自己会被你收服。从小,我认定自己必须娶名门淑媛,那是我挑选媳妇的唯一标准,但是你,明明是一个不符合标准的女子,而我低下身段向你求亲却遭拒,这出乎我的估计。」
「也许是不服输,也许是想证明你的拒绝是欲擒故纵,我故意时时出现,企图戳破你的伪装,但我发觉自己猜错了,你对我并无半分心思,你重重砸伤我的自信,从来没有女人拒绝得了我。」
「这些日子的相交让我看清楚许多事,也认识一个完全不同于自己的环境,在这里,人与人相交并非为了逐利,帮助是天性而非有背后目的,这神纯粹简单的关系,让我很羨慕,容儿,我喜欢你的桃花村,更喜欢在桃花村里长大的……你。」
若不是李彬说得这般真诚,若不是他的口气如此笃定,谨容定要讽刺他几句,天底下哪有贵人羨慕贱民的分儿,但此刻,她竟及驳不了他。
他的口才相当好,好到让人不由自主认同他的每句话,不由自主为他动心,也不由自主地相信,能够嫁与这样的好郎君,她应该感激涕零,而非再三推拒。
是的,她动心了,只不讨她仍有几分犹豫。
谨容抿唇,再开口,语气无比诚輩,「李彬,这辈子我是不会嫁人的。」「为什么?」
「我师傅曾预言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我的体质至阴,正常人恐怕连十岁都活不过,我运气好碰上师傅,他不仅传我一身医术,还想尽办法为我医病,天底下若还有人能救我,那个人只会是师傳,如今连他都揺头,这代表不管我嫁给谁都是害人,我是大夫,只救人不害人,尤其是害一个像你这般温善纯良的好男儿。」
她用诚挚包裹谎言,对他做最后一次测试,如果他就此打退堂鼓,那么她认了,如果他依旧坚持……她还有什么好顾虑?想至此,她脸颊绯红。
李彬定眼望她,脸上无半分犹豫,及问:「所以你确定我能够活得比你长久?有没有可能你的师傅找到药草治好你,而我却在下一次的毒手中与世长辞?」
「人生有无数可能,没人能预知明日事,也许我一走出桃花村就碰上想置我子死地的武功高手,明日我便走入幽冥,为那些不知道何时会发生的事而畏首畏尾、不敢酣畅淋滴痛快一回,我不明白,是胆怯没
出息?」
「何谨容,我不管你会不会死于二十五岁,就算你会又如何?至少我们成亲了,至少我们共同生活过几年,至少你闭上眼睛那刻,我无怨、你无悔,所以如果你不愿意嫁给我的理由是你师傅的预言,那未免太可笑。」
话说完,李彬坚定地握住她的双手,谨容在他眼底看见坚持,然后她笑了。
明知道是错,他还愿意飞蛾扑火,那她这把火又怎能害怕绽放光芒?
她是女人,自然有小女人的期待与幻想,期待有个男人为她撑起天,期待自己备受宠爱,心,一点,一点溫暧……
'笫三章失足成千古恨'
红盖头下,谨容满脸满眼的笑,不是为着自己嫁入贵门高户,不因为从此飞上枝头成为人人艳羨的贵妇,而是因为有个男子愿意为她交付真心。
她想,他喜欢她,不只是随口说说。
被人喜欢的感觉很微妙,比被人们需要更愉悦。
她是个骄傲的女孩,师傅曾经这样说过。
她丝毫不及对,因为她像多数男人一样期待被需要被尊重,因此她选择悬壶济世、选择造福乡里、选择扬名杏林,而不似世间多数女子只需要一个男人,一群孩子便可成就一生世。
李彬看出来了,所以他给予尊重信任,给予她嫁进高门的女子无法追逐的自由,这样的男人不嫁,她才是真傻子。
他是好男人,桃花村所有的叔叔伯伯婶婶爷爷奶奶……全都这样说。
如果她的决定是看走眼,那么整个桃花村便找不出有识人之明的人了,她不信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分辨不出他是真是伪。
谨容出嫁,何父何母不舍、哥哥谨华不舍,济民堂上下都不舍,而翁爷爷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骑着马随着喜轿送过数里。
村人都说,谨容好心有好报,她救过那么多条性命,老天自然要承诺她一世尊荣,说实话,谨容不在乎一世尊荣,她在乎的是她未来的夫婿。
她喜欢他,像他喜欢自己那样吗?
谨容并不确定,她只确定他是个可亲的好男人,确定他懂得感恩,然后确定自己会像学习医术那般努力,努力喜欢他,尊重他,一如他对待自己那样。
想起李彬,忍不住,她又笑了。
她太忙了,从踉着师傅那天开始就忙得团团转,从来没有时间停下来想想,想自己嫁为人妻的模样,想她会像多数女人一样,找个男子来依靠。
今天的婚礼直到现在,她还有严重的不真实感。
听见门轻轻被打开,谨容笑容加深,她明白接下来会有一堆的礼俗要一一完成,吉样话、掀盖头、绑同心结,喝交杯酒……全是娘嘱咐过的。
她敛起笑意,静静等待,等待那个男子为她掀开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可是……奇怪?为什么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新房应该是热热闹闹,除媒婆、喜娘,应该还有一堆婢女或男方家女眷……怎么会清清冷冷的?
谨容怀疑,却依然耐着性子等待,等待逐渐走近的人向自己说明。
他终于在她踉前站定,那是一双男人的靴,这时候能够进喜房的人,除了李彬不会有他人。
她又等了好一会儿,可李彬仍然站在原地,像是在犹豫什么,没有替她掀起红盖头,怎么了?是他后悔了?
倏地,谨容灵光乍现,不对……相当不对里喧闹的锣鼓声似乎在离开桃花村不久后就停止,她还以为是稍作歇息,进京后才会重新热闹起来,但是并没有,的确是冷冷清清,但那状况并非从现在才开始。她冷冷清清的进李府、冷冷清清的拜堂,那堂屋里似乎没有几个人在,李彬的爹是二品大员,儿子娶妻,登门祝贺的怎可能少了?
然后是冷冷清清的新房,连个侍婢都没有,不对,难道李彬欺骗她,李家门笫非他所言,或者……他不是娶妻而是迎妾?
心头猛然一惊,谨容扬手为自己掀开红盖头,抬起视线,瞬间,她像被天外飞来的大石头砸中,惊吓得动弹不得。
面前的男人不是李彬,是他一简煜丰!
他那张刚硬的脸庞在跳跃的烛光下带出几分动人溫柔,他定眼望她,双瞳间有她无法解释的复杂情绪,似乎有话要说,又似乎无语可言……
她不懂他的情绪,更不懂如何解释眼前一切。
难道想娶她的不是李彬而是他?蠢推论,如果是他,何必托李彬行动,以他的气派,身分不会在李彬之下,而他那強势性格,恐怕她的拒绝只会是隔靴搔瘁。
难道是他挟持喜轿,要逼她医治他所说的病人?这推论同样不聪明,如果是的话也未免闹得太大,要劫持她随时可行,不必非等到大队人马陪她出阁这日才搞出这一场。谨容凝神,沉声问:「这里是什么她
方?」
「怎么,忘记自己嫁给谁了?这里自然是晋远侯府。」
简煜丰没想过喜帕底下的女子是她,瞬间,所有传闻串起、苦胆粉、济民堂……他几乎可以串出一场骗局的始末。
「晋远侯府踉我有什么关系?李彬呢?难道……你是晋远侯世子?」
谨容问得很蠢,因为她的脑子满是浑噩,脸上的沉稳出现一道裂缝,从顶端一路歪歪斜斜地往下裂开,她想再说话,却发觉口舌间一片麻木。
简煜丰叹息,很好的联想力,可惜她猜错方向。
「李彬是谁?难道他连真实姓名都没告诉你?」他口气淡淡的,却忍不住衔起一抹讥诮,不是对她,而是对那个伪君子。
但谨容误解了、火大了,她跳下喜床大步走到他踉前,半点不斯文,只差没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了,谨容怒目问:「有心解说就别说一半藏一半,弄得人摸不着头绪。」「想求人道真相,口气得改改。」他依然是那文风不动的态度。
她深吸气,这时候要求人改口气太过分,她的脸色涨红,胸口起伏不定,眼底装着委屈,却骄傲地不让里头的溫气倾泄。
他双手横脚,冷然说道:「我不知道许莘是怎么同你说的,只晓得在过去月余他常往桃花村跑,而今日我听闻风声,晋远侯世子迎娶小妾。至于你口中所言的『李彬」是何许人,抱歉我并不清楚,但方才与你拜堂的人是晋远侯世子许莘,如果你不笨,至此应该明白,这场婚礼并不是你想像那般。」
这场婚礼并不是她想像那般?所以她是落入陷阱里了?
「可不可以再把话说得清楚些?」坚強崩坍,她极力抑制脆弱,但仍阻止不了满心惊惶,以及口气中的颇抖。
简煜丰眉一挑,照理说,目前的状况由不得她来指挥,他也不需要回答她的疑问。
及正她己经在这里,再也逃不出去,只不过……如果当初她同意他的条件,或者今日不会这般狼频,她错了,错在选择许莘的谎言,而不选择自己的实在交换。
有两分心软,他却不乐意让她瞧见,简煜丰板起脸孔,假装自己没有因为她的脆弱而动容。「你以为自己敉李彬一命,于是他爱上你,愿意将一个平民女子迎进晋远侯府?」他揺头。「这神故事只会出现在说书人嘴里,精明能千,聪慧善良的何大夫,怎么能轻易相信?」
他语气并无轻蔑,可谨容的自尊己被践踏凌辱、破碎成粉,看着她眼底淌过浓烈哀动,他眉心一抽。
「所以呢?真相为何?」她咬着牙,逼自己仰头。
「许莘和我的目的一样,我们都想救一个人,只不过我选择据实相告,而他选择把你拐进侯府。」偏偏天下人宁愿接受甜蜜的谎言胜于事实真相。
「那个人是谁?」她指甲抠进掌心,狼狠的、重重的,在那里留下两弯月牙痕迹。「礼亲王府的嫡女张钰荷。」「她和李彬是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这场病,她早己经是晋远侯府的世子妃。」这话从简煜丰口中出来,带上两分嘲讽,而听进谨容耳里,更是青天霹雳。
原来,全是假的,亲切良善是假的,喜欢她是假的,真心相待是假,连出动整村人送嫁的婚礼也是假的,所有人全看走眼了,李彬……不,不是李彬,他连名字都是假的,他们认识的那个男人根本不存
她被骗得团团转,却还在庆幸自己能得一个男人衷心疼爱……她居然为一个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