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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了这话,早已经泣不成声,却又要提起精神仔细听,那必定就是祖父的遗言了。
“我虽未盼到男孙,但这几年有你陪着,到底享了天伦之乐,想来老天亦不算薄待我。那日梁英才上门,我隐约间听着康康责骂梁英才,才知老天哪里薄情,分明总有安排,也是恩赐。康康,清如月,永沐河山,你今后就以林清月之名入我林家族谱,日后林家事务有你这个长女嫡孙,爷爷也就放心了。”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祖父,祖父竟然将偌大一个家交给我这样尚未满七岁的孩童,一时又明白祖父大约是为了补偿对娘亲的愧疚,又或许担心我日后在这家中再无贴心亲人照顾而招人欺负。想到祖父在临终之时想的全是家国大事,想到祖父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到死都要想尽办法补偿亏欠的人,我实在不能不伤心:陪了我六年的亲人就要离开我了阿
“爷爷,康康舍不得您”
祖父慈爱的看着我“好孩子,爷爷,也舍不得你啊”
爷爷终究还是渐渐睡了过去,我心里痛得难以自抑,面上的泪滂沱一般。松风也上来按着我的肩,爷爷却突然又睁开眼,几乎瞠目欲裂,喊道:“无知蠢妇!不配为我披麻戴孝!”说着紧紧捉着我的手,大喘一口气:“奉香不配做我林家媳妇皇上皇上,臣”祖父说到这里嘎然而止,溘然长逝。
理家务心如死灰
祖父走后不足半月,娘亲也跟着走了。从娘亲回到中州到她离开,她没有再对我开口说过一句话,甚至见面都少之又少,我揣测不到她心里的想法,只知道她生无可恋。她临终的时候我跪在她的床边,只在她的眼中看到一丝往日的样子,但却又那么陌生:如泣如诉,如恨如怜,如悲如怨,千般滋味浓于一眼,最后撒手人寰。
我欲张口痛哭,却发不出半声。前后不到一个月,我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两个亲人先后离开,在这个时空六年,所有的欢笑,所有眼泪,我的病一切的一切都随着他们的离开烟飞云散。而我最难过的是祖父终究含恨而终,我的娘亲,原本那么怜爱我的娘亲,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告别她唯一的女儿,决绝,怨恨。
祖父娘亲的先后辞世,给朝局带来了极大的震荡。巡政道梁英才大人在祖父死前上门催迫,成了众人眼中祖父的催命符。一时间众人对贷苗法的抵制、对方严等革新派的怨恨全部转变为对祖父的哀思悼念。祖父死后,可谓极尽哀荣。
元祐四年六月,中书舍人林泓,林澈上表要求回乡丁忧守制,皇帝未予理会。
元祐四年七月,迫于朝局压力,方严大人上书奏请皇帝厚葬祖父。同月,皇帝下旨厚葬祖父,赐谥号文忠,允父亲林泓丁忧,叔叔林泓夺情。
然而这一切与我何关。
元祐四年中秋,父亲带着一众家小回到中州。
然而,这与我又有何关?!
…这是上半部最后一次的分割线…
时间长,又是盛夏,祖父娘亲早已经下葬。父亲回到家中,以头抢地,哭声震天,直哭得头披髻散。我在一旁冷眼旁观,只觉得脸上一阵阵抽搐:你在哀痛谁?你的妻子因你而亡,你的父亲虽不是因你生病,你的行径却给他加了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的健康。
父亲哀痛到无以复加,竟然也病倒在床。病中数次传唤我,我都推病不见。其实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日日在房中呆坐。父亲也曾撑着过来探望我,见我呆楞,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流泪。后来也许是担心我,竟然打发林恬儿来找我说话。
众人纷纷,我也曾见过奉香及林恬儿。那林恬儿俊眼修眉,倒是长了一张极为生动的脸。仔细看起来,和我竟然也有三四分的相似,尤其那双眼睛,滴溜溜的,衬得人灵动非常。我见了这孩子,心里都不免惊讶:究竟是一家子的骨肉,相像的想否认都否认不了,难怪娘亲这样子。同样大的两个孩子,究竟一个被老天眷顾得多,一个却好像是上天的弃儿一般。
人与人之间最怕相互比较,一比就失了平常心,因好的沾沾自喜,因差的愤恨不平。林恬儿生动活泼,极像我的父亲,又善属文,更兼娇俏孩童,自然投了父亲的缘,被父亲爱若珍宝。只是,他人的缘分与我何干?我根本无心装载,也常常变了法子打发她走,心中酸痛依旧无法排解。
父亲回到家中哀痛过后,渐渐的也恢复了在中州的生活,这时候我才知道往日我腹诽祖父喜欢高谈阔论,却不知道我父亲的日子才叫高谈阔论,而且这还是在祖父娘亲的热孝当中。父亲当真是人闲心不闲,丁忧期间还时与中州个人来往,抨击谈论朝政。我想起祖父当日曾留言说父亲会因这次打击而有所成就,而今看来,不过是笑话一桩。对此我心中尤为厌恶:好一群意气风发的书生,真正不懂政治是种吃人的东西。我的厌恶,就如同我当日回避祖父一般,只日日缩在房中万事不理。父亲也就日日请了松风来看我,松风不知道是不是不明白我的心思,却还是日日给我开药。
然而在这个世界之上,乌龟犹自有壳,人却怎么会有。底下的人见父亲不理家务,祖父娘亲新丧,陈管家、胡全和林娘都失了靠山,自然就开始作乱。如今奉香回来,自然就把自己当成了当家主母。虽然并没有给燕语什么脸色,也时常对我嘘寒问暖,但是却对林娘萱玉等人渐渐有些苛刻,尤其对蔻珠,每有挑错苛刻的举动,连那点翠也都开始蹬鼻子上脸。林娘等人不大敢在我面前说,开始是燕语回来悄悄告诉我,到了后来林娘为此狠骂燕语被我撞见,我才知道林娘见我近日都呆楞,万事不理,怕我往日的病又发,很多事情都瞒着我。
我这才意识到,我对父亲,对家中事务的回避,可能会直接伤害那些仍旧关心我的人,我这才强忍着再度留心家中诸事。
到了九月,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家中个人虽然还是带孝,却已经去了麻衣。而此刻中州的贷苗法,终因朝中保守派的极力反对、祖父的亡逝得以推迟执行。父亲见连日的奋斗有了些转机,就决定办场家宴,简简单单的慰劳家中各人连年的辛苦。末了却吩咐奉香来操办,奉香听了这话简直比拿了圣旨还骄傲,当即忙碌开来。
我在一旁冷眼旁观,只道这女人真真不愧祖父评的那句:无知蠢妇!家中是何境况,哪能如此高调开宴,难道竟是等着让御史来揪辫子么?!然而父亲不管不顾,林恬儿也安之若素,我这才明白,这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但胡全陈管家等人一如既往谨慎低调,使得我心里稍安。尤为让我感动的是陈管家胡全林娘等人自从听了祖父的遗言后,真正把我当成家中主人,万事就算我不拿主意,都会回禀我一声。
这日胡全就悄悄来告诉我,奉香不顾陈管家反对,擅自把羁押多日的奉才放了出来,还对陈管家说了很多不动听的话,意思是嫌陈管家老,要让他退休之类的。陈管家听了委屈的老泪纵横,直要收拾包袱走人。胡全满是忧虑说陈管家一辈子都在这家中过的,无儿无女,此刻撵了可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我听了冷笑一声,奉香要排除异己么!那就要先正了自己的名才好!当即就让胡全领着我去见陈管家。
正要进门就听见蔻珠在屋里面哭,我望了胡全一眼,他茫然不知。进去一看,蔻珠当地跪着,林娘和陈管家坐着淌眼抹泪,萱玉也站着哭花了脸。
一众人见我进来,忙不迭要站起来,我莫名奇妙,截住他们问道:“嫲嫲,姐姐,陈管家,怎么了?”
四人沉默不语,蔻珠只怔怔看着我,过了一会才大哭道:“康康,康康!”
“蔻珠姐姐要哭,也让康康先听了再哭。”
“康康奉香把奉才放出来了,陈管家不让,奉香就拿了主子夫人的架势说陈管家。蔻珠听不过去,上前说了两句,不承想,奉香竟然说我说话太厉害,要找个人制住我,因此要把蔻珠配给奉才做老婆。”
陈管家见蔻珠不管不顾的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原想喝住,不料蔻珠一把抱住我,又哭道:“求小姐做主啊!小姐生前早已经把我和萱玉许了人,怎由得人任捏。何况那奉才往日我就骂过他,他必定怀恨在心。蔻珠,就是一头撞死了,也不受这等气”
我听了胸口一滞,一口气闷着异常难受,好一会才缓过来:这是哪跟哪!因问道:“娘娘生前已经把蔻珠、萱玉姐姐安排妥当了?”
林娘含泪点头说:“是在路中间的事情。原是老黄看准了萱玉,临离开的时候求了少夫人,少夫人允了。又想到蔻珠还没有着落,看着胡全也是个好孩子,性子又稳,必能四角齐全,因此也问了他们两人,都说准了的。如今他们两人的卖身契都在我这里的,只等办了丧事,过了热孝才好办罢了。”
我笑中带泪,娘亲一一安排妥当,可是我呢?
好一会我才笑道:“蔻珠姐姐莫急,奉香她嘴巴厉害不过你,不过找些话堵你的嘴巴罢了。在这家里,她的话还做不得准。”说罢转头:“胡全,你不用照奉香的话去备宴。往日孝中该如何备,你就如何备。陈管家,不必为一个下人那些没有见识的话而伤心难过,陈管家是从祖父那时候就在这家里的,就是康康也需得称一声长辈。奉香虽是父亲身边的人,到底还是个丫头,还归您管着的呢!若您都走了,祖父到了黄泉路上也不瞑目的。”
陈管家林娘等人听了我的话,一时又难过一时又如释重负,纷纷各归其位了。
到了夜间晚宴,我见奉香大喇喇的安坐父亲身边,心中冷笑不已,手上紧紧握起了拳头,面上却越发恭谨,只垂手立在一旁不动,父亲再三携我上桌,我都不肯。父亲才问我:“康儿,怎么了?”
我裣衽、低眉:“古昔孔圣力倡周礼,是故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今家中虽屡屡尊卑不分,但康康自幼跟着爷爷,谨记孔圣教导,是故今日不敢僭越,乱了礼教。”
父亲听了我的话,一脸疑惑,扫了一眼桌上,才发现奉香林恬儿两人而已,又了然,只软了声音:“康康可是见奉香在席上?哎,虽不大合规矩礼教,但你爷爷当日就不是那等拘泥礼教之人。何况今日家中热孝已过,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可不热闹些?”
我心中冷笑,犹未来得及反驳,奉香就站起来,一副慈母的模样来拉我:“说起来,如今我们也是一家人,恬儿跟着你父亲,就不曾这样拘束自己。康康也别学这等模样才好呢!”
我见她想拉我,只偏身避开,奉香见我回避,脸色也变了变,却不敢在父亲面前说什么,只软着声“少爷”
“姐姐可是嫌我母亲?”林恬儿脸色不豫的站起来。
我微微一笑,好妹妹!你什么时候能够懂得分清楚规矩和人情,你什么时候懂得人的一举一动能够牵涉他人的生命,你才真正明白我嫌弃的是什么东西。我转头对陈管家等人说道:“陈管家、胡全、林嫲嫲、萱玉蔻珠两位姐姐,当日祖父临终,你们都在跟前,请你们哪位一一复述祖父的遗言,一字不漏!”
蔻珠当即跪下来一一复述,说道奉香一截的时候奉香脸色大变,可怜楚楚的看着父亲,林恬儿起初还坐着,后来听说是爷爷的遗言,只站了起来,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而我早已经跪了下来,等蔻珠复述完祖父的话,我才缓缓说道:“康康听闻月前被康康锁拿羁押的奉才被奉香放了出来,陈管家拦着,奉香还出言讽刺。今日康康讨父亲示下,可是要纳此人为妾?若是,这个家奉香自然当的名正言顺,康康也绝无二话,也自当另找了清静处为爷爷守孝。只是康康提醒父亲,国孝刚除,家孝又来,父亲还得提防监察御史在京中参您一本。若父亲并不打算违逆祖父生前遗愿,那康康今日就谨遵爷爷的遗训,管一管这家。”
我的这番话没留给父亲任何余地,依我的现实年纪,估计没有人说的出来,但是我好歹活了三十六年,半辈子都过来了,我还真不怕别人如何看我,还顾及不能说什么话。果不其然,父亲听了这话一张脸变幻莫测,家中除了伴我长大的那些人,全都张口结舌。末了还是父亲镇定:“泓当遵从父亲遗愿。”说罢又朝祖父的屋子方向跪下扣了头,才示意我说。
示意燕语扶我站起来,脸一沉:“把那目无王法、连累主人、鱼肉乡里的刁奴奉才捆了!陈管家,以家法论当如何处理?”
“且慢,我哥哥犯了什么罪,康康你就这样又拉又锁!”奉香寒着脸。
我并不答话,也不看她,只望着胡全,胡全当即就拿出当日庄上佃户和奉才对质的供词封给父亲看。“五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