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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林言事-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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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衣怒马少年郎

  那崔公子同方公子出了福悦楼,两相拱手,只约好五日后在城门相见一同赶往京城就别过。崔公子带着自己的小书童,手里摇着摇铃,穿街走巷上门给人看病,遇到家境富裕些的,就收些钱留作川资。
  杭州自古就是繁华的烟花之地,城中多有富庶的人家,自然不大看得上这又像书生又想走方郎中的一介文人,两人无法,渐次的就走出了杭州府。
  崔公子身边的小书童眼见越走越少人烟,不禁有些着急:“公子,咱么可走出城了!再往外走,这的人家可不大看得起病的”
  崔公子回头看了看,笑道:“臻儿莫急,你跟着公子走了这两年,自当知道越是荒凉的地方越是缺医少药。”
  “臻儿怎么不急,这都春分了,咱们自夫人病好出门,都走了一年半了,还没有走到京城。不说没到,竟还有一半的路,身上的川资都用尽了要是让宋叔知道我这么伺候公子,非打死我不可!”那臻儿一脸委屈扁着嘴,说到最后竟然一跺脚,不愿意再走了。
  崔公子站着看他的小书童闹脾气,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也站着一筹莫展,嘴里说着:“怎么呢!臻儿不要生气呀你不是听着我与方公子约好五日后上路呢。”
  “可谁知道公子会不会半途又去走医呢”臻儿有些不依不饶。
  崔公子听见了肃了脸:“臻儿莫闹了!我既约好了方公子,自然不可失约丢下他再去走医,定然一路直往京城去了。你放心吧,公子我心中有分寸。”
  臻儿见崔公子肃着脸说话,知道公子是认真的,也不再闹,低了头走在公子后面。那崔公子摇摇头一脸苦笑也转身继续走。
  临到了下午时分,崔公子也不过看了两个病症,都是穷苦人家,付不起诊费的。崔公子也不甚强求,安慰两句就起身告辞,其中一家的老爹过意不去,强拉着要留崔公子吃晚饭,崔公子见着老爹家只算是勉强度日的样子,心中不忍叨扰,也执意告辞。无奈老爹坚持,只说:“公子是个善心人啊,只是天色眼见晚了,公子今晚怕要在这里留宿了。老爹虽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公子,但是管饱总能够的,公子莫要推辞才好。”
  那崔公子想了一下,又笑道:“老爹莫要客气,若是不麻烦,只给晚生一碗茶水解解渴就罢了。我与书童方才吃过些干粮,此刻还不觉得如何饿。”
  臻儿听见了张口要说话,却发现公子警告一般盯了自己一眼,又扁了嘴低头不说话。所幸老爹并未看见,答应了就去倒茶。在回来时候除了两碗水,到底还是端了两碗藕粉糊来,看见崔公子惊讶,一张老脸笑开了:“公子莫要嫌弃,这是自家一方小塘出的一点莲藕,上年里莲藕长的好,除了自家吃的,卖的,还剩些老藕,吃不完也不好存着,自己的婆娘磨了粉,用开水冲着吃是顶好的。”
  崔公子听了皱了眉:“老爹,这藕粉可是费功夫的,拿了去卖钱,也是值得,何必拿了招待我们”
  老爹听了赶紧说到:“公子不要担心,杭州府人爱吃莲藕,但多爱初夏的嫩藕,也喜欢荷叶莲子做菜吃,这几样东西倒是值钱,过了这季节的老藕就不怎么值钱喽!何况这几年的境况到好些,知府大人的贷苗钱低了不少,老天爷照应着,这日子也好过些。公子今日诊了病,老爹无钱,就吃一碗藕粉吧。”
  崔公子想了一下,才示意臻儿开动,“如此,多谢老爹了。”
  老爹见崔公子臻儿两人吃得香甜,也笑了。崔公子又问道:“如今这贷苗钱官府定的多少?”
  “这两年是二分利钱。往年就高了,唉,旧时是向庄家贷,如今是向官府贷。幸亏林老爷是个青天大人,不然哪有这样的光景。”
  “杖藜裹饭去匆匆,过眼苗钱转手空。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唉,林大人的这首诗倒是贴切老爹,此去灵鹫寺可远?”
  “灵鹫寺?公子问对人了,村里的人不时去那里上香,香火也甚旺的。此去不过一里路,就到九里松,过了九里松,就可见灵鹫寺了。”
  不一会崔公子辞了老爹,领着臻儿就往灵鹫寺走去,堪堪在天黑前到了灵鹫寺。只见满天烟霞中,露出满山满岭的翠绿,那山寺的檐角不时翘出青瓦来,果真有灵鹫飞来,灵气暗隐的样子。崔公子心头一喜,便上前对这正要关山门的小沙弥言明情况,要求留宿一晚,不一会主仆两人就住进了寺中僧房。
  夜间崔公子想起白日里众人的话,变态不能入睡,便披了衣服走出来,看见天上一弯半月,不见清朗气象,笼了一层厚纱似的。倒是像极了那人那日的那顶斗篷,轻轻摘去了,就露出月亮般的清颜,淡褐的眸,霞烟的唇,梨窝浅笑,还有额间那点月亮石崔公子抬起头,痴痴望着那朦胧的月,仿佛一伸手,那皎洁的月亮就能现于眼前。只是,这样的月仿佛近在眼前,却杳不知其踪
  “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那人,连喜欢的诗句都这样清淡惬意
  第二日,崔公子早早就起来,在寺中大殿瞻仰了佛像,渐渐走到偏殿,抬头一看,却是一首诗,题诗者运笔似是受制于墙壁,但字体舒扬,颇有些老庄意态,只是运笔还有些力弱,诗文却是:“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底下却并未留了名字,只缀了个林字。
  “鸿飞那复计东西鸿爪雪泥意境耐人,好诗!只是这笔字不见得上好。”,崔公子低声复诵,只觉得诗间空灵,意蕴悠远,似有无尽禅意。正沉吟着,身后传来声音:“此诗却是个小姑娘留的,当时老僧与僧友论禅,她便在旁边听着,末了吟了这诗,老僧听了便请她留下墨宝,那时姑娘极小,身量不足,倒是我那僧友抱着她上去留下的。后来见者日多,下边又有一个林字,便附会为林泓大人的手笔。因林大人盛名,世间人竟也不仔细辨那笔迹,可叹可叹。今日公子耳聪目明,倒也难得。”
  崔公子转过头来,见一老僧,穿了方丈的袈裟,知道是灵鹫的住持,赶紧上前行了佛礼,又说起那诗:“一个小姑娘?一个小姑娘能做这样的诗,当有惊世绝艳之才了。”
  “不然,那姑娘虽年纪极小,但眼中却是一片寂然,心中似有无限心事,想来是到绝处的一种寂寞罢了。如来如来,自如而来自如而去,不见如来则见如来。又哪里来的飞鸿,哪里来的东西”老僧双手合十还了一个佛礼,张口就是一个佛偈,说罢也就走开招呼别的香客了。
  崔公子站在那里,身如电掣。末了低叹一句:“天光一色,水静无波。所谓佛禅,当如是。”然后又点点头,才笑开了去。这一笑,倒比昨日的春阳还暖上两分,嘴角处却又扬起几屡逍遥;这一笑,称为翩翩浊世佳公子,却也不为过。
  盘桓到午后,在寺中用过斋饭,崔公子就辞了出来。
  此时却渐次飘起雨丝来,臻儿打起油伞,嘴里嘟囔着:“昨日还好好的,这回要走了却下雨”
  崔公子弹了弹臻儿的额头,惹得臻儿一阵大叫,崔公子摇头笑道:“你这小厮,恁的无礼,在人家山门前怎得如此大叫!下雨可是好事,不然那秧苗下了地可要旱死了。”
  “是!我们公子最善心了。往日在家中,夫人还笑公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百无一用是书生呢。这可好,日后高中回了故里,夫人可不敢笑公子喽!”臻儿打着伞撑得高高的,就怕磕了主人的头。
  崔公子又笑,却接过臻儿的伞,主仆两人就走进了烟雨中。
  是谁曾说,江南烟雨,丝丝点点都是情意?是谁曾说,江南烟雨,是烟花碧痕里的故事。如今沾衣欲湿的微雨又迷蒙了多少故事情意?
  着漫天的针雨倒引得崔公子有几分诗意,正要胡诌两句,却听见远远有马蹄声传来,主仆两人对望了一眼,赶紧让到路边去。没一会拿马蹄声越发急起来,隐隐听见一声声清喝。
  “公子,您看这时节可是有什么急事,干得这样急?”臻儿有些好奇。
  “这声音道不像是寻常莽夫,我也不知会有和急事。”主仆两人正说着,远远的就看见一袭紫衣奔袭而来,烟雨里看不清容貌,只见那人头上的金冠魏颤颤。后面还跟着三五个灰衣人,俱是高头大马。
  正看着,一行人就到了跟前,打头的紫衣人,看见有人在路边,立即勒住马,笑问:“这位兄台,敢问灵鹫寺可在前方?”
  崔公子抬头望去,倒是意气风发的一个少年郎,虽是笑着问人,却不容人拒绝的,心道这必是个世家贵族子弟。因此也笑着回到:“这位公子,我等方才就是从灵鹫寺中出来,就在前方不远,沿着这九里松走,不一会就到的。”
  那紫衣公子手里抓着缰绳一拱手“多谢”,立即又打马飞奔而去了,不一会,连那紫色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崔公子看见身边的臻儿呆愣愣的回头看着,又笑:“咱们要走了,不然赶不上时辰进城了。”
  他们身后,是簌簌而落的雨,还有挂在丹枫上的针叶

  杨花点点离人泪

  前人形容雪花,有说撒盐的,不料谢才女别出心裁,说道:“未若柳絮因风起”。想起来这雪花如絮,絮如雪花,相互入喻,皆是柔软纤纤的意境。
  三月的杭州府,锦书画不成,夸一句人间天堂,当不为过。
  那崔公子当日从灵鹫寺出来,连绵的就下了两天的细雨,整个杭州府如氤氲在水中一般,虽然也美丽,却有些太湿。难得今日放了晴,挂心这前两日酒楼里众人说起的事情,一早也同臻儿赶往西湖边福悦楼候着,想着就算见不到那林姑娘,远远的见见名动天下的林泓大人也是好的。
  却不料众人都存了这样的心思,那福悦楼上早已经是人满为患,连插个脚的地儿都没有了。连臻儿这样不知愁得孩子都大皱眉头说:“公子,这可如何还能进去?可不被人给挤扁了!”
  崔公子苦笑一下:果然盛名如斯。却也无法,只好吩咐臻儿回客栈候着,自己转身出了福悦楼,沿着西湖边上走去。不觉间远远看见湖那边一溜翠绿,却仿佛罩着一层纱般,心下有些奇怪,便走了过去。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看见原来是一条长长的新堤,堤上全种了杨柳,想必就是那日楼里书生说的遍植杨柳的西湖新堤了。如今三月,正是柳絮杨花飘飞的时节,阵阵微风而来,一时把那花卷上青云,一时又荡悠悠的滑下来。漫天里,竟如雪飘一般,只是阳光寸寸,温暖了脸庞,又柔软了气息。
  此刻几乎全杭州府慕着风雅的人都聚在福悦楼一带,欲一睹林中书的风采,这边春堤之上一派春光反倒寂寞了些。崔公子正沉溺于此,却听见身后一声畅笑:“崔兄好闲情!今日杭州府的人都在福悦楼凑热闹,崔兄何以独自再次徘徊?”
  崔公子回头,只见是那日的方公子,忙拱手相见:“方弟何尝不是这等闲情呢!如我等无这等闲情,岂不辜负了这等明媚的春色!”
  “正是呢!林大人的风采固然摄人,却不料,这堤上春晓的风光如此怡人呢。”
  说着两人便携了手一同往前走去,正当两人论些诗词真高兴的时候,却远远听见马蹄声在身后传来了,嘀嗒嘀嗒间杂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那间或的笑声极为清脆明媚,又似带着无限的娇俏。两人不禁停了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一驾马车由远而近,不急不徐得驾了过来,经过两人身边却并没有停下来,只卷起了堤上堆积着的杨柳花。两人真是吃惊,看着马车绝尘而去,扬花渐次落地平息,就如那笑声打在心湖中,激起了波纹又渐次淡了去一般。
  好一会,两人回过神来,继续往前走。方公子不禁笑道:“这谁家的姑娘,一番笑声,真似个银铃一般。”
  “想是城中富贵人家的小姐吧。香车怒马,十里风华,这杭州府果然人间天堂。”
  行了好一会,两人又见方才见过的马车停在前头,两人对望一眼,也觉得奇怪,便走上前去一探究竟。离了那马车十步之遥只听见一个女子脆着声说:“小姐,戴上斗篷吧,免得老爷见了又叨念。”
  “喜秋,你呀!真是越发讲了规矩了!此刻无人,爹爹也不在,怕什么呢!如此春色,带了斗篷挡着,当真无趣。”那声音说是黄莺出谷,娇俏婉转,一点不过。
  “小姐,你还是拿着吧!就是此刻不带,到时候老爷来了,也好搪塞过去呀!”
  两人听着却已经转过马车,看见两个女子立于马车旁边,两人身量均不高,但身姿舒软,自有一番风流神态。崔公子见了那身影眉头却皱了起来,方公子,立即低了头,转身欲走。崔公子见方公子如此,只觉得如此更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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