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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父亲、叔叔、婶婶都没有了话语,坐在堂上一言不发。我知道他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都还在思考怎么周全。不一会喜秋和盼夏被拖着进来了,两人都被那二十板子打得面白气弱,跪都跪不起来,面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还不断求饶。
婶婶深叹一口气:“这可怎么办才好?这个样子只怕吕大人的提亲再不能回绝了。”
父亲一听又铁青了脸,叔叔拍案而起:“吕惠卿竟是这等小人!”说罢来回走了两圈,一顿,又快步走到父亲面前:“大哥,此事你拿个主意吧!照澈的看法,把奉香恬儿送回中州,一辈子养着罢了!”
恬儿一听这话立即瘫在一旁失声痛哭,
奉香挣扎着起来,含糊道:“二老爷!这是恬儿一辈子啊!你不能这样狠心啊!她小时候,你把她抱在怀里逗着哄着,这样疼爱,今日怎么舍得!吕大人究竟有什么不好”
“住口!怪道父亲当日批你一个无知蠢妇!你能知道吕惠卿是什么人?你但凡有一星半点见识,就不会以为那吕惠卿是好人!”叔叔大喝一声,奉香立即噤了声。“恬儿怎么办再与你无关,你也再不能留在京城!”
父亲好半天叹了口气:“澈弟,眼下送走恬儿只怕已然太晚了,吕惠卿兵行险招,与恬儿联袂出席就已经对人表白他与恬儿的关系了,若恬儿就这样走了,咱们家就要落一个悔婚的罪责。日后咱们家不止恬儿要遭罪,连着康儿、珏儿、瑛儿都要大受影响的!罢了,既恬儿有意,也随她罢!”说着有些漠然对恬儿说:“不让你做的事情总有缘故,既然你执意,闹成这样,爹爹无法,你就去做吧,日后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只自己细细体会今日你自己的做法。爹爹只给你一句话:吕惠卿是小人!”
“父亲!”我不能同意父亲的这番举动:“父亲想过没有,若今日纵容吕惠卿的这番行动,日后只怕他变本加厉。恬儿妹妹的终身大事撇在一旁不谈,吕惠卿日后要同父亲叔叔同朝为官的,他今日这样一番行动,到底是为要靠着叔叔父亲,若父亲答应了,无论咱们自己怎么想,在外人看来吕惠卿都是父亲叔叔的女婿,若日后不慎就要给吕惠卿倒打一耙落得一身不是,还是会连累众人的!”
父亲与叔叔对望一眼,叔叔摇头苦笑,父亲又流眼泪:“康儿,爹爹真是对不住你”
我顾不得父亲叔叔的反应,上前拉着叔叔的手:“叔叔,小不忍则乱大谋、两害相权取其轻、亲君子远小人!吕惠卿这样的人叔叔要远着才好啊!”
我承认我着急,我上京就是为了避免事故,我不知道是我无能还是我太软弱,眼见这样的事情发生都阻止不了,但事到临头,我觉得不对就不应该沉默。但父亲站起来,叔叔也站起来,父亲扶着我的肩膀,不让我动,泪流满面说:“好孩子!爹爹当日没能护着你母亲,今日也要尽力护得你!”
“吕惠卿身份虽轻,但着实有些人望,他既敢这样,就还留有后手,眼下朝中形势不明,若得罪了他闹不好方严等人就要顺势而起,大肆攻击你父亲!你与恬儿,手心手背都是肉,眼下恬儿已然这样,你父亲和我不能让她再连累家人的。”叔叔握着拳头,“大哥你说得对,澈方才考虑不周了!康儿”
我茫然,不明白这话,这里面有我什么事情呢!我睁大眼睛看着父亲,父亲只挥挥手,婶婶把我接过去,父亲对堂下奉香说:“二三十年的恩情,你从母亲在的时候就跟着我这么些年对你的体谅眷顾,究竟换不回你的一番体谅,今日到底该做个了断。你回中州去吧。日后安分做个丫头,不要再想着吵吵闹闹,中州陈管家、胡全会看着你。”
“弟妹,还要劳烦你操办恬儿的婚嫁大事吧。她的两个丫头,也劳烦你管教,不然卖掉也可以的。”
铁画银钩书水善
三书六礼,只要过了纳彩之礼,余下来的要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问名、纳吉、纳征,最后请期是十月初十。父亲叔叔虽然生气、虽然恬儿是庶女,但这么多年来父亲带在身边,并没有这样明确的区分,因此纳征之礼,婶婶还是体体面面地给恬儿办了嫁妆。我原本就不看重这些,加上恬儿这样出嫁,家中的人都能猜到她日后很可能吃苦头,也就不忍心在钱财上委屈她。
奉香心底是高兴的,就连父亲再也不看她一眼,她也不那么在乎,只是不敢再闹,怕是担心父亲连恬儿的婚礼都不许她参加就把她送回中州。恬儿是不是一样高兴我也无心刺探,对于这个家而言,恬儿惹来的只有表面风光,但后果,全要父亲叔叔一力承担,其中无奈,只有父亲自己知道吧。
婶婶的理家才能比起记忆中的舅妈略逊一筹,但也算是能干的,筹备恬儿婚礼家事一把抓,根本不让我操心,只是定亲之后恬儿要行及笄之礼我才帮了一下忙。平常多是自己调养身体,最喜欢的还是同秋白青云哥哥一起去般若寺走走。
我算比较喜欢寺庙的,不仅是因为松风的影响,也是寺庙的庄严肃穆、恬静澄明让我觉得很自在舒服。青云哥哥知道我的喜好,也迁就我,害我成了两个人的灯泡。后来哥哥也邀请崔瑾义方愍,去得多方愍也渐渐不出来,成了我们四人行,我开始明白崔瑾义为什么总有时间。
自从我受了风寒,崔瑾义每一天都要给我写信。这不合规矩,但崔瑾义的信,很淡,问问脉象,论论佛,谈谈药,如此而已。我觉得他喜欢我,渐渐我知道他喜欢我。其实在翠雍山的时候我就隐约感觉,现在到了京城,他关心我的方式一如他的人一样,含蓄温文,从不让人觉得不自然不合适。
我不排斥也觉得自然,于是很自然的去享受这样的浅淡交往带来的愉悦。在恬儿定亲到她成亲的这段时间里面是我们四个人在京城过的最简单的日子。
虽然简单,但也不是生活在真空中,在秋白和青云哥哥口中我大约知道,今科仕子官职的任命争吵颇为激烈,言下之意很明确,朝中的形势越来越紧张了。
宁熙三年,十月初十。吕惠卿穿着大红的新郎服,戴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上门迎娶林恬儿。才子佳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些形容词用在这对新人身上,是京都里面人们的印象。林恬儿从小就在京城享有才名、美名;吕惠卿是朝堂新贵,一表人才,双方具是中州世家,尤其林家,更是名动天下,一里的迎亲队伍引来十里的人群围观,说是万人空巷也不为过。
吕惠卿会做人,父亲叔叔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心里痛的滴血,面上也有十分高兴,这就是官场吧。千百年后人人传颂今日的盛况,但真实,永远淹没在当事人的心里。
林家和吕惠卿同时摆出酒席,倒是把京城里的大小官员一网打尽。家里从婚礼的前两三天就已经忙乱的一塌糊涂,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只觉得无比的喧嚣,但又帮不上什么实质的忙,干脆同父亲说我去哥哥的小院小住几日。到了婚礼当日,哥哥和我子时时分就已经回家帮忙,一直到了晚间客人大部分走掉了才能坐下来喘口气,到了这时候婶婶已经要坐下来让落雪给她松骨头了。
我刚想和婶婶说两句贴心话,青云哥哥就走了进来,只笑着说:“婶婶累坏了,只怕康康也累坏了!”
“哥哥在前面应酬,只怕灌了不少酒!脸上红彤彤的。”
青云哥哥摆摆手:“不算什么,就这点酒!往日冬日里赶路,和黄叔叔为驱寒,喝得更多呢!”
我听了觉得有些难过,伸出手握着哥哥的手:“哥哥,那会是不是很冷?”
“你这孩子,倒是会心疼人的”,婶婶嗔怪我:“只是世间男子总要经历些风霜才伟岸呢!瞧你青云哥哥今日往庭里面一站!那样子可不比总在酒楼里谈书论道的文弱书生更有气度?”
我也觉得好笑,哥哥却接到:“说到书生,外间姑父,小叔叔还有慕容先生还就着残酒争论着文章长短呢!慕容先生还说许久未见康康了。”
我听了连忙笑着说:“秋白姐姐是不是也在外间?方才人多,我同姐姐都没有说上两句话。”
青云点头。婶婶连忙挥退了落雪,说:“今日这样高兴,难得慕容先生也有兴致,何必喝些残酒,让人撤了席面,另外备些贴心酒菜,咱们也坐上席,老世交间说些话,多好!”
说着也站起来张罗吩咐,哥哥也牵了我的手往外间席棚走去,只见父亲叔叔、慕容先生正伏案大笑,秋白姐姐在一旁陪着也是满脸笑容,看见我来了,赶紧招手:“妹妹快来,看看这三位酒仙,喝了些酒,倒把心里的豪情引了出来!”
父亲看见我,也直起身子:“康儿快来!,你见过慕容老先生了!爹爹正和他说”说着又打了个酒嗝,倒把大家引得大笑。正好玩的时候,崔瑾义、方愍联袂而来,各人手上腋下都夹着贺礼。
慕容先生人老眼明,遥遥的就喊开了:“好!新科状元郎探花郎!来来来,今日高兴该多喝酒!”
叔叔也笑着站起来:“这样高兴,你们来得巧!今日不要拘束了,只管开心玩笑!”
崔瑾义拱手:“两位前辈,一位老世尊!今日由之和愍弟来的好巧!我等方才从吕大人的席面上退下来,就来恭贺林大人!”说着两人都恭敬行了礼。
父亲虚抬:“都是认识的人了,你俩与青云、康儿也素有交往,今日高兴,不提那喜筵也罢,只管坐下来,随喜!”
说着两人也落座,父亲大约有些愁肠,酒也喝多得多了些,一时只是支着头看大家,不一会诗兴大发,张口就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慕容修听见大声叫好!连叔叔也喜得走到父亲身边拍父亲的辈:“好词!大哥!好词,好词啊!”
我听了只觉得自己又经历了一次盛事,大约父亲在这时空,是相当于苏轼那样的人物吧!连我身边的秋白姐姐也听住了,细细体会那首词,崔瑾义正和哥哥、方愍小酌,一时被父亲的这首词带动,诗情勃发,当即站起来,含笑到:“林中书的这首词好得很,由之一时被中书的这首词带的心里一畅,只想抒发情怀!”
叔叔连忙说到:“抒发抒发!不拘一格,心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今夜痛快,喝酒痛快,做诗痛快!”
水,
至清,尽美。
从一勺,到千里。
利人利物,时行时止。
道性净皆然,交情淡如此。
君游金谷堤上,我在石渠署里。
两心相忆似流波,潺源日夜无穷已。
崔瑾义眼光扫过我,眼神清雅,如一清见底的一泓幽泉。我知道这首诗是为我而做,他是清如水的君子,他的心意,我知道了。旁边秋白姐姐伸手过来握着我的手,对我点头微笑,我知道她的意思。我此刻像是徜徉在清流中的水草,柔软舒缓,被人这样含蓄而轻温的倾慕着,由衷地安详安心。
慕容先生叫好,又说:“二十年了,在朝阅人无数,见过泓儿、澈儿这样的当世风流,见过吕惠卿大人那样冠盖满京华的鲜衣少年,今日倒是头一回见了由之这样心胸这样情怀的孩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八个字由之当得上!”
父亲点头,叔叔颔首微笑。
“二三十年前我在一云游僧人那里得了两杆玉笔,我曾一直运笔,总不得其法,后来悟道,大约要既心怀仁善,又有驾驭坚刚的能耐才能运好那支笔吧。后来我转给你父亲,觉得他文笔严谨,颇有玉之坚如今半辈子都过去了,你们父亲哎!今日见了由之,他这品性,加上你们父亲的那份能耐,只怕也就齐全了”慕容修对着父亲感慨。
我听了才知道那玉笔竟有这样的故事,因此回头吩咐燕语把玉笔取来。
慕容修很惊讶:“你祖父竟然将此玉笔留给了你这么个孩子!可见你祖父一定见了你的千般好处了!”
“祖父当年就曾告诉清月此笔的来历,后来中州大灾后祖父以此笔贺清月生辰,冀望我秉笔如玉大写意,祖父一片心意”我说的感慨,也困难,好一会振作:“奈何清月的一笔字比父亲、叔叔差得远,这两杆笔清月只怕运不开了。今日听了慕容爷爷的话,觉得若今日席间能有人运开,才不辜负那玉笔的无暇。”
席间各人都点头,慕容修说:“物得其所,才得其用,清月不拘于死物,这份心思就不辜负那两杆玉笔。”然后又对崔瑾义说:“由之,方寸间,你只豪情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