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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着钱笑着走过来,“存菁抽中什么?”
我拿起地上的签,翻过来一瞧,却是一支因人而异、可好可坏的命运签——“半缘修道半缘君”。
梁郡主“唔”一声,翻过自己的签,签上一个大大的“下”字,乃是一支下下签——“可怜红颜总薄命”。
作者有话要说:保持沉默……要有神秘感……
复又起事端
梁颂颖一见签文,竟是愣在当场,脸色惨白,嘴巴哆哆嗦嗦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我亦是心下微惊,安慰她道,“一支签文而已,做不得准的。咱们也别去解签了,想来也准不到哪里去,不若去后殿的姻缘树那瞧瞧?”
梁颂颖的心情似是一下子全没了,撇了撇嘴巴,神情恹恹,声音蔫蔫,“不了,时候不早,颂颖先回去了。”说着便叫上她的丫鬟转身要走。
我欲上前拦住她,却被都予熙一把拦住,“菁儿,我们去姻缘树那求个同心姻缘锁吧?”
如此一来,我自然无法拉回梁郡主,再看都予熙,只见他一脸风轻云淡,抽回我手中的签扔回签筒,回身轻笑,“菁儿也不去解签了?”
我强挤出一个笑容,“自然不去了,做不得准的。”
“那倒未必,梁郡主那一签倒是准得很……”都予熙笑容一淡,声音渐小,倒是被我听了个真切,我一惊,难不成都予逸要对梁家动手了?
眼见都予熙径自往后殿去了,我快步赶上,想问个明白,却见他似笑非笑,整张脸浮生一股子不实的光晕。
不知是那副美人图哽在胸口或是其他,此时见他,竟觉得又是陌生又是害怕。
一句话吞吞吐吐许多遍,终是问不出口,想想即便他们要对梁家下手,也断然不会告知我。说到底,我也是藩王之女,对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大隐患?
京城的天空终于除去了秋天的清爽,转而迎来冬日彻底的凌厉,淳王府内除了一概常青树还抹着灰暗的绿,其它早已除去了一身外衣,在冬日的寒风里不断地瑟瑟。
今儿个是个特殊的日子,本来这几日我颇有些不在状态,差点便忘却了,幸而语安一早跟我提了今日的鲁历,我才恍然发觉,今天是我外祖的祭日。
二十年前的今日,外祖父在“靖康之乱”中获罪于谢家外戚,被冠以“欺君罔上”之罪诛灭三族。
之后当今圣上都予逸登基,才为外祖一家平反,赐还了老宅子,还为外祖父在西风坡上造了座忠义祠堂,是以表彰其开国之战功和“靖康之乱”中之凛然。
外祖父和祖母的合葬墓便在那祠堂之后,小时候爹爹娘亲每年都会带着我和大哥前来拜祭。后来娘亲每逢冬日,毒发的越来越严重,这才缓了北上之行,而我只要在京城,便会去外祖父坟上斟酒问安。
我本欲等都予熙回府,在与之一同前去,谁知巳时两刻时分,卫越回来禀告说王爷许是要晚些回来,让我自己用午饭。
我见屋外天气不大好,乌云低沉,怕是不消多时便要下雨。连忙遣了月贝替我准备了酒食小菜,拿小竹篮提了,又叫语安替我准备马车。
午饭也未用什么,赶在午时之前出了门。
我叫马车在西风坡下停下,差了车夫先行回府,独自一人拿着食蓝上山拜祭。
忠义祠香火旺盛,占地虽然不大,每次来皆能见前来烧香的人挤了屋前屋后每处皆不空下。
我心中一阵欣慰,绕过忠义祠的正门,转至后门处敲了敲门扉。
片刻,有人为我开门,是常年的守祠之人,听说原本是外祖家的仆人,他一见是我即刻热泪盈眶,“少小姐,您来了……”
我朝他行一点头礼,叫他不必跟着,只身一人侧身进门,穿过祠堂后的门洞。
门洞后是一条不太长的神道,两边立着为逝者引路的神兽,神道尽头是一块颂德碑和一面追思墙。
神道上铺满了鹅卵石,两边的红枫嵌进花白的鹅卵石里,交杂出暧昧的妖异。
我放下竹篮,在追思墙前默默向外祖行了礼,这才拎起食蓝,绕过追思墙,进到后面的奠堂。
抬头一看,我顿时停下了脚步,心中却并无意外,似是早就料到他会在此。
那人一身月白长衫,似水涓涓,便是这么随随便便一站,也让冬日的严寒霎时温暖起来。
他身形一动,似是听到了背后的响动,缓缓转过身来,双睑盈盈,水般漾漾,一开口有如甘泉初绽,“菁儿,你来了。”
我一窒,手脚无措,心中茫茫,只能讷讷地屈膝行礼,“梁世子。”
他闻言嘘叹一声,柔柔道,“菁儿,不必如此见外。”
我咧嘴一笑,“还是讲究些好。”边道边跨进奠堂,将食蓝打开,拿出里面的酒食在奠桌上一一摆好。
其实桌上早已摆好了不少贡品,应当是刚刚梁竺彦拿来的,我只当没有瞧见,将他原本放在桌子上的糕点贡品推至一边,倒了三杯酒,两杯敬外祖父和祖母,一杯自己喝下,再去旁边供桌上抽了三支香,分别给两位老人家磕头烧上。
我做完这些,看一眼梁竺彦,他仍然立在一旁,只是温温地看着,并不言语,我想起梁郡主前几日抽中的那支签,便问道,“梁郡主可还安好?”
他眼眉弯弯,但笑不语。
我低头一沉吟,又抬头谢道,“多谢梁世子还记得今日是存菁外祖的祭日。”
“自然不能忘。”他仍旧瞅着我,眉目之间盈满笑意,“菁儿在淳王府过得可好?”
“嗯,很好。”
“那便好。”他的声音如同墨遇了水般化开,丝丝扣扣一线一晕,“终有一日我会接你回来的……”
若是几个月前,我闻得此言定要怒上几分,今日听来,竟然只觉得好笑,“彦哥哥,自从余小姐成了你的妻,我们便已不可能。你不会不能抛弃她,正如我不会不能委屈自己一样。更何况……”我一顿,“皇上已经有口谕着我嫁与淳亲王。”
梁竺彦神情未变,悠悠开口,“菁儿,我们静观其变好了。”
“怎么,你就这么想把妹妹嫁给都予熙?”想想梁郡主的自信断然不会是自己得来的,想必是家里人许了她什么,我再一思索,“梁世子,你死了这些心思吧!即便你娶了余雅,又能如何?不过是余相跟着受累。现在,你又要将妹妹嫁与都家人,最后怕是要将你的亲生妹妹赔进去!”
“我梁家从无反心,只是皇上步步紧逼,我亦是无其他办法。”
我重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彦哥哥,不要再想这些所谓的办法了,若当初你原与我商量,事情断然不会到今日之地步。皇上想要的不过是藩王手中的兵权,不消说多,当初若是你愿交出三成,今日老王爷怕是早已回了新川。”
梁竺彦微微低头,负手侧身,“我又何尝不想如此简单,只是,川兵皆是我祖父一手培养,他如何割舍的下?再者,一旦兵权旁落,他日皇上发难,我梁家丝毫反击之力也无啊。”
我听至此,自觉与他已无甚话好说,拿起旁边香案上的掸尘,兀自为外祖将奠堂的灰尘清扫一番。
梁竺彦靠将过来,立于我面前,口气放软,“菁儿,我知你想些什么,只是你家与我家不一样。你们傅家凭借一枚莫问令牌,即便他日有难,只需快马逃离都梁即可,天下谁能阻拦?而我们梁家则不能,青风关大门一旦落下,我梁家便只能在都梁等死。”
“彦哥哥,我们各有立场,我不愿与你说这些。今日菁儿是来尽孝的,还请梁世子不要坏了菁儿的一片孝心。”
我自然知道莫问令牌于我傅家的好处,也更加知道它的弊端,有了它天下间没有地方去不得,是以让都予逸嫌隙多时,但是这块令牌是我家最后的一道保护盾,如何都是不能交出去的。为了降低皇上的猜疑,令牌便一直放在我的身上,我在胤天宗之时,便要三不五时地向皇上展示我的莫问令牌,以使他安心。
我还记得,我初入师门之时忘性极大,师父怕我将令牌弄丢,便找了块玄铁,用内力临摹出一个极为相像的给我带着,唯一的差别就是令牌背后太祖爷的私章。
我打扫完奠堂,又在二老灵前跪下,不管梁竺彦是否也在我身旁跪下,只是合十默念了一会“十善业经”,眼看天色暗沉,乌云压顶,怕是马上就要下雨,这才收拾了食篮,准备回王府。
梁竺彦一路跟着我,我不言他亦不语。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西城门,却见城门紧闭。我诧异难道城里出了什么大事?上前询问守门城防道,“官爷,何以今天这么早便关城门了?”
那位门官态度倒是很好,客气道,“姑娘,今日只开北门和南门,麻烦两位绕路了。”
梁竺彦轻皱眉头,转向我,“不若我们便多走一些?”随即又道,“菁儿不是有令牌?”
我其实并不排斥与梁竺彦一路,但是却也不想动用令牌,不想报知皇上之后,让他心生猜忌。于是抱歉地一笑,“昨日取下,今日落在府中了。”
他一点头,又随我往南门走去。
从南门会王府,需得经过长安街,我们走了一段路颇为耗时,走至长安街之时,天色已暗,正是华灯初上。
街两边挂起了晃眼的灯笼,看一眼身旁的梁竺彦,心情似乎比在围场之时见他好许多。也许我可以自恋地认为,他自认为将妹妹嫁与都予熙之后,我便别无选择,只是,他又哪里知道,我有的是办法叫他的算盘全全打空呢。
长安街未走到底,天空便渐渐飘起了细雨,梁竺彦连忙拉过我躲至一家酒楼之下,他嘱咐我在门口等着,自己则进门说是买伞去了。
不消一会儿,只见梁竺彦笑盈盈从里面出来,手上拿了把油纸伞,另一只手还拎了个食袋。
他堪堪走至我的面前,撑起伞,拿过我手上的食篮,再将纸袋放入我手中,道,“饿了吧?吃点吧,你以前最爱吃的鸭油烧饼。”
我这才缓缓抬头,一看店名竟然是我与他每到京城必会来的“绿柳人家”。
天上细雨绵绵,随风飘散,氲开街道上明黄的灯火,朦胧而不真实,只觉得一股一股寒气钻入人的骨子里。
我满怀心事,食不知味地吃着手上的烧饼——曾经,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而如今,它竟然比不过少爷放在我盘中,我最讨厌的芹菜。
梁竺彦不知在我耳边说些什么,我只是胡乱的答应,一个烧饼吃完,蓦地发现已经到了王府门口。
我带些欣喜地向门口望去,却与一人四目相对,笑容不禁僵在脸上。
但见都予熙一身紫衣,独自一人撑着柄纸伞,立在府门前的石狮处不知多久,只觉得细雨成烟,他面上神情是从未见过的淡墨沉静,嘴角一抹笑,似淡还柔,“菁儿倒是好兴致。”
作者有话要说:俺错鸟……俺再也不保持神秘感了……亲们千万也不要保持神秘感,留言吧……
海底少爷心
王府里静悄悄的,因着一片朦胧的雨烟将府内一众景致包揽其中,影影绰绰。
我有些忐忑地用余光瞥着都予熙,他面上再无笑意,神情冷峻,他拿着食篮的手攥得死紧,青筋若现,他将伞递与我撑着,自己却在雨中淋着,我甫一靠近,他便躲开。
见他这般别扭的神态,我心中一痛,忍不住腹诽,作为一个王爷,完全没有胸襟,想我一个小女子,看到你写给旁人的情诗都忍了,你倒好,还给我脸色瞧,哼……再不理我,我便回南陵去!
都予熙突地停下,看得我一惊,生怕少爷会读心术,将我脑子里的话通通读了去,我看了看手中的伞,轻声道,“少爷,别着凉了,过来一起撑伞吧。”
他未有动作,眼神飘忽,声音生涩,“菁儿,你这几日对我冷淡得紧,对他倒是好得很,你可知……可知……”他重重扑出一口气,终是没有说下去,苦笑着摇了摇头,侧目转身,又往前走去。
我亦步亦趋跟上。心中大呼冤枉,我绝对没有对他很冷淡,只是得窥美人图之后,要我半点不介意,却是怎么也办不到。
行至后院主屋前,月贝眼尖一下子瞧见了我们,撑起伞上前来替都予熙挡雨,又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食盒,微微一行礼问道,“王爷,那些纸莲花、纸钱和孔明灯怎么处置?”
纸莲花、纸钱……我讶异地看向都予熙,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