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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盯住那个妩媚女子。
暖娘还冲他笑了笑,这一笑,又是繁花红艳,醉人欲滴。他蹙了蹙眉,红衣女子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空气中留一股暖香,怡人。
顾离殇回过头,瞧着一角艳丽的红衣消失在转角,他的脸色有点凝重。
回到居住的客栈,他闭合了手上雨伞,抖了抖上面的水珠,转身便走上楼梯。又回过头对柜台上打盹的人说:“劳烦你,打盆热水上楼,多谢。”
伙计睁开眼,看见他之后脸上堆笑:“哟,顾公子您回来了!”这样日子,难为还有人愿意长时间住店。
顾离殇点点头,走上楼梯。
伙计嘴角扯了一下,眼睛瞥见门口的红伞,目光更不以为意。一个大男人拿把红伞,天天招摇过市的。每回身上还有怪味,真莫名其妙。幸好人长得算不错,眉目清朗的,平时也都是斯斯文文的,不然真叫人想赶了他走。
顾离殇摘下斗笠放到床下,目光缓缓盯着床中央,这才想起了把雨伞落在门外,也没想回去取。他心中不由浮现暖娘的笑容,从来没有这样的女子,连一回首一抬眸,都是极尽妖娆。
暖娘回到楼里,旁边人替她收了灯笼,她于是款款走向后堂。
后堂里绑着一个女人,浑身黑的衣装,头发**挂在两边,模样狼狈不堪。女人转脸看到暖娘,像是看到了害怕的事物,身子哆嗦了一下。
暖娘笑了笑,温柔和缓犹若风吹:“任务又失败了?”
被绑在地上的女子一脸决绝之色,闻言朝她看过来。
“楚妙琳,这是你第几次任务失败?”暖娘缓缓躺在椅子上,问道。
地上的女子闭着嘴巴,目光闪烁着,显然不打算说话。
暖娘随意换了个姿势,更舒服地半躺着,她睁眼看着女子。方才接下她灯笼的青年男子,早早地捧了一个手炉给她,黑色的玉石表层发着温热,暖娘眯起眼:“身为武林八大山人之一的你,竟是这么没用的吗?连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居然也失手了。”
女子握紧拳头,她已经忍了很久,指甲尖几乎抓进手心肉中,她终于抬起头,目光含着忿忿之色:“那还是个孩子!只有八岁不到,我怎么能去杀他?!”
暖娘看了她一眼,低头擦拭自己手指:“所以呢?你的任务就不做了?”
女子咬紧唇边,恨声道:“我做不到杀孩子。”
暖娘慢慢地说道:“第一次你说你不忍心杀老人家,下不了手。上次你说不忍心见女人一尸两命,把抓到手的人放了,这次,是第几次了?楚姑娘,你说我该如何对你?”
暖娘声音细柔,慢条斯理,可就是这样不紧不慢,却三言两语之间让地上的女子脸色苍白如鬼,好像瞬间被抽离生命一般。
楚妙琳知道暖娘的意思,她脸上灰败不堪。暖娘稍抬了抬手指,指尖有一道细而透明亮光一闪即逝,对她柔声道:“按照楼里的规矩,三次任务失败,就要受到相应惩罚。本来上次你有机会选择离开楼里,可惜你自己放弃了,现在你没有机会选了。”
楚妙琳肩膀抖着,她已经竭力在镇定,可是暖娘的话像钉子一样,不放过她钉在她胸口。她有些喘不了气。她盯着暖娘指尖,张开的眼眸有几丝恐惧。
恐惧在渐渐地加深,银丝的光亮好像是一次无声的凌迟,只不过真正的凌迟伤的是身体,而这个却是在点点滴滴磨损人的精神力量。
银丝在暖娘手里,好比世上最锋利的小刀,没沾到你已是能感受到刻骨的寒凉,一旦碰上,便皮肤破裂,如果银丝正对着喉管,那么唯一结果就是被割裂喉咙而死。很少有人以银丝为武器,细小柔软的银丝,割破身体留下的伤口比再细的剑都小,几乎便是无痕无迹的武器。
暖娘冲楚妙琳笑着:“来了这个楼里,你就该想到,你不再有之前江湖上的自由。”
楚妙琳脸上浮现出惨淡的笑容,她低下头,却是为了掩盖眼里的怨愤神色。
“慢着!”
先前拿灯笼又递暖炉的男人喝斥道:“谁让你擅闯内堂?!”
一看见来者是谁,楚妙琳脸上不由又白了一分,她颤声:“你……”
易南风只是看她一眼,遂别过脸,撩起下摆对暖娘跪了下去。声音有些沉地道:“南风恳请您饶恕妙琳。”
暖娘看了看他,笑道:“你也来了。”
易南风容色谨慎,对她解释道:“妙琳也是一时心软,等明白过来利害,自然就不会犯错。我想妙琳下次定不会再失手。”
暖娘继续擦着手指,好像上面有多余的灰尘:“已经失手了三次,还不够教训吗?”
听了这样一句明显反问的话,易南风一时也无话。
暖娘忽然“噗嗤”地笑一声,她从躺椅上下来,手指一动,挥着银丝抵在易南风下巴上,半眯住眼抬起他脸说:“记着,你已经从风云客栈调来了沧海明月楼,从今后你只是跟楼里有关,而楼里不养闲人,任务失败,是没有理由讲条件提要求的。”
楚妙琳瞪大眼,看银丝在易南风下巴上割开口子。
“楚妙琳没有完成任务,危害到了楼里的计划,她的处罚,更是应受的。”暖娘吐了口气,身上暖香散发开,“陈掌柜的小儿子必须死,楚妙琳没杀了他,我另派人去。”
银丝从易南风脸上抽出来,暖娘的目光移向楚妙琳。
“我去杀,”易南风脸上露出艰毅的神色,“我去杀了陈掌柜的儿子。”
正文 第二章 顾盼离殇
闻言,暖娘脸上绽放出如花笑靥:“你不是最不愿杀人的吗?为了她,你肯在自己手上沾血?”
楚妙琳也张大眼看着他,根本忘记反应。
易南风不肯杀人,就算来到楼里也应如是。为此,他甚至用一辈子的自由去跟暖娘交换,不让他成为楼里的杀手。
可是如今面对暖娘的银丝。他屈服了。
易南风不是一个会屈服的人,纵然他看起来那么清朗温润,待人和气。可是他的内心比许多人都要坚强,像钢铁不能摧折。
这点,从他在风云客栈当跑堂时就能看出来,与他心思交缠的楚妙琳自然更知道。
所以楚妙琳的神情慌张了,她惊惶失措地看着他,只恨自己说不出话。
易南风跪在地上沉声:“我杀掉陈掌柜的小儿子,绝不让他逃走。希望暖娘饶过妙琳这一次。”
他的声音坚定,在内堂里缓缓回响。
暖娘也笑,微微亮起声音:“好,等你把人杀了,我便放过她。”
易南风闭了闭眼,“是。”他一叩首到底。
眼见楚妙琳被青年男子押下去,易南风紧了紧手,幽幽抿紧了嘴。而此时的楚妙琳只是一心恐惧,她回头看他,接触到他目光,她不敢相信他的话。
最后青年男子把门一合,她被关进了楼里唯一的暗房。
暗房设在内堂,暖娘的居室处,被关在这里的人,不可能从暖娘眼皮底下逃走。意思很明显,易南风除非把人命带回来,否则楚妙琳一辈子都出不来。
易南风一见楚妙琳被关到了暗房,纵然是他,心里也不禁产生一丝绝望。
暖娘柔和地笑了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正午来向我复命,在此之前我不会给楚妙琳任何水喝、也不会给她饭吃。”
有什么,比以在乎的人受折磨为代价,更让人感到无力?
易南风此刻就觉得力气被掏空了,但他还得绷紧脸容,面无表情地应下暖娘的话:“是。”……
暖娘笑了起来,她走到兵器架前,挑了一把长剑握在手,含笑端详了几下:“就用它吧。”然后转身递给他。
见易南风接了过去,她似是终于放下一桩事,面上松懈片刻,微笑道:“你出去做准备,不要打扰我休息。”
默默退出内堂,加上刚才所耗的时间,傍晚已经过去,夜幕已经降临了。
暖娘所说的一天时间,其实少去一些。算上明天正午,也就一夜了。
易南风拿着剑没有去找陈掌柜的店铺,他脚步散漫,慢慢来到了沧海明月楼招待客人的地方。虽然到了晚上,楼里却高朋满座,热闹不减白日。这就是沧海明月楼,哪怕城里其它地方再破旧,这里也繁华依旧,顾客盈门。
易南风抬头看了看,他走向柜台边,低沉的道:“给我几坛老酒。”
店小二正在卖力地招呼客人,对面前有人到来也不在意,瞥了他一眼便满口笑道:“客官您稍等……”目光盯住,他讶然看见易南风左臂衣袖上的印记,风声鹤唳,此人是楼里的人。
意识到这点,店小二立刻换了副表情,他将手里端的菜交给另一人手上,自己绕到柜台后面,点头微笑:“您需要什么?”
易南风的目光正怔怔盯着手中拿的剑,竟对店小二的话恍若未闻。
店小二不得已又叫了他一次。
他这才回过神,皱眉看着店小二,半晌哑声道:“我要酒。”
“酒?好,有!”店小二不敢怠慢,弯腰从地上搬了几个酒坛子,一边问,“您是在这儿喝还是给您送过去?用不用再添上几个菜?您在这儿的话,靠窗那里有位置。”
说话间酒摆上柜台,易南风还是哑着声音:“多少银两?”
店小二一愣,然后笑开:“瞧您怎么说的,楼里的人到这取点酒,哪还用收钱呢。”
说完这句话,他又顿了顿,忽然压着声询问:“你这是要去做任务?这剑可不能拿的这么明显啊……”
易南风看他一眼,那一眼凌厉,店小二有些发愣,感到一点心虚,他伸手拿了酒坛,转身走出门。
这个夜晚还算月朗风清,只可惜有人借酒浇愁,酒做牛饮。
易南风摇摇晃晃拎着几坛酒走着,酒在路上已经被他喝下大半,回到自己的住处,他眼前朦朦胧胧看着门,又不想推进去,半晌,不知是手滑还是怎地,酒坛落到了地上,坛子粉身碎骨,似泄愤一般。
摔碎的碎片里没有水流出来,这一坛也被他喝光了。
永远淡定从容,气度清华的易跑堂死了。
空气里飘来幽幽的暖香,他惺忪着眼看去。暖娘像傍晚那样,手捧着一坛酒走来。红衣素手,幽香袭人。她看了一眼狼籍的地面,唇边勾出淡笑:“要喝酒,不如喝我的这坛花雕。”
易南风没有说话,视线从暖娘移到她手里的那坛酒上。然后一言不发地夺下了酒坛。揭开红绸,仰头倒进嘴里。
暖娘咬牙发笑,渐渐地,她看着他的眉眼,眼神幽幽:“听说你以前也是名门公子,楚妙琳也是在那之前认识你的吧?”
闻听“楚妙琳”的名字,易南风停下了动作。
暖娘在矮几旁边坐下:“你这样毫无防备地喝酒,就不担心我在里面落毒?”
易南风目如闪电,投射在她脸上。
暖娘对他的注视并不畏惧,她笑着点头,“不错,我是在里面下了毒。”
这一刻,酒坛在手里,仿佛有千钧重。易南风想不到。他也没有往这方面想。暖娘笑得很深,因为她也知道,没人想到她会下毒。
他只是看她,暖娘真的是暖娘,心思如密,心狠手辣。他的目光中飘动着释然和迷惑,迷惑是他对暖娘的不解。良久才听他低哑地道:“为什么,我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答应的事情他会做的,至少,没必要用毒药来控制他屈从。
“记着了,如你这样的人楼里很多,要想体现出你们俩的价值,你得做出样子。”暖娘微微笑,月朗星稀她的笑有些模糊,“若你不是谢家后人,我根本不需手下留情。”
易南风沉沉盯着她,星眸微斜:“你给我落了什么毒?”
暖娘没有回答他,而是笑着站起,“很快你就会知道。”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易南风缓缓抬起双手,掌心细纹密布,多年来拇指下面结成的厚茧并未淡去,手心硬硬的一层皮。他知道这回没有退路。
城中东郊。
因为来往客人地稀少,老板娘闲暇之余正拉扯一个半大孩子。小孩子哭哭闹闹,拽着母亲围裙不撒手。身为掌柜的父亲上来呵斥,奈何面对自家爱子,又能严厉到哪。
一边哄着儿子,他抱歉地看向桌子上唯一的客人。
那位客人一早就来了,默默地坐在桌边喝茶,一把长剑就那么放着。夫妇俩有些顾忌,这年头不太平,可是这客人一点儿表情也没有,观其衣着,周身气度也沉静,早上来时银子也没少给,所以夫妇俩真不好说什么。
小孩子闹得母亲累了,自己坐在一张小凳子上玩拨浪鼓,大人趁着时候开始收拾柜台上的一切,顺带把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