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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诺一想,真是,南北半球季节颠倒,现在已经是澳洲的春末夏初了。
长途飞行真是让人痛苦,许诺在后排找了个空座躲开了过于健谈的邻座,半坐半躺的折腾了很久才渐渐入睡。她发誓以后要努力赚钱,每次都坐头等舱,12个小时的旅程,不能把自己放平,实在太不人道了。
而当她看到似乎是浮在海面上的悉尼机场,那美丽的海岸线,一片纯净的蔚蓝,忽然觉得,自己来对了。
许诺的房东就是帮她汇学费的孙姐,这次接机、安排她住下,关照她生活的都是她。孙姐人到中年,是个典型的爽利的北京人,跟许诺非常投缘。带她吃了午饭,买了电话卡,送她回家还不停的嘱咐:“有什么事尽管打电话问我,平常我们家就是我跟儿子,就想有个人作伴。再说建军也嘱咐我让我好好照顾你。今天周末银行不上班,明天我带你去银行开户,然后咱们去学校报到。”她的关照,让许诺觉得自己很幸运。
她在飞机上并没有睡好,但是她完全没有睡意。事实上,她的心跳得让她坐立不安。她又检查了一遍随身带的东西 – 钥匙、钱、住处的地址、电话卡,和那张内容她已烂熟于心的小纸片。
许诺在楼下拦了辆出租车,把地址给司机看。悉尼的司机并没有北京的那么健谈,许诺坐在后座,沉默的看着沿途的景色,看着周围的一切一点点熟悉了起来。
“George Street,那是悉尼市区的主干道了,有很多名店都在这条街和Pitt街上,可是当地人穿的比较朴素,其实好些款式都挺过时的。值得一看的是Queen Victoria Building,里面有澳洲最老式的电梯,还有导游给你讲解。”
“George Street其实很短,走路的话,有半个小时也走完了。我们可以穿过Dixon Street,那是唐人街的主街,有很多的纪念品商店和小饭馆。广东酒楼最多了,但是如果会找的话,小巷子里也能找到很美味的北方小馆子,环境差点,可是吃起来跟国内没什么两样。”
“唐人街很靠近达令港,周末我们可以去水族馆玩玩,看看街头艺人表演,让中国来的画家们给你画个素描什么的。”
“悉尼的公园很多,唐人街附近有一个很大的叫Tumbalong Park,经常会有世界各地来的音乐家在那里作表演,很有意思。”
“我住的那个地方,算是比较市中心的居住区了,出去玩很方便。附近有一条街也叫Broadway,有一个挺大的购物中心,将来你可以去那里买东西。当地人要么开车,要么喜欢在路上走,因为空气好,景色也漂亮,悉尼大学离我那里也不远,走路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我楼下对面有个咖啡馆,我周末早晨一般都在那儿吃早饭。如果你来了,你就可以做给我吃了。”
“你到了。”司机回过头对许诺说。
果然,她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咖啡馆。宋闵跟她说过很多次的地方,她抬头看看对面那座公寓楼,那是宋闵住的地方,玻璃窗反射的阳光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路上的行人,这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情正浓时,宋闵跟她说过很多次悉尼,描绘过很多他们将来在一起的日子,他们未来的家,他们的生活,一起要做的事,很多。
所有的一切都曾经那么清晰、真实,几乎触手可及。可当她伸出手去,却发现,不过是一片泡沫。
他不出一声的,就那样把所有的承诺和可能,带走了。
可是,她从来未曾忘记过。那些曾经存在于她心底的美好的梦境,曾经带给她的那么多甜蜜的希望,她不会让这些还没有开始就破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无论是在书堆里找到的宋闵往澳洲邮寄包裹的底单,还是刘伟无意中说出的那句“澳大利亚”,都触动了她那个封存的梦,她知道她从来都没有忘记。
就像她终于有一天站在这里,勇敢的面对着她的过去,告诉自己,他真的来过,他真的存在过。
如果他没有勇气告别,如果他没有能力实现他的承诺,就让她来完成这一切。他留给她的,不过是一些散在风中,逐渐淡去的回忆,和一笔让她能够踏上这片土地的现款,现在,她要用这种方式都还给他,对他说:“我们结束了,现在,我们两不相欠。”
过去的柔情蜜意都是虚空,曾经的海誓山盟成了梦魇,将近两年的时间,她都活在他不告而别的诅咒里,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开始,她不敢再相信爱情与承诺,她象他的囚鸟,翅膀被钉在一个叫过去的城堡。
而今天,她来救赎她自己。
许诺安静的坐在窗前,想像着她去按他的门铃,两个人的见面。他会惊喜吗,窘迫吗,生气吗。刘建军曾经担心的跟她说:“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对男人,不要这样穷追猛打,他有他的苦衷,你要给他留点余地。”
许诺只是温柔的对他说:“你不懂的。”
她并不是要挽回,或者指责,或者做些什么,她只是要完成一个仪式。
她想过,最好的结果,是两个人在乔治街的人流中遇见,互相体面的问候,仿佛两人昨天才见过:“你好吗?”“很好,你呢?”“我也很好,现在在上学,毕业就回去了。”“再见。”
再也不见。
可是这样戏剧的事也只有在戏剧里发生,在一个平均一平方公里只有两个人的国家,他们也许永远都不能相遇。那她又何必跨越千山万水来到这里,找寻一个答案。
找寻她自己。
“小姐。”侍者轻轻的唤她。“你的咖啡凉了,要换一杯吗?”年轻的澳大利亚男孩,脸蛋红红的,眼睛里都是关心。
“好的。”许诺笑着说,看着他的蓝眼睛,这双眼睛,也曾经这样看着宋闵。
“你叫什么名字?”许诺问他。
男孩的脸更红了,“我叫JAMES。”
“我是NORA。”许诺笑了。
NORA给了很好的小费,JAMES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最近一个星期,她每次来都会给很好的小费,在悉尼的中国人,都很有钱,但是他们很少给小费。所以一开始他以为NORA是日本人,NORA说不不不,她是北京人。JAMES很喜欢NORA的微笑,所以他总是尽量把她坐惯的靠窗的位子留给她,幸好,这个店客人并不是那么太多,每次她坐下,都会对JAMES感谢的笑笑。
JAMES觉得她不是来喝咖啡的,因为她面前的咖啡几乎很少动,她好像是在等人,但是从来也没有等到。谁会让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等呢,谁让她的眼神里经常透露出忧伤。年轻的JAMES常常这样想。
许诺开始上课了,她现在上的是语言课,为的是通过读硕士课程必须的IELTS考试。悉尼大学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常常让她想起她喜欢的北大 … 古老,雍容。她喜欢白天的学习,老师都很谦和耐心。同班的亚洲学生里,她的发音是最漂亮的,同学们都很喜欢她,下课常常邀她一起出游。她总是抱歉的拒绝,一个人走路到这家小咖啡馆,独自坐到天黑才回家。
“今天好吗?”JAMES问候许诺,今天是星期五,客人比较多,但是JAMES还是想办法给她多加了一张桌子,让她在窗边坐下。
“谢谢你,很好。”许诺笑着说。她已经不那么介意是不是会看到宋闵,她开始习惯现在的生活 … 安静、充实、有目标。虽然宋闵的家近在咫尺,她忽然不那么想见到他,甚至,她在想,也许明天她不会再来了,孙姐要带她出海呢。
对面有辆小小的日本车子开过来,很利落的停在车位上,下来个亚洲女子,打开后备箱取出一袋袋东西。是为了周末做的采购吧,许诺想。也许她应该趁现在不忙去学个驾照,在这里出门,还是有辆车方便得多呢。
那女子把东西放在地上,比划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自己拿不了。她年纪比许诺略大,样子长得很秀气,看样多半是中国人。于是她跑到公寓门口去按铃,冲对讲机说了些什么,然后便等在那里。
一会儿,公寓的大门开了,走出来的人,瘦瘦高高的,那身形许诺再熟悉不过。
那是宋闵。
许诺只觉得周围的一切如同潮水退过,她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景色,她的眼里,只有站在对面的那个人。
天还没完全热起来,他已经穿了T恤短裤,露着晒黑的皮肤,他胖了些,外形也不象在北京时收拾得那样精心,但看得出来心情不错,跟那女子说了两句什么,两个人都笑了,他去抚摸她的脸。许诺看不到那女子的表情,但是她能想见她眼里的幸福与沉醉,因为她的今天,就是许诺的昨天。
两个人抱起地上的东西,宋闵无意中往马路这边看了一眼,许诺的心狂跳了起来。她怕宋闵看到,但她又盼望他看到。可是宋闵很快的收回了目光,腾出一只手拥着那女子,进了公寓。
门关上的那一刻,许诺忽然觉得自己解脱了。
他放下了。她也应该一样。
一直觉得是他给她戴上了枷锁,现在许诺才发现,其实钥匙就在自己的手中。
她自由了。
不知这样坐了多久。“你的咖啡又凉了。”JAMES无奈地说,“要换一杯吗?我请。”小男孩眼神闪烁。
许诺笑了:“谢谢,不了,帮我结帐吧。”
JAMES有些失望,还是试图作点努力:“明天周末,你打算干吗?我明天可以有一天休息。”
许诺听懂了,她拍拍JAMES的手:“抱歉,我明天要出海呢。”
JAMES理解了:“你找到新朋友了。”
许诺想了想,“是啊。我找到新朋友了。悉尼真是个好地方。”
JAMES也笑了:“当然。”
许诺坐车回家,周末,路上车比平时略多,走走停停,就像她的心情,起起伏伏,却有说不出的轻松。
天已经有些黑了,许诺模糊看到楼门口坐了个人,警惕的放慢了脚步。虽然孙姐一直宽慰她澳洲治安很好,她却不能完全放心。
“你可算回来了,我以为我要等到半夜了。”那人忽然说话了,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是你吗?”许诺忽然没头没脑的问,眼泪已经涌了上来。
“是我啊。”那人站了起来,声音里都是笑。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许诺奔过去。
“傻瓜,小孙是魏峰的老婆啊。”陈福裕向她伸出手来。
白天最后的一缕阳光打在许诺的身上,暖意传遍了她的全身,她在1995年的第二个夏天即将到来了。而这个夏天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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