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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乔荏也停下做画的笔,放在水中清洗了一会儿,“我娘说的是,七妹妹愁容深锁也是没有用的,来来来,看看我新做的画,现在外面的人都在传妹妹的诗,直说我们乔家又出了一个才女。”掩嘴一笑,“我那些诗社的社友们都直催我带你去,好交流砌磋一番。”
乔蓁顿时满脸尴尬,那首白菊诗又不是她做的,惟有讪笑道:“别人不知情的取笑我罢了,三姐姐也这样,妹妹我这就家去,再不也敢到四婶母这儿来坐了。”说完,做势要起身。
四夫人与乔荏忙拉住她,四夫人更是朝女儿说了几句,“你七妹妹脸皮薄,你怎还没分寸地闹她?若不是她那日机智,现在我们家中的名声就堪虑了。”
乔荏忙又是道歉又是发誓的,乔蓁这才喷笑出声,“我玩笑了几句,偏你们还当真来着。”
“好啊,你这丫头没良心看着我在一旁着急。”乔荏故意鼓起腮帮子。
姐妹俩笑闹了一阵子方才做罢,偏在这会儿,有下人来报,说是未来姑爷家来人了。
四夫人乔李氏一脸错愕,非节非日的,这未来亲家派人来是什么意思?心底闪过不好的预感,忙让人请到堂上去,顾不上与乔蓁说话,急急换了身衣物就掀帘子出去。
乔蓁笑着打趣道:“看来三姐夫是真疼三姐姐,这不又遣人送东西来了。”
乔荏脸色一红,听到别人提到自己的婚事,总会羞怯几分。
“我要去看看,又送来了什么文房四宝?”乔蓁笑着往前走,一把拉住乔荏,“三姐姐也一块儿去看看,不知道三姐夫可有来?”
乔荏的脸皮是薄,平日里也不是爱笑闹的人,可到底是十六七岁的姑娘家,哪有不想自家未婚夫的?遂半推半就地被乔蓁拉走了。
姐妹俩还没到正堂的后墙去偷听,就听到四夫人乔李氏的怒言,“亲家这是什么意思?两家的婚事不是谈妥了,现在又要退婚是为了哪般?你不说清楚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与永定侯府的退婚不同,这回亲自来的是乔荏的未来的婆母尤周氏,尤家倒也是书香门第,尤父与乔健平一般也是醉心于金石,两家才会结成儿女亲家。
此时的尤周氏脸色颇为不好,“本来我想着老爷与你家老爷是故交,才会与你家交亲,可是你家出了败坏门风的女子,我们可是清白人家,哪还能要得起你家的女儿?乔夫人,这婚事还是做罢吧,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四夫人乔李氏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尤夫人,你这不是歪打一把吗?她大房姑娘做的孽,凭什么要牵连我的荏姐儿?你也是女子,知道女子被退婚以后还如何能许到好婚事?你这不是在逼我们荏姐儿去死吗?这事我坚决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总之,我是不会让你家姑娘进门的。”尤周氏态度强硬道,语气也渐渐不好,“你家的门风有问题,难道还要来祸害我家?这万万不可……”
“娘,这事情等爹回来再商议吧……”
乔荏的未婚夫尤信出声劝说母亲,对于退婚一事他有所保留,无奈母亲一听到外头的传言,顿时就坐不住了,直说娶了乔荏会影响他的科举乃至仕途,要他绝不许学他爹那般无用。
“你懂什么?反正这事我已定了,聘什么人家的女儿不好,偏要个家中有名声败坏的女子,你是想气死我好找山拜?”尤周氏这回的语气更是急躁,当众就训起儿子。
四夫人看了眼一脸无奈的未来女婿,那气又不打一处来,“反正我就是不同意,要退婚可以,让你家老爷亲自来说,否则哪怕亲家母做主我也不认。”把话说得很死,尤家老爷与丈夫是好友,必不会轻易退婚,她依持的就是这点。
尤周氏的脸色也呈铁灰色,她正是趁着自家老爷出门收购金石,方才觅得机会来退婚,哪可能真等自家老爷回来商量的?顿时站起来咬牙道:“你这是打横来讲,势要把一个有问题的姑娘推给我们家喽?乔夫人,我告诉你,你这是休想——”
乔蓁听到堂上的唇枪舌剑,立即转头看向乔荏,“三姐姐,这婚事还有转寰的余地,你可要顶住啊……”
乔荏却是一脸的苍白,她千小心万小心,就怕行错一步让人抓到痛脚,现在到头来还是要受到别人的牵连,连婚事都要保不住?一时心焦,她急得吐出一口血来,头一晕,身子软软地倒向地面。
乔蓁忙扶住她,惊叫一声:“三姐姐……”
这一声惊叫,让屋里的人都立即奔了出来,其中一名长相颇为清秀满身书卷气的男子急忙过来帮着乔蓁扶起乔荏。
乔蓁定睛一看,立即认出来这就是乔荏定婚的夫婚夫,顿时脸上有几分指责地道:“这又不干三姐姐的事情,她为了这婚事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你们这不是想要逼死她吗?”
尤信的脸上颇为尴尬,他也知道这不能怪到乔荏的身上,只是身为儿子,母亲的话不能不听。
四夫人急色地过来查看女儿的情况,一阵兵荒马乱后,乔荏才躺到自己的闺房内。
乔蓁忙让人去把周大夫请来,自从乔蕊去了庵堂后,周大夫就被聘到了三房来专给乔维看身体。
趁着乔荏看诊,乔蓁走出来时看到尤信一脸的紧张来回地张望,旁边又有尤周氏的骂声,直道儿子没出息。
她径自走到尤周氏的面前,“亲家伯母这话就不对了,乔家已分家,大姐姐的闺誉受损也不应牵连到三姐姐,莫非你们这些书香门第都是不讲道理的?”
尤周氏上下打量乔蓁,这莫不是三房那失怙的嫡女,难怪口齿如此伶俐,遂下台一抬,“大人说话哪有孩子插嘴的份?这婚事不妥……”
“如何个不妥法?”乔蓁当即打断她的话,“三姐姐哪点配不上令公子?亲家伯母,你这退婚退得没有道理可言,如果真闹上了公堂,也是站不住脚的。”
尤周氏瞪了一眼乔蓁,“这乔家的家风果然有问题,养出来的女儿不是行为不检,就是不尊长辈,行为乖张……”
乔蓁冷笑道:“我这是据理力争,难道在你踩上我们乔家来欺负我们家中的姑娘时,我们还要忍着?亲家伯母,做人也得讲道理才行。”这样的妇人与她争太多都是没有用的,遂把目光对准尤信,“三姐夫,是男人的就要担起责任来,别让我这么一个弱女子都瞧不起你,是非黑白难道你都分不清吗?不然就是枉读圣贤书,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尤信的脸色一白,被乔蓁这样的弱女子教训还是生平头一次,只是他没有半分恼恼与恨意,毕竟乔蓁站在一个理字上。
尤周氏哪会任由别人这样说自己的儿子,正要回嘴,手臂就被尤信一拉,“娘,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我都说不退婚了,你还偏要扯着我来,他们已分家,大房的教养有问题,乔叔家的教养可是好的……”
“你这是在跟谁在说话?”尤周氏瞪眼道。
乔蓁看了眼尤信,这样的男子,其实嫁他真的未必能幸福,有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母亲当婆母,日子必定过得憋屈,摇了摇头后即再度回到屋子里。
外头的尤家母子争执起来。
醒过来的乔荏却是一直在嘤嘤的哭泣着,四夫人劝了又劝也未见成效,看到乔蓁进来唯有道:“蓁姐儿来劝劝她吧,这丫头我说什么都没用,唉。”
乔蓁坐在一旁也劝说乔荏起来,无奈乔荏却是面如死灰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呆呆地看着帐顶,眼睛红红的。
四夫人狠狠心道:“你放心,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尤家退亲的,你赶紧别这样了,看着娘难受。”
外面的尤信也狠心与母亲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退婚的,娘你死心吧,爹也不会同意的。”
都怪他的意志不坚定,才会让母亲鼓动了来此,不然乔荏也不会病倒。
扶着乔荏到窗前听到这些话,乔荏才脸上有了些许血色。
乔蓁顿时叹息一声,“三姐姐这会儿暂且安心,只要三姐夫有心,这婚事就退不了,你等着明年当新嫁娘吧。”
乔荏却道:“我这是得罪了哪路神明?要由得乔蕊这般害我?七妹妹,我们女子活得艰难,这世道从来对我们都是极不公平的,如果被退了亲,我真的没法活了……”
乔蓁何尝看到过乔荏这般痛哭失态的?心里一时间又是着急又是难过,还颇有点恨其不争,不就是婚事吗?以后再寻好的就是,难道还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不成?
尤家也称不上好家世,如果不是乔家败落了,他们想娶到乔家的女儿还真不容易。
最后,这退婚就变成了尤周氏一人的独脚戏,只是这样一切还有变数。
尤信临走前隔着窗子与乔荏道:“你且安心养病,我回去就给我爹去信,这婚事一定不会退的,那是我娘的一头热,”顿了顿,“你也别记恨她,她也是为了家声着想,好在你家分了家,影响还不至于太坏。”
乔荏隔着窗看着未来夫婿脸上的轮廓,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后来思及对方看不见,忙出声,“我等着。”
尤信这才抬脚离去。
乔蓁扶着乔荏回去躺下,又安慰了半晌,乔荏仍是心事重重,不由得叹息一声,她这三姐姐一向最是心事重的人,这回怕是要好一段日子才能恢复过来。
待得天色晚了,她推了四婶母留她用饭的邀请,知道她们母女必定还要说些体己话,这是自己不方便听的。
过了两日,没从四房听到什么坏消息,乔蓁方才稍稍安心,这日正值舅父来看望他们姐弟。
一家子正说着话,就看到墨砚急匆匆地进来,“五爷,七姑娘,找到那个出逃的仆人了。”
“在哪儿?”乔蓁急色道。
“暂时关押在柴房。”墨砚道。
钱磊也跟着起身,脸色一沉道:“这等人绝不能轻饶,无论如何要把幕后真凶揪出来才能过得安心,走,我们一道去看看。”
乔维也点点头。
一群人正往柴房去的时候,碰到乔芽也出现,撞到他们一行人还脸色微微一变,乔蓁顿时就留意起她的神色,心中暗暗思忖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又有仆人匆匆而来,“五爷,七姑娘,不好了,有官差到府里,说是要拘五爷去问话。”
乔蓁与弟弟对视一眼,乔维很少出门,能惹下什么官非?
钱磊却道:“走,先去会会这官差。”
乔蓁点点头,临走前给墨砚使了个眼色,墨砚当即会意地往柴房而去。
正厅里,两名官差正等着,一看到乔家人出现,问明谁是乔维之后,当即把乔维抓起来。
钱磊塞了一张银票给官差,“可知我这外甥犯了什么事?”
其中一名官差看了看银票,收起来后方才道:“他家继母把他告了,说他不遵孝道,把继母赶出门庭,连赡养也没有,继母也是母,你这外甥做得忒不地道了。”
乔蓁的神色一凛,乔姚氏蛰伏了这么久,一出手果然如同惊雷,居然将乔维告到公堂,看来乔姚氏想着嫁妆是没了,正好借这个要乔维姐弟出大血,夺得部分家财也好,这算盘倒是打得精,拿捏着自己的继母名份来做文章。
想明白后,自是气得七窍生烟,但她也知道不能自乱阵脚,遂道:“维哥儿莫怕,公道自在人心,她一派胡言必会自食其果。”
乔维点点头,“姐也不要太生气,为那等人犯不着,公堂就公堂,我也不怕她告。”
钱磊拍了拍外甥的肩膀,“舅父也不会坐视不理,我们且到公堂上去会会她。”
乔姚氏状告继子的事情在乔家很快传开,大夫人一脸的欣喜,这乔蓁总算也跟着倒霉,甚好,甚好。
乔老夫人却是震惊大怒,家门不幸,出了一桩又一桩的事情,早知道乔姚氏如此能惹事,当初就该休了她,也不会让她现在拿捏着继母的名份来害维哥儿,给自己死去的儿子没脸。
到底是乔家的大事,大老爷与三房再不妥,也不能像大夫人那般兴灾乐祸,迅速与二老爷一块儿与乔老夫人一道跟在三房姐弟的后脚,就往卫京府衙而去。
又是那个府衙,又是那个公堂,乔蓁并不陌生,只是上回自己是证人,这回变成被告的亲属。
乔姚氏一身布衣头发有几分凌乱地跪在那儿哭着,大声地哭诉她的不幸遭遇,什么十六岁嫁进乔家,侍候公婆尽心尽力,养育前任嫡妻的儿女花费了不少心思,现在老了又被嫡继子赶出门庭,晚年不保。
姚家的人也在一旁帮腔,什么嫡继子夺去乔姚氏的嫁妆还不算,还虐待继母与其女,正所谓心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