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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御花园,等唐文帝贤妃并肩行过来时,均下跪拜迎。
赵涵自然也在其中。
唐文帝落座,让他们平身,面带微笑一一打量眼前二十多个少年郎。
不管家里父母如何叮嘱,到底还是一群孩子,有的摄于天威根本不敢抬头,有的胆大点偷眼去看又显出不稳重来,当然也有老成稳重的,恭敬而立,不卑不亢。
唐文帝直接把合眼缘的五人叫了出来,先让他们自报家世,再出了三道题。
赵涵答得是最好的,另有两个稍微逊色些,没答好的自然就失去了资格。
唐文帝看向贤妃,让她也考考。
贤妃没有出题,只慈母般问了三个孩子平时的喜好。
她问完了,唐文帝便让孩子们下去了,两人顺势在御花园里赏花。
“你看中哪个了?”唐文帝摘了一朵杏花插到贤妃头上,笑着问。
“好看吗?”贤妃期待地问,得到唐文帝夸赞后,才道:“我看三个孩子都挺好的,赵家的沉稳可靠,刘家的文武双全,慕家的聪明活泼。皇上觉得呢?”
唐文帝颔首:“朕也这样觉得,不好选啊。”
“要不让炜儿自己选好了。”贤妃柔声提议道,“毕竟是他的伴读,日日相处,选个他自己喜好的,免得他有找借口不好好读书。”
“好主意。”唐文帝马上就吩咐大太监魏源把赵涵三人领去给五皇子相看。
次日检查五皇子课业时,唐文帝问他看上哪个做伴读了。
十岁的五皇子挠挠头,脆生生道:“赵涵!”
唐文帝笑容不改,“为何选他?”
五皇子嘿嘿一笑:“三人里面他最瘦,看着也最老实,肯定好欺负。”
“胡闹,伴读是让你欺负的?”唐文帝脸色登时难看起来,起身罚道:“《论语》抄写三遍,抄完拿给朕看。”言罢大步离去。
回到崇政殿,唐文帝在一幅字画前负手站了片刻,吩咐魏源:“宣延平侯。”
魏源领命而去。
唐文帝落座,眼睛望着窗外明媚春光,陷入了深思。
他想到了上个月收到的西北密报。
镇北将军秦思勇投诚,他用他,却也要防着他,特意在西北安插了人手,一旦秦思勇有不轨之心,立即来报。而这次探子查出一事,去年初夏有对母子去投靠秦思勇,孩子才周岁大,秦思勇拒之门外,背地里偷偷将人安排在乡下,去母留子,派人精心照顾。
探子顺藤摸瓜,上个月终于查出那女人是平西将军长子养在外面的小妾,秦家事变时她得到消息,偷偷逃了,后来日子过不下去,便去投靠秦思勇,请他看在儿子是秦家现今唯一骨血的份上,照拂一二。
唐文帝很理解秦思勇的做法。
当初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兄弟相残?如今得知秦家还有骨血在世,他当然舍不得杀。杀了孩子的母亲,给孩子换个身份,就不怕孩子知道他这个伯祖父的所作所为。如果秦思勇有心,过几年等孩子长大了,他再收孩子为义子,把秦家军交给他。
西北世代都是秦家的地盘,秦思勇肯定舍不得把地盘交给旁人的。
“皇上,延平侯到了。”
“带他进来。”唐文帝收起面上郁色,平静地道。
秦思勇雄兵在手,瑞王想拉拢也是情理当中,现在他只想知道,赵允廷是否又想占份从龙之功。
正文、第104章
赵允廷走了进来;唐文帝也没有跟他绕弯子;笑着夸道:“爱卿教子有方啊;承远一表人才武艺高超,如今承安也长成了,文采斐然老成稳重。前几日朕在御花园里看了看世家这些小辈;属承安最为出众,现下准备让他进宫给五皇子当伴读;爱卿可舍得?”
赵允廷微微错愕,随即面现难色。
唐文帝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放下手里奏折,好奇问道:“怎么,你不愿意?”既然不愿意;为何把儿子送进来?
赵允廷长叹一声;低头道:“皇上厚爱看上犬子,乃臣之幸,只是,臣家中情形皇上是知道的,承远一直不认他三弟,现在承安小,承远不屑跟一个孩子斗,等承安大了,兄弟俩肯定要斗一场。都是臣的骨肉,臣无法坐视不理,当年亏欠承远母子颇多,因此打算让承安读书识字便好,将来去外面当差远离他兄长,并不希望他出人头地。这次皇上给五皇子选伴读,臣原想替承安告病,谁料家中老母非要让承安来试一试……”
唐文帝来了兴致,“老太君不喜承远?”两个孙子孰优孰劣,老太太不至于那么糊涂吧?
赵允廷抬头看向唐文帝,一副为家丑难堪的样子,“实不相瞒,承远回京后蒙皇上看重,臣母还是很喜欢他的,只是承远妻子林氏出身不显,臣母一直为此不满,后来林氏生了女儿,臣母越发不待见她了。偏偏承远,承远爱重妻女,跟臣母吵了一架,现在祖孙俩已经不相往来,臣母心中有气,只好盼着承安给她出头。皇上,臣夹在中间实在难办,还请皇上另选贤才陪伴五皇子,帮臣一次吧!”
唐文帝盯着赵允廷,赵允廷惭愧低头。
想到赵家那堆糟心事,唐文帝既同情赵允廷一个大男人为母亲妻子所累,又有点幸灾乐祸,笑道:“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朕今日总算明白了其中深意,好,朕就帮你一次,免得你整日操心家中琐事无心政务。”
“臣不敢。”赵允廷连忙表示忠心。
唐文帝又问起秦氏来,“朕记得,秦氏去年犯错被你送到庄子上去了,当时是为何事来着?”
提及旧事,赵允廷难掩怒气:“那时林氏刚号出身孕不久,秦氏想下药害臣的孙女,臣实在容不得她,还请皇上见谅。”说到后面有些小心翼翼,“年前臣已经将人接了回来,只是怕她贼心不死继续为非作歹,臣将她拘在了府内,对外称其一心向佛,修身养性避不见客。皇上,臣这样做,可有不妥?西北那边……”
唐文帝摆摆手,“爱卿多虑了,镇北将军朕不好动他,但也不会因他累你忍气吞声,秦氏妇德有亏,你怎么管束都是应该的。对了,你孙女多大了?朕记得好像是十月里生的,跟皇长孙还有些渊源?”
赵允廷目光柔和下来,“去年十月底生的,景王妃送了一盏灯笼,小丫头特别喜欢,现在就挂在屋梁上,每天都要看一会儿。”
唐文帝年长赵允廷几岁,却都是第一次当祖父,提到孙辈不免起了兴致,跟赵允廷说起皇长孙来。一个夸皇长孙能扶着床栏自己站起来了,一个夸孙女会翻身抓东西了,不知不觉聊了两刻钟,还是魏源提醒皇上该去别处了才止住话。
唐文帝心情不错,赏了灿灿几样东西让赵允廷带回去。
赵允廷替孙女跪谢,脚步轻快地走了。
唐文帝注视着赵允廷的背影,仔细回忆刚刚的谈话,将赵允廷摘了出去。
瑞王想通过赵涵拉拢镇北将军,结党营私,赵涵看样子也是乐于站在瑞王这边的,至于镇北将军,不管他是否已经跟瑞王搭上了线,他敢背着他收留前太子余党,都不能再用了。既然赵允廷赵沉父子想报仇,他乐见其成。
晚上唐文帝又去了昭阳宫。
躺下之后,他抱着宠妃,将五皇子选择赵涵的理由说了一遍,气道:“整日就惦记着玩,上次那个伴读也是被他捉弄落水才染了风寒的,赵涵看着不太硬朗,选他只会害了他,还是选刘家三子吧,身体结实。”
贤妃缩在男人肩窝,眨眨眼睛,小声自责道:“皇上说得是,全怪我没教好炜儿,请皇上责罚。”
唐文帝笑着安抚两句,望着床帐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没有教好五皇子?能教五皇子用那样天衣无缝的理由选择赵涵,他这个母妃做的已经很好了。
他从来都知道怀里的女人狡猾聪明,却没料到她竟然把这份聪明用到了争宠以外的事情上。后宫里他可以纵容她嚣张,前朝的事,特别是皇位,他不容她插手。眼下他没有证据证明瑞王与镇北将军勾结,将来若是让他查出什么……
他可以给他们母子宠爱,自然也可以收回来。
~
没能选上伴读,赵涵很是失落了一阵。
太夫人的心情就不是失落二字能形容的了,娘家侄孙贪吃闹坏肚子未能考完全场,灰溜溜回辽东去了,这次寄以厚望的嫡次孙又落选,实在让她恼火,食难下咽,只能叮嘱曾雪柔:“现在天头暖和了,你常去花园里逛逛,你表兄生我的气,对你还是另眼相看的,你要抓住机会。”
无路可走,她唯有寄希望侄孙女能抢来长孙的心,由她从中转圜,等长孙明白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赵家,祖孙俩未必不能重归于好。
曾雪柔当面应的好好的,背地里阴奉阳违太夫人也不知道。
与荣寿堂压抑的气氛相比,望竹轩这边就欢快多了。
皇上赏了灿灿好几样精致小巧的玩物,小丫头正是好动的时候,隔一会儿就换一样玩,反正都摆在炕上,她看中哪个就朝那个伸手,啊呀呀的说话。阿桔要是故意不理她,小家伙还会发脾气,大声地叫出来,简直一个小祖宗。
女儿眉眼渐渐长开,活泼可爱,林贤那边殿试结果也出来了。二甲第七名,入翰林院任庶吉士,三年后再考核,或是留任翰林院,或是分派到六部底下做事,成绩差些的外放到各府州县任官。
从林家吃席回来,赵沉一边逗女儿翻身一边对妻子道:“我跟岳父谈过了,岳父说他不想外放也不想去六部,就想留在翰林院编书或教书,做份清闲差事。这样也好,少了官场上那些勾心斗角,岳母在家也安心。”
阿桔挺感慨的。祖父祖母都因供父亲读书而死,父亲对科举有抵触,这次参加乡试春闱完全是为了挣个官身给她添些底气,免得旁人还背地里嘲笑她村女出身。
自己生了女儿后,就越发明白父母的恩情了。
看看那边刚朝爹爹翻过去的女儿,阿桔笑了,抓起身边的拨浪鼓摇了摇。灿灿听到声音,立即扭头往后看,阿桔便一手拿着拨浪鼓一边拍手喊她:“灿灿到娘这边来,娘给你好东西玩。”
灿灿咯咯笑,小手拍炕想过去。
赵沉大手架到女儿腋窝下面,扶着她教她一步一步往娘亲那边走。灿灿腿上有劲儿,只是走了两步大概是嫌慢了,说什么都不肯迈步,朝对面的娘亲伸手。阿桔不理她,灿灿便扭头看爹爹,小嘴呀呀地说话似是商量,大眼睛黑亮水润。赵沉不忍拒绝,举着女儿站了起来,故意让她脑顶轻轻碰头顶的狐狸灯笼,灿灿高兴极了,伸着双手要抱灯笼,抱住了就咯咯笑,张嘴要啃,被赵沉及时抱走,递给她娘。
阿桔笑着接过女儿,亲了又亲,“灿灿快点长大啊,喊声娘听听。”
灿灿才不理会娘亲,低头找那摇摇会响的拨浪鼓。
阿桔让她自己趴着玩。
赵沉顺势趴到了她身上,边亲边道:“今日去岳父家赴宴了,下次沐休就陪你们去庄子上玩半天,踏青放风筝,好不好?”说完翻个身,换成妻子在上面,免得过一会儿她又嫌他重。
阿桔脸上有点热,看看门口,听外面没有脚步声,才小声问他:“你放过风筝吗?我们小时候都是自己糊风筝放着玩的。”
赵沉看着她不说话。
阿桔心疼了,他小时候过得那么苦,肯定没有好好玩过。不敢看他,她脸贴着他胸口道:“我还会糊风筝呢,你想学的话,我教你,等你学会了,以后灿灿要玩的时候都由你糊给她,咱们不去外面买,怎么样?”
“好啊,我跟你学。”赵沉抬起她脸,目光温柔,“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阿桔摇头,做好了听他说伤心事的准备。
赵沉笑了笑,仰头看狐狸灯笼,语气有些怀念:“我在想,我搬到桐湾后,有几次从那条路上走,远远看到一些乡下孩子放风筝。现在想想,或许那时候我就见过你,你说是不是?”
他满是期待地望着她。
阿桔却心虚了。
她小时候都是跟孟仲景一起玩的,就算大了些,她陪弟弟妹妹放风筝的时候,孟仲景也都站在一旁。心虚,又有点做梦一般的怅然,不是还喜欢孟仲景,只是那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她目光躲闪,赵沉皱眉,略一琢磨就猜到了妻子心中所想,难言的嫉妒立即溢满心头。
“不许你再想他。”再次将人压在身下,赵沉急切地堵上了她的唇。
早知今日,那时他就该过去看一看,将里面叫阿桔的小姑娘拽到自己身边,不许她跟旁人玩。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五五的地雷,么么哒~
赵灿灿:好像听到了爹爹跟娘亲的秘密……
赵灰灰:我跟你娘没有秘密。
赵灿灿:才不信!
赵灰灰委屈地压住媳妇:都怪你!
赵灿灿:投诉佳人,我爹爹才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