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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允雁笑着逗她道:“你要愿意也可以随你包了去,别弄坏就是。”
刘秋云瞪大眼睛说:“啊,平时不见妹妹说无聊话,原来下流起来比姐厉害呢。”
郝允雁笑得连说头也给你笑晕了,刘秋云因为儿子要回来,心情甚佳,站起身说:“不打扰你休息了,我这就去菜场,给你带菜,你要些什么吃吃?”郝允雁说:“随便,我丈夫和女儿都喜欢吃河鲫鱼,对了,我梳妆台抽屉里有钱包,你替我拿来给你菜钱,刚才崔大夫那诊费倒让你给垫付了,真不好意思。”刘秋云拍了下她的手说:“妹呀,跟姐这么客气干嘛,这点小钱无所谓呢,明儿你身体好了后再说吧。我先去了,今天要多买些菜,还有两天是元旦,不早备齐了菜到时候买光就糟了。”
唐辛亥随王守财到宝顺洋行时上班时间过了钟点,老板白敬斋正好在前堂,看到他进来抬腕看手表,不满地说:“王先生,今天怎么迟到二十多分钟,你不知道最近事情很多吗?”王守财连忙欠身解释:“对不起白老板,今天我太太发高烧好厉害,我替他叫了医生这才晚的。”唐辛亥在边上敷衍说:“是的是的,有三十九度啊。”白敬斋望望他问:“这位是?”王守财介绍说:“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希望在我行存钱的那位唐先生。”唐辛亥提着沉甸甸的皮箱不离手,另只手伸向白敬斋自报家门道:“鄙人唐辛亥,唐朝的唐,辛亥革命的辛亥,请多关照。”白敬斋瞄了眼他手上的皮箱子,与他握手,半开玩笑地说:“在下白敬斋,没有阁下那么响亮的好名字啊,呵呵。”唐辛亥故作惊讶道:“啊,您就是上海鼎鼎大名的白老板?久仰久仰。”王守财一旁也笑起来说:“这里是大堂,要不我们去里间是否方便些?”
“是是是,唐先生请跟我来。”白敬斋礼貌的前面带路,转脸问王守财:“王太太发高烧要紧吗?要不今天放你假?”王守财知道这是老板说客气话,忙说:“不用不用,医生看过应该不会有事,如果需要我回去邻居会打电话来,让白老板担心,谢谢了。”
三人里屋坐定,店员送来三杯茶。唐辛亥将皮箱子提到白敬斋跟前说:“白老板,宝顺洋行资本充足,信誉极佳,鄙人是闻名而来,这里有60万法币,是从其它乱世地区的银行转出,您清点一下吧。”说着打开箱子,成捆的百元大钞整齐的叠放着。白敬斋拿过一捆翻了翻放回,对王守财使了个眼色,王守财出去唤来几名店员,白敬斋笑着对唐辛亥说:“他们先清点着,我们喝茶,这可是今年的新茶,我让人从杭州带来的。”
两人随便闲聊起来,白敬斋有意无意的无聊话后,带着试探道:“呵呵,唐先生的名字确实起得好,一辈子可以记住孙总理的领导的辛亥革命。”唐辛亥摆摆手解释道:“我哪有那么大觉悟,这是我在辛亥那年出身,家父给我起了这名字。”白敬斋惊诧道:“如此说来,唐先生年少有为,才二十四岁呀?不像不像,看阁下外表老成干练,敢问在哪里发财?”
这是唐辛亥最忌讳被问及的话题,贪了教育部的这笔巨款就怕“教育部”三个字,这些天妻子迟迟未来上海与他回合,整晚睡觉不塌实,总努力暗示自己这钱跟教育部没有关系,企图逃避现实的折磨,这次把钱安全存入宝顺洋行后,打算离开上海去北方另外选择住处,然后再把钱转移出来另存他处,同泰里住所的邻居都知道自己在教育部做事,万一政府举国追查起来,这里便会很不安全,另外他对妻子也准备留一手,这里的房子她知道,现在她没有来找他,理论上很可能已经受牵连逮捕,她能顶得住调查人员的拷问吗?所以他必须尽快想好去哪里,然后转移旧住房内的东西,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邻居们的视野外。
唐辛亥虽然年轻却是个老奸巨滑的人,他清楚对方问的真正东西是钱的来路,很干脆地道:“这是家父曾经做生意赚的钱,他老人家去世前交给的我,原来存在南京的银行里,我觉得那里不可靠,就想在上海放入有洋人背景的地区。”
白敬斋问的真是这个,民国政府的官员贪污成风,他不希望自己的洋行牵涉不必要的洗钱麻烦。得到了答案放下心来,钱还未点完,又陪着东拉西扯没什么好谈的,就说起上个月汪兆鸣在南京遇刺的事来,白敬斋说:“眼下日本人侵占我东北成立满洲国,又吞并我们华北大半土地,国家危亡之中,故尔上海租界相对比较安全,唐先生把钱存入鄙行乃明智之举。”
唐辛亥淡淡地说:“汪院长是代人受过,沈阳事变张学良不抵抗命令可是他蒋某人的指示,汪院长曾经痛心疾首道,‘榆关以一日而失,河以七日而陷,实不成话’。”白敬斋笑道:“那是他1931年说的,唐先生原话记得好清楚,难不成是在机关里当差?”唐辛亥听罢神经再度紧张起来,王守财在跟前一张大桌上点钱,他应该知晓自己是教育部财务司公干,若随便敷衍白敬斋,反到引起正侧耳倾听的王守财怀疑,既不想如实道明,又不能说谎,只能转移话题回避,他爽朗的大笑道:“你看,我们都是老百姓,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正在这当口,王守财领人清点完毕,并用宝顺洋行的封条捆扎,对白敬斋说:“白老板,清点完毕无误,已经贴上我行标签,我看可以办手续了。”说着将已经填好的表格送他审核,白敬斋扫了眼挥挥手装得若无其事的说:“这是你办就成了,我还有些事,下午欧阳雅夫约我华懋饭店见面商谈合作事宜,我得去准备一下,你办完这事尽快把利率表送我办公室。”说着对唐辛亥说,“很抱歉,鄙人要务繁忙先走一步,今天怠慢了,有机会约你出来吃饭。”
两人握手告别,唐辛亥办完手续也急着要离开,去处理住房内其它物件和一批涉及民国官员丑闻的黑材料,这是两年前他的一个蓝衣社的朋友寄放在他这里说以后来取,后来这个朋友出事被暗杀了,唐辛亥看完这些材料后倒吸了口冷气,心想谁拥有这些材料,哪怕只看过一眼,谁就会没命,想偷偷烧点,后来还是他当时的女朋友吴涛提醒他,这可是颗重磅炸弹,关键时候可以拿来与人作交易,一言唤醒梦中人,就这样唐辛亥秘密保存了下来,如今自己犯事了,这更是自保措施,他个人对中国目前的时局非常担忧,日本人在中国的扩张越来越厉害,他不得不给自己今后留有余地。
他提着空箱子回到霞飞路住所,门口正遇上从学校回来取资料的周教授,上午唐辛亥与王守财去宝顺洋行时正遇见他出门,大家打了个招呼,现在回来又见到他,总觉得这个老头是在监视他,想到他是大学的教授,也属于教育系统,难免会引起唐辛亥的浮想联翩,他点点头匆匆上楼,内心极度的不安。
第九章 元旦
民国二十五年的元旦上午,刘秋云的儿子边连友回到家中,他今年二十五岁,在父亲的38军里当团长,父亲在世时只是营长,战绩平平,父亲阵亡后被破格升为团副,一年后任团长。最近部队在安徽休整,恰逢元旦团以上职务可以回乡探亲,便来了上海与阔别两年的母亲团聚。刘秋云高兴的带着他去邻居家串门,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郝允雁烧刚退身体还有些虚弱,但还得起来做家务,正在炉子上烧午饭吃,刘秋云带着儿子出来嚷道:“妹啊,你刚起来吧?来,看看我儿子比以前更精神了没有?”
郝允雁夸奖道:“哎呀,刘姐,你儿子越来越威武了。”刘秋云笑道:“是呢,我看着也是这样认为,前年好像瘦瘦的,怎么打仗打胖啦。”她朝边连友说,“快,叫阿姨。”边连友新年二十五,郝允雁算来也不过勉强称二十七岁,生日还未到,只差这两岁管她叫阿姨郝允雁实在受不住,忙说:“刘姐,好了吧你,人家几岁,我几岁,还阿姨呀,亏这样难为你儿子,唤我声姐差不多。”边连友也似乎叫不出口,直勾勾的傻看着郝允雁,待母亲偷偷拧了下他这才很不情愿的粗粗的声音叫了句:“郝阿姨。”郝允雁连忙放下手上的活,羞涩的说:“你还真的唤我阿姨,你是团长,我可受不起啊,其实,你姆妈应该属于我的长辈,我唤她为阿姐是亲切点,所以我无形中在你面前长了辈分,以后你只管唤我姐,我也依旧唤你姆妈阿姐。”刘秋云笑道:“这不乱了套啦?阿姨就阿姨,又不向你讨压岁钱,慌什么。”
他们来到沈家阿婆家,她客气的端出糖果给他吃,说:“小弟在前线辛苦了,这是我儿子前些日子寄来包裹给我捎来的,你吃吃看,说这是美国货。”刘秋云挑了一颗放嘴里说:“阿婆,他不吃甜的,跟他爸样,只喜欢辣,对了,你儿子元旦不来,还是等到春节再来吗?他好橡不来上海有年头了。”沈家阿婆抹抹眼角的泪说:“是啊,他说生意忙来不了,他管着一大堆人呢。”刘秋云从来就不知道她儿子具体做什么买卖,有时候问起,沈家阿婆连自己也搞不清楚。其实她儿子身处延安,是名搞情报的共产党员,身份和工作关系意味着他无法来到上海,出于孝心,每到节日会寄些吃的给母亲,这些东西都是战场的缴获品。
刘秋云安慰了一阵问:“对门的唐先生不在吗?”
沈家阿婆神秘兮兮地说:“看到他一大早出去喝茶就没有回来过,昨天下午看他拎着个皮箱鬼鬼祟祟的出去半夜才回来,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刘秋云对这个人的感觉也一直不好,觉得他可能是在做非法生意,说:“前段时间听人说十六铺码头青帮内部为三鑫公司的鸦片生意的主导权,堂口弟兄相互大打出手,后来不得不由青帮天字辈老大黄金荣来协调,那个唐先生箱子里拿进拿出会不会是鸦片?”
边连友一脸不屑,问:“流氓协调流氓真他妈有趣,黄金荣是谁?”
沈家阿婆听罢慌忙摆摆手不让他说,刘秋云道:“他现在可是如日中天的青帮总头目,兼我们这里巡捕房的总探长,便衣到处是,所以这话你外面不许说的。”
边连友忿忿地道:“奶奶的,中国就坏在这帮流氓手里。”刘秋云拉着儿子出屋说:“好了,我们去看看楼下的周教授夫妇,他们可是文化人,你说话口头禅少点,别学你阿爹。”
进屋的时候,两个老夫妻正在吃饭,看到他们进来都站起来迎上去,周太太是北平人,一口京腔国语说:“哎呀,边儿越来越帅了,你妈给我看过你戎装的照片,没想到你穿西装也那么潇洒。”周教授也在一边逢迎,说:“吃了没,要不随便一起吃点,新年新气象嘛。”刘秋云推辞道:“谢谢周伯伯周阿姨,我水饺包好了,一会回家自个儿下了吃很方便,晚上我让边儿送来点二老尝尝。”周教授忙说:“好的好的,小刘的水饺我以前吃过,吆,五、六年前吧,好像是春节,是你家老爱人端来的。”周太太戳戳他骂道:“什么话不好说偏提这个,我看你教书都教到屁眼里去了。”周教授突然醒悟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这意思。”刘秋云大方地说:“没关系的,这是事实,别介意,你们吃吧,我去对门看看。”
周教授凑过脸说:“她昨天九点钟出去就没有回来过,怎么这行业元旦也不休息?”边连友面容不悦地对母亲说:“我们上去吧,那个姓关的货色在我们也不看。”周教授来劲了接上去说:“是的是的,每天晚上涂脂抹粉跟没穿似的出去,真丢人。”
周太太最恨自己老头子提对面的关洁,而周教授边鄙视她,又总说她怎么怎么了,言语之间虽然带着难听的字,却流露出格外的用心,周太太常常骂他老不正经,有辱教授名誉,这回又听他在关注这个婊子,气不打一处来,冲着他说:“人家回来前通知你的?真吃不消你,什么时间出去你知道,什么时间回来不回来你也要知道,累不累?你那么有精神,干脆搬去她家住吧,我也省事。”
刘秋云笑得咯咯响,这周教授的为人她很清楚,整个一包打听,没有恶意。周教授被老伴揭短觉得难为情,解释道:“你别乱说,我每天晚上吃完饭九点钟左右要在门口活动筋骨,她总这个时间点出门,我当然知道了,早上我去老虎灶喝茶她正好回来,很正常嘛。”周太太嘲讽道:“哎呀喂,你们俩的作息时间倒挺合的。”周教授当了真,气得脸铁青,话也说不上来。
刘秋云笑嘻嘻道:“你们俩真有趣,老伴老伴就是老了拌嘴,好了,既然关洁不在,那我们便上去,看来今儿个大家都很忙,三个耧层都有人在外。”
周太太随口问:“谁还不在家?”
刘秋云答道:“三楼王夹里去应酬,二楼唐先生早上出去了。”
周教授好像气消了,走过来看看四周没外人,说:“这个唐先生可能有问题……”刚说到这被老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