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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喜事》
第一章 瑞冬(一)
大景–西凉城–西福街
嘉盛元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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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那个鱼戏莲的荷包绣好后,白文萝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便把针线收拾好,又往手里哈几口气。然后擦了擦手,微缩着肩膀出了屋,往院子那看了看天色,心里估摸着她娘和弟弟该回来了,便往厨房那走去。她记得昨儿还剩了些豆角,一会都择了,做晚饭的时候用腊肉炒一盘,然而她才刚进厨房,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三娘、三娘,在吗?这才下午呢,怎么就关门了?都哪去了。”敲门的人叫了几声,又自个嘀咕了一番,嗓音同样是很大。
白文萝一听是对街酥饼斋刘婶的声音,便赶紧应了一声,就出了厨房,跑到自家铺门那。卸了门栓,一开门,就看到刘婶手里正拿着两个大红纸包着的扁方盒子,微顿着脚,站在门口。
“哎呀,小萝卜你在家呢,三娘呢?明儿才是大年三十呢,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啧啧,今年这天可真够冷的,也不知是不是要下雪了,你怎么就穿这么点,不嫌冷吗?瞧瞧,这小身板,还这么单薄,赶紧多加件袄子去,别冻坏了,到时一躺又是十天半个月的!就是不心疼你娘也得心疼心疼银子啊!”刘婶一见着她,还没等进屋坐下,就先是噼里啪啦地唠叨了一通。
白文萝笑了笑,待她进来后,见外头风大,便又关上门,然后才一边给她倒上杯热水,一边说道:“娘刚刚带着文轩去宋先生家了,听说宋先生的娘子昨日生了个小公子,又正好明儿是大年三十,我娘便想提前去探望一下,免得明儿先生家里人多了,给他添乱。”
“哦——是了,昨儿我还送了几盒子点心过去呢。那,这两盒子是给你们娘儿三个尝尝新的,桃酥、金条子、花生团子、脆皮糯米球儿,我都给拣了一些放进去。”刘婶说着就喝完了那杯热水,然后便笑眯眯地把那两盒子点心往白文萝那推了推,接着又问道:“我刚刚敲门的时候,你在里面做什么呢?
“正在准备去厨房做晚饭呢,娘带着文轩出去已经有一会了,我想着他们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便先准备一下。”
“你这孩子,最近这两年真是懂事了不少,越发知道要孝顺你娘了,也不枉三娘她那会求天跪地的,生生就把你从阎王爷那给拉了回来。”刘婶说着,又仔细瞧了瞧白文萝,只见她穿着一身半旧的碎花小棉袄,由于身子太单薄了,显得那袄子有些松松的。倒是一头乌鸦鸦的好头发,头上只系着一根红绳,两条粗辫子垂在胸前,容长的小脸儿,两颊被冻得微有些发红,一双乌黑灵动的眼睛半含着笑。姿态端庄,神貌静雅,一点也不似这穷街陋巷里的丫头,若是换身好衣服的话,指不定就像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了。
刘婶看着她如今这模样,不由得就想起几年前刚见她时,还是个瘦瘦小小羞羞怯怯的黄毛丫头。而且那会这丫头有大半年的时间是躺在床上渡过的,难得有好的时候,也都不敢出来见人,常常是躲在芸三娘后面,连话也很少。这样一比较,她心里头不由得有些感慨,真真是女大十八变啊,便接着问道:“如今瞧着这两年也长高了不少,就是这身子板还是太单薄了,这会不再是三天两头就大病小病的了吧?”
“嗯,都好了,自从那次那场大病后,如今这两年再没病过。就是我娘还时时担心,其实我都好着呢。”白文萝点了点头,轻笑了一下。
“你娘可不就是心疼你,可怜见的,你爹去得太早,就那么一个舅舅也走得早。要是他们都还在的话,看到你如今长得这么好,又这么聪明懂事,不知会有多开心啊!”刘婶叹了一声,又拍了拍她放在桌上的手,接着说道:“过了年,你就十三了吧,你娘也该张罗着给你寻个好人家了,也不知谁家的小子有这个福分喽!”
“刘婶这是在取笑我呢!”白文萝装成害羞的样子,不动声色地缩回手,垂下了眼睛。
“害羞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晚了就难寻了,不比那些大户人家,挑着捡着看着。”刘婶也不管白文萝听没听,自个忙忙叨叨的说着。而白文萝还想着赶紧做晚饭去,便笑着说了一句:“最近天冷了不少,刘婶家里这两天都是早早吃晚饭的吧。”
“可不是呢,这天冷了,饿得快。哟,还说呢,这天色暗得真快,我得回去了,那我灶上还炖着一锅鸡汤呢。等一会你娘回来了,你再去我那端一碗热乎乎的过来,你们娘儿三个都喝一口,我特意在里面加了不少药材,暖身体的。”刘婶说着就站了起来。
“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家……”白文萝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这孩子,瞎客气什么,小武他爹跟你舅舅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而且这几年,我们也都是看着你和轩哥儿长大的,你娘一个女人拉扯着你们两个不容易。行了,我走了,一会拿那个青花大瓷碗过来,记得拿上盖子。”刘婶说着就已经迈出了门槛。白文萝跟在她后面,送她到了门外。
“行了,进去吧,关好门啊,外面风大着呢,天冷,记得里头多加件衣服。”刘婶出门后,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又唠叨了几句,然后就脚不带停地往自家铺子走去,怎么看着都有点风风火火地样子。
白文萝看着她进了对面那拐角处的酥饼斋后,才回了屋,关好门。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慢慢收起刚刚那一脸略带天真的神色。此时,在这微显昏暗且略显狭小的小铺子里,那张还显稚气的脸上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该有的沉静与冷漠。
白文萝把手从头顶上拿下来后,才慢慢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来。都两年了,除了她如今的这个娘和弟弟外,还是不太习惯别人的接触。她叹了口气,然后就往厨房走去,瞧这天色,他们应该是快回来了,她还是赶紧把饭做好,一会回来就能吃了。
然而当她刚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忽然就顿住了脚步,皱了皱眉,目光一凝,仔细往那开着的厨房门朝里望去。眼光见所看到的地方,那些锅碗瓢盘都没有被动过,还是她刚刚离开时的样子。就连她把那小筐豆角拿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两根到桌上,也同样都没被碰过,只是……
就在她微迟疑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一阵稍显凌乱地脚步声和喧哗声,以及嘭嘭嘭的一阵紧促的拍门声,紧接着就是连着几声大嚷嚷:“开门开门!”
白文萝下意识地一转头,却不想就在这时,那厨房里忽的就窜出一个人影。她一惊,就要闪开,然而自己这个身子的反应远远跟不上她的感觉。不过是一瞬,她就被人抓住了脖子,捂住了嘴巴!
第二章 瑞 冬(二)
此时那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开门的声音终于在那粗暴急促的拍门声中响了起来,原来拍的是邻居家的门。.随之就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惊慌无措和蛮横的对话。
“啊,捕爷,您,您几位这是……”
“你这刚刚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偷跑进来。”
“啊,偷跑进来!怎么会,我一直就在家呢,孩子他娘,你……”
“既然在家,天还未黑,为何这么早就关门了!”
“今,今儿是家里老母的生辰,打算回去一趟,就……”
“搜!”
“捕爷,你们……”
那边正一通翻箱倒柜的搜查,而这边……
“小姑娘,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从后面抓住她的那人,说话的时候,气息微有些不顺,但开口却是一副调侃的语气。
白文萝既不挣扎也不发抖,只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那人有些意外,停了一下才说道:“你别叫,我就不会伤害你。”
白文萝又点了点头。
“让我在这躲一下,一会他们来了,你别说出去。”那人接着说道,听着邻居那边的搜查已经见尾声了,他的语气依旧不显惊慌。
白文萝迟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好,那么我放开你了,记得,别叫啊。”
白文萝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那人便慢慢放开捂在她嘴巴上的那只手,只是那抓住她脖子的手却没有放开。那手指正好压在她的喉咙上,白文萝知道,只要她的声带一动,那冰凉而有力的手指马上就会捏碎她的喉咙!
见她真的没有出声,那人才完全放开了手,连握住她脖子的那只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白文萝迟疑了一下,才试探地要转身,见他并未阻止她,她才放心地转过身去,抬眼看了他一下。
那是一个十八九岁,顶多不过二十的年轻公子。生得一副好皮囊,身上的穿着很素净,那衣料却都是上好的绸缎,身上尽透着华贵,脸上挂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神态。只是那双眼睛,在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那一闪而过的,竟是她很久以前,曾经在很多人脸上看到过的眼神。他们脸上的那些表情,或是微笑或是专注或是迷茫或是漫不经心,但是那双眼睛里却总是隐隐藏着一丝普通人难以辨别的杀意。
她心里倏地一惊,面上终于生出几分骇然来。
而那人见她此时才现出这幅害怕的样子,心里倒真的生出几分好奇来。这小丫头,刚刚忽然抓住她的时候没见她害怕,却在看到自己后反而真的害怕起来了,难不成他长的是一副阎王的面孔?
“他们马上就要过来搜了,我就是不说,也……”白文萝看着他低声说道,她家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前面是专门卖布和一些零碎绣品的铺子,铺子的一侧隔出来的一间小房,之前是她舅舅的房间,如今由她娘用着了。铺子后面就是一个小院,才半个房间大小,右面是厨房,就是她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而后面的两间房分别是她和她弟弟的房间,还有一个后面的小角落,是盖的茅厕。这根本不用搜,进来几个人看一眼就一目了然了。
“只要你不嚷出来,并迟点去开门便行了。”那人微挑嘴角,正说着,他那还握在白文萝脖子上的那只手忽然就移到她下颌那,一下子就捏开她的嘴巴,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忽的一下,就把一粒东西给扔进她的喉咙里,紧接着又捂住她的嘴巴,并让她抻了抻脖子。眨眼之间,那粒东西就从她喉咙那滑了进去!随后他才眯着眼睛,隐隐现出几分杀气看着她接着说道:“小姑娘,刚刚给你吃的是毒药,不吃解药的话,三天后就会皮肤溃烂而死,不过你别怕,只要照我刚刚说的去做的话,我便不会为难你。”
白文萝干咳了几声,然后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
那人明显又是一愣,眼中的兴致更浓了,不过这会终于放开了她,刚好外面就响起了砸门的声音。
“记得,尽量拖点时间,否则出了事,你也就活不下去了。”别人的生死,就在他那吊儿郎当地一笑中,视若草芥。
“开门开门!”那砸门的声音越来越粗暴了,白文萝再没看那人,赶紧跑到院中的井口边,摇起一桶水。寒冬的井水已经带了一些冰渣子,她手一沾上就是一阵刺痛,浑身就冻得一个激灵。然而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咬牙,就捧起一把水往脸上抹了抹。如此两三下后,她的唇马上就微有些发青,那张小脸也一下子多了几分苍白。
随后她就把那桶水倒回井里,再拿了块抹布仔细地把周围的水渍擦干,动作快速却丝毫不显慌乱。紧接着她又回屋,把脸和手擦干净,又把头发稍稍弄得蓬乱一点,然后再把床上的被子散开,再翻起一边。幸而刚刚绣荷包的时候烧了点炭取暖,如今还未燃尽,她便把那炭盆往床底下挪去。
这时外面砸门的那些人已经开始撞门了,白文萝赶紧往前面跑去。经过厨房时,她又往里面瞟了一眼,发现那人已经不在里面了,也顾不上多想,眼见自家的铺门就要被撞散了。她跑过去刚把那门栓打开,那门就猛的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她才刚看到门外围着一圈身着皂服,腰配长刀地衙役,就一下子被那冲力给推倒在又硬又冷的地板上!
“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都不开门!”为首一个红衣黑带的捕头大步跨了进来,瞥了有些呆愣的坐在地上的白文萝凶狠狠地问道。
“我,我……我生病了,刚刚……在,在睡觉。”白文萝一脸惊慌地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正说着,忽然就打了个大喷嚏!
那捕头嫌恶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头发微乱,两眼泛红,脸色苍白,唇色发青,手脚抖抖索索地,还不时擦着鼻子,便往旁边避了几步,也不问她话了,直接就让那守在门口的那几个捕快进来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