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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惊叫了一声“玉儿嫂”,就张着嘴说不下去了。
我的一声惊叫唤回了玉儿嫂离体的魂魄,她身子一震,惊醒过来,慢慢地,
嘴角绽开一丝凄凉的笑意,眼泪簌簌地滚落下来。
我迟疑着想凑上前去,但我只靠近了一步,玉儿嫂就像受了伤的哀兽,猛地
发出声嘶力竭的一声惨叫,转过身飞奔出去。
这一声惨叫,让我心里一激灵,那是怎样凄凉绝望的叫声啊。那是一个受尽
了生活的磨难、对人生已经丧失了希望、打算认命地渡过一生的善良女子,当她
的生命中出现了头一个所爱的人,把自己全部的身心都托付给了他,却被他在自
已的心上狠狠地插了一刀,尽情地羞辱、玩弄她,她父母双亡,无儿无女,只有
一个有名无实的丈夫,本已把我当成了她感情上的全部寄托,现在,她却亲眼看
到我用着和勾引她时的相同手段,对她幼小的继女下手。
这比单纯的背叛、另找女人更叫她心如刀扎。
我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直到石雁儿摇
晃着我,呼唤着我,却得不到回应,吓得抱着我号啕大哭起来,我才慢慢惊醒过
来。
我曾尝试着去找她,可是她根本不再看我一眼,在她的心里,我根本已是一
个卑鄙无耻、玩弄女性的人,我用尽心机占有了她,玩腻了又趁常去她家的机会
诱骗了她年幼无知的继女,她不只恨我,还恨她自已,恨自已那么蠢,害了自己
也害了别人。
我每日都尽量抽出时间去她的家里,起初她只是冷冷地躲我,后来不再躲我
了,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像是没有听到,我有在她面前,她就像根本没
有看到,我拉住她,她那寒冷的目光可以令人冻结,使我不得不乖乖地撒手。
她本来还算丰腴的身子越来越瘦,脸色总是苍白的,瘦得下巴尖尖的,一双
眼睛显得更大,却已毫无神彩。
我的情绪也越来越差,石雁儿自以为一切都是她闯的祸,在我面前总是怯生
生的,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想法设法逗我开心,可我一想到玉儿嫂伤心的
样子就无法平静下涞。
说实话,如果她不再爱我,离我而去,我尽管伤心,也不会就么难过。可是
每天看着她受着煎熬,独自一个人慢慢舔拭被我对她造成的深深的创伤,我就心
痛、难过。
果实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满山的树叶红的、黄的、绿的、交相掩映。玉儿
嫂仍然不肯听我说一句话,但是她和石雁儿已经恢复了关系,石雁儿见了她憔悴
的模样,认为是自已的错,但她还不敢承认自已勾引我,而我也不能无耻地叫一
个小女孩去做这样的解释,而且第二次已经是我的错。而她也认为是自已引狼入
室,坑了雁儿,对雁儿有一份歉疚之情。
我听雁儿讨好地告诉我这一切时自然很是高兴,就让雁儿带话给她,她只给
我回了一句:“要好好待雁儿,否则她死也不会放过我。”
我真的绝望了,每日饮酒大醉,醉了就把偷偷赶来服伺我的雁儿按在炕上,
幻想着玉儿嫂的样子无休止地索取,雁儿只是默默地承受,被我弄痛的时候也只
是含着泪忍受着。
公司破产的事已经成了事实,小站也已莫名其妙地成了我的私有财产。可是
那位蔡经理却因为贪污、侵吞国有资产进了监狱,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小站在庞
大混乱的公司帐上太过渺小,整个公司重新审查评估拍卖了,也没人提到我这里。
我工作没了,货也没了销路,于是一咬牙,拿出了全部的积蓄购置了机器设
备,改造了厂房,开始根据市场热点赶制各种山货制品。
秋天悄悄地凋零了,零落的树叶已经化做了漫天的飞雪。我在繁忙中闲下来
时,每每望着玉儿嫂家的方向发呆,那山上茫茫的白雪,山顶绚烂的晚霞,成了
我最大的精神寄托,恍惚中,似乎那双如水的明眸,依然在那凝望着我。
雁儿放了假或放了学,总是来陪我。我和玉儿嫂之间的战争,使她的心也深
受煎熬,倍受折磨,她努力地在玉儿嫂面前诉说我的相思,又在我的面前讲述她
的憔悴,她只想看我和玉儿嫂之间露出笑脸,别的无所谓了。
工厂生产得很顺利,这些农民因为是按件取酬,没有一个偷懒耍滑的,货品
堆到仓库里成了一座小山,我才想起出售的事。
这一天,傍晚的时候,我才从省城赶回来,心情低落到了极点。那些销售商
场、超市都有自己的购货渠道,尽管我将价格压到了极低,仍然被他们客客气气
地打发了回来。
我的积蓄全投入进去了,这使我心急如焚。怎么办呢?我一个人坐在静静的
屋子里,默默地抽着烟,无计可施。
这时候,石雁儿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自从上次发生那件事之后,她变得文静
了许多,到我这来从来都是蹑手蹑脚,大气都不敢喘。
我吃了一惊,忙问她:“雁儿,出了什么事?”
石雁儿带着哭腔说:“叔,我爹快不行了,我家也没什么亲戚,你快去一趟
吧。”
我听了大吃一惊,连忙披上外套,和石雁儿往山上赶。
冬天的山上寒冷料峭,树上都是光零零的。傍晚的时候更是冷风瑟瑟,我俩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山路上,到了玉儿嫂的家,已是一身大汗。
我跺跺脚上的积雪,走进屋。挂着厚厚的门帘的里屋正传出阵阵哭声。
我心中一跳,难道老石头已经……。
哭声很大,那是石燕儿的声音。此时玉儿嫂的声音传了过来,多日不见了,
乍一听到她的声音,心里真是激动万分。
玉儿嫂幽幽的声音传了过来:“都是我不好,我是个不详的女人,是我害了
你。”
老石头急咳了几声,叹着气的苍老声音传来:“玉儿,你快别说了,人吃五
谷,谁没个生老病死呢?你别听那些个长舌妇嚼舌头,我这病有些年头了,和你
有啥关系,唉,只是我这一去,苦了你们了。”
玉儿嫂嘤嘤的哭声传了过来,我心中也不禁有些惨然。
老石头咳着又问:“我不是……咳咳咳……,叫……雁儿找华子去了吗?怎
么还没回来?”
我听到这儿,忙掀开门帘儿走了进去,说:“老石,我来了,你怎么病成这
样?来,我背你下山,咱们去医院。”
老石头想说话,可是胀得脸通红,却说不出话来,他一边摆着手,一边咳个
不停。
我误会了他的意思,跺着脚说:“老石呀,这时候还心疼钱?我开厂子钱也
造得差不多了,可这些钱还拿得出来,走。”
我走过去,就要扶他起来。老石头干瘪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又咳了
几声,苦笑着对我说:“别……费那劲了,我捱了这些年了,我心里……咳咳…
清楚,一身的病哪,这回是挺不过去了。“
石雁儿听得也是泪珠儿直滚,老石头转脸对玉儿嫂说:“玉儿,你把俩孩子
都带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和华子说。”
趁此机会,我才偷眼看了玉儿嫂一眼,她的形容憔悴,好像大病未愈,一双
杏眼哭得红肿起来。
她没敢迎上我的眼神,低着头拉着燕儿,和石雁儿一块儿出去了。
老石头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他喘息着望着我,低声地说道:“华子,这一
年多来,亏了有你帮衬着我家,不然我一个瘫老头子,这家里,早没法维持下去
了。”
我眼睛也有些湿润,对他说道:“老石呀,你别这么说,我听了心里也不好
受。”
老石头让我扶他起来,倚在枕头上,对我说:“听说,你现在办了个厂子,
打算在这地儿长住了。”
我以为他是想把孤儿寡母的托我照顾,就说:“是啊,老石,现在在城里要
是没钱,比在乡下还难过呢,我打算长住在这儿了,回去也只能干干个体,快三
十的人了,还能有啥出息?”
老石头脸上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容,盯着我的眼睛,缓缓地说:“玉儿跟了我
几年,受了不少苦,她是个好女人啊。你要是真心喜欢她,可别辜负了她。”
我大吃一惊,脸色刷地一下白了,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一直病卧在床的老人。
老石头没理会我的惊讶,自顾自地说:“说起来,我对不起她呀,当初帮她
还债,娶她过门,就图她心好,能帮我维持这个家,唉,挺好个姑娘家,不知是
哪个没天良的害了她,再加上那些长舌妇,结果屈在我这儿,这些年,我从没看
她真心地高兴过,直到遇见你……”
“你别打岔,让我……把话说完,我早觉出来了,这些日子,不知你们怎么
了,她心里苦,我看得出来,可我也知道,你不是个坏人,是能好好对待她的,
把她们托付给你,我也就可以安心地去了。”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脸上有些发烧。老石头说了这些话,已经很累
了,他喘着躺下,对我说:“我有些后事的安排,白天叫了村长和支书来,都说
明白了。唉,我是拖不过去了,累啊……”
他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我又坐了一会,掀开门帘走了出来,玉儿嫂三个人
都在过堂里站着,看来是听到了我们的话,玉儿嫂和石雁儿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几个人就这么闷坐在那儿,到了后半夜,小燕儿悃得不行,玉儿嫂让也昏昏
欲睡的石雁儿领着她去睡下了,剩下我们两个人枯坐在油灯下。
我轻轻咳了两声,压着嗓子说:“你……都听见了?”
玉儿嫂呆呆地出神,没有理我。
我凑过去,问她:“你都听见了?”
玉儿嫂一惊,寒着脸没理我,起身就走。我急了,一把抱住她,她拚命地挣
着,哪里挣得脱,她又不敢大声,怕让人听见,忽然她一低头,我只觉得胳膊一
疼,她已经死死地咬住了我的手臂。
血流了下来,玉儿嫂的身子也一下子软了下来,趴在我的身上,我抬起她的
头,见她已经泪如雨下,喃喃地说道:“你为什么这么欺负人,为什么这么欺负
人……”那神情哀婉凄绝,令人痛心……
我心里又酸又痛,不知说什么好,玉儿嫂低声哭泣着对我说:“雁儿还那么
小,你怎么狠得下心,干出这种事?我原还打算好好供她上学,我没上大学,想
让她好好学习,将来能有出息,你怎么狠得下心把她给毁了?”
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襟,这时石雁儿流着泪从北屋里走出来,一下子跪在玉儿
嫂的面前,哭着低声说:“你别怪他,其实是我不好,是我……”她哭着把事情
经过说出来,玉儿嫂听得呆住了,好半晌儿才轻轻叹了口气说:“傻雁儿,我怎
么会做那种事呢?我怎么会改嫁给……”她说到这儿脸红了一下,看了我一眼,
继续说:“我怎么会狠心抢你们的财产呢?”
石雁儿哭着说:“是我犯糊涂,刚才在里屋听了你的话,我都快臊死了,你
别怪华子叔叔,而且……而且我是真的喜欢他的。”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坏了,果然,玉儿嫂的脸又一下子白了。
嗵,雁儿呀雁儿,我怔在那儿,心里暗暗叫苦,知道这一下叫她回心转意,
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老石头一觉睡下,就没再醒来。一家子三口女人哭成一团,老石头这一枝只
一个独子,倒是叔伯兄弟不少,大家都赶来帮忙,倒让我这根本不懂农村办丧事
规矩的人松了口气。
忙完丧事,村长宣布了老石头的遗言,他开的山田、承包的果林平均分成三
份,玉儿和两个女儿一人一份。玉儿不肯要,但她一个妇道人家,没有份家产将
来两个女儿一嫁,怎么过?所以村长没听她的,按照协议写了合同,让三人签了
字按了手印。
一切忙完了,我才想起自己还有一堆焦头烂额的事,这两天再试着和玉儿嫂
说话,她又开始不理我了,好在态度上已经缓和下来,我用老石头对我的托付试
她,也不再说的斩钉截铁了。
我知道她内心其实是多么希望能找到一个真心爱的人,托付此生啊。可是她
善良的心里认准了我不应该辜负雁儿,而且经过老石头的事,她也愈发认定自已
确是个不详的人,怎肯一嫁再嫁,惹人笑话?
我虽恋恋不舍,但山下的事也已迫在眉睫,必须尽快进城找到销路,只好怏
怏地告辞了。
进城跑了多处地方,总是处处碰壁,最后在一个大型超市,总算总经理肯听
取我的意见,他是个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中年人,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