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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夷傻了——为什么呀。
思尔转眼珠——我怎么知道,爷爷吩咐的,我照办。
思莞闻声,走来,笑了——尔尔哄你的,爷爷正念叨着达夷肯定是第一个,你还就来了。
达夷瞪思尔,小丫头,越大越遭人烦。
思尔撇嘴——就你不烦,每年大清早,不到七点,就听见你的大嗓门,整个园子要让你震塌。
让了身,放行。
达夷探头,问思莞——言希来了没,昨天在这儿过的年吧。
思莞摇头,笑道——昨天打电话说不来了,大概去了陆流家。
达夷看他笑得勉强,暗自抽搐,亲娘,又踩雷了。
进去,对温老磕了头,老人合不拢嘴,封了个大红包递给他。
两人说了会儿话,门铃又响了。
辛达夷哈哈,言希到了。
心中暗想,也许还有陆流,看思莞,不忍心,可怜自家兄弟那张脸,又有变黑的趋势。
啪啪跑到玄关,开门,果然是言希。
辛达夷拍他肩——我们等你半天了!温爷爷在里面呢。
从言希身后走出一个人,看着他,眼睛很是温和。
远山一般的眉,黑发薄唇,白净的面容,眼角微微向下弯,挺起的鼻子,无害而温柔。
有些局促,她说——达夷,好久不见。
达夷第一反应,不是惊喜,不是呆滞,不是迷惑,竟是去看言希的表情。
眉间的尖锐,融掉了八九分,微风小雪,恬入心窝。
他抱住阿衡,叹气,又叹气——只可能是你了。
阿衡拍他的肩,这个伴了她许久许久,对朋友从来不离不弃的少年,让她只有由衷的想念。
她说——我变了多少,你竟然认不出。
达夷擎住她的头,使劲揉,眼圈红了——小姑奶奶,咱以后不玩失踪了,成吗。
阿衡点头,闷声哽咽,说好。
他说,你再来一次,言希有九条命也不够使的。
言希看着两人相拥,手缩进了口袋,心中是有了孱弱的,好像破茧的蛹,寻到了最后的力气。
他笑,这便是弱点了。
上前,静静拥抱了两人,静静流泪。
他的家,他的友。
无比丰沛。
玄关,温思莞站在阴影中,手无着力。
他说,阿衡,你回来了。
却无法张开双臂,来个十足的哥哥的拥抱。
他早已,被折去了双翼,只因为温姓。
微微笑着,嘴角是个小小的涡。
这是仿似了父亲,而阿衡没有继承的独一无二。
然后,便有了命运的独一无二的洗礼。
他曾经在阿衡离开之后,抵进母亲怀中,无力哭泣,无法再做个刚强的男子汉。
妈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妹妹。
母亲,却生平第一次打了他。
她说,你姓温,温家的男儿绝不会退缩。你爷爷在战场上没有退缩,是为了他的战友;你父亲在海上没有退缩,是为了他的祖国;而你,为了你的妹妹,也不能退缩。
他流泪,像个孩子,妈妈,妈妈,好大的代价。
她却笑,未来还有多久,温思莞你现在就要认输了吗。
他的母亲,刚失去丈夫的母亲,教他,不可认输。
而那一段旧事,是永恒了,连时光都无法洗刷的重。
他看阿衡。
那姑娘眼中却是一种深深的隔阂生疏,无措了,小声开口——思莞,对不起。
思莞笑——为什么说对不起。
阿衡想了想,为了什么,认真说——对不起,我回来了。
她礼貌清楚地开口,竟这样荒谬,为了回家而向自己的哥哥说对不起。
思莞展门,耸肩——外面风寒,进来,再说话。
温妈妈,生了阿衡的温妈妈却冰冷了面孔,深深,几乎是没有温度的眸看着她。
转目,却移向了那个漂亮高挑的少年,冷冷质问——言希,你怎么向我承诺的。
言希大眼睛看着她,并不退缩——阿姨,我一直都知道,甚至是本能。
怎样,让她完整,让她幸福。
甚至,在某些时候,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一部分他拥有才有意义的阿衡。
温老叹气,小希达夷跟我一起吃早饭,阿衡许久没回来,同你妈到房间说会儿话。
再然后,言希在温家耗了一整天,却没有看到阿衡。
夜深,温老沏了第三道碧螺,汤色已淡。
他挥手,小希,你回家去吧。
眸色睿智,却带着疲惫。
言希眯眼,定格阿衡消失的房间,不远处,温思尔的目光益发嘲弄。
达夷朝言希挤眼,缓气氛,温爷爷,我们明天再来看您。
温老笑,知道你们有孝心,春节家中事多,尤其小希,自己要拿所有主意,你们忙自己的就是了。我有他们三个,再不济,还有个鸟笼子。
达夷讪讪,言希踟蹰,最终,二人还是起身,礼貌告别。
那个房间,幽道深远,依旧紧锁。
思莞追出门外,对着言希,认真开口——你放心,阿衡不会有事。
言希看他——你保证吗。
思莞笑,酒窝深了些,轻轻点头——我保证,言希。
那语气,是神圣的,恍若他们又回到了友爱无敌的儿时。
转身,是折回了。
达夷边走边笑——还保证什么,他们总不至于,连夜把阿衡送到天边,让你再见不着。
言希从地上团起白雪,砸他——你又知道!
然后,呼哧呼哧喘粗气——有时候,真希望她是我生的。
便,再也没有这无边无际连烦恼都无立场烦恼的烦恼。
达夷凑上脸,笑——言希,我用一百块跟你打赌,如果阿衡真是你生的,你要哭死了。
言希翻白眼,从口袋摸出一把钱,未数,摔入达夷手中。
辛达夷望天——言希,但愿你从没有把她归结于与我一类的人,否则,她要遭我怨恨的。
他说,你对那小姑奶奶的干脆不讨价,真让做朋友的没法不嫉妒。
言希是笑着的,揽着达夷,说,我也真情愿全世界像辛达夷一样简单。
他说,你知道的吧,那种感觉,对你口中的那个小姑奶奶,我挣扎过,却……回天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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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在父亲的灵前,跪了一整夜。
她说,妈妈,爸爸不喜欢这里。这里太阴暗,爸爸喜欢太阳可以直射到的地方,就像海水。
温母拿着棍子,每打一下,在阿衡的脊背上,清晰的响声。
阿衡低头,妈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敢随意毁伤,可是,妈妈打了,却不觉得疼的吗。
她的额上,全是咬牙沁出的汗珠,眼角干净无暇。
温母却哭泣,情绪几乎崩溃——谁让你回来的,谁准你回来的!
阿衡眼睛空洞——原来,妈妈,你真的不会疼。
温母的声音变得凄切,枉费了你爸爸煞费苦心,好不争气的女儿!要你有什么用,要你有什么用!!
拿起棍子,疯了一般地,狠狠地砸在阿衡身上,脊骨在空气中,是清脆的响声。
她嘴唇咬出了血,硬着脊骨,抬头,却看到父亲,高高立在桌上,悲天悯人。
忽而,想起爸爸说过的话,阿衡,如果我们在你妈妈生日那天赶回家,你说,会不会是个天大的惊喜。
阿衡,不许告诉你妈妈,我们给她惊喜,拉钩,哈哈。
可是,妈妈,我带回爸爸,你却不高兴。
忽而,很疲惫,她说,妈妈,如果你本意是想打死我,朝这里吧。
指了自己的头颅,她看着母亲,眸色稚拙温和。
那个棍子,向下,滴着血,鲜红的,渗人的。
如果,不是,我很困,能不能让我……睡会儿觉。
一会儿,就好。
那个女人,却想忽然反应到自己做了什么,丢了棍子,抱着阿衡,大哭起来。
阿衡阿衡,妈妈对不起你。
她说不出话,挣扎着,站起身,摸到门,打开,眼中是空气,耳中是风声。
走,走,是只记得行走了。
踌躇在门外很久的思莞想要扶她,阿衡避开他的手,看了一眼,没有焦点。
楼梯,一阶一阶,只余了最后一口气,心莫大悲,背后撕裂,竟丝毫不觉得痛意。
走进房间,反锁了门,抱着电话,一下一下,对着话筒,哑声痛哭。
言希,我终于,永远地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chapter76
Chapter76
他说,温思莞,我再也不会相信你。
小的时候,常常会说,温思莞,你不要跟着我了,你怎么这么烦,你讨厌昂,一直一直跟着。
因为成绩差被爷爷打屁股了,也会扯着嗓子哭,温思莞,你别总是得小红花,你再得小红花我就不跟你玩了。
思莞泪汪汪地看着他,为什么啊,哥哥。
为什么啊,哥哥。
每一次,都问,为什么。
言小少会很认真很认真地想,想不通了,把手中的牛奶袋子递给那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不许昂,再得小红花,揍你!给你喝牛奶,不许哭!!
他从不说,温思莞,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有关信任,有关承诺。
长大后的言希,对长大后的温思莞说,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他看到阿衡侧身蜷缩在床上,死死攥着被子,背上一片粘稠散发腥味的红。
挥拳,狠狠打向了温思莞,投掷了所有骨髓中的暴力,不留余地。
那个苍老的能看到皱纹的女人,目光悲伤,看着他。
他说,我终于知道了言希两个字的弱小。
多么可笑的言希。
抱起阿衡,那个姑娘,像个新生的小孩子,乖乖蜷缩在他怀中,不喊疼,不会哭,除了苍白,只剩下解脱了。
她笑,发着烧,脑中一片混沌——言希,我们言希,长得真好看。为什么不笑。
言希红着眼睛,微笑,颤声哄她——嘘,不要说话了,宝宝。
他用毯子裹起那一块血迹痕痕的背,抱着她,一路奔跑。
车辆,天桥,行走,寒风,寂寥,巷里巷外。
像是捧了一个盛了月的水碗,呵护着,跌跌撞撞,不敢失手。
珍宝呵珍宝。
言希忽而想起大学中男生聚会时的戏言——女子美貌极盛,楚楚可怜起来才摧人肝肠。
全他妈的屁话。
脑中成了一团浆糊,谁还有闲心理她美还是不美。
事后,孙鹏常常取笑他——美人儿,法拉利养在家里,关键时候还是不如两条腿。
他是咬了牙的——孙鹏,我但愿你从不曾遭遇这种丧失!
孙鹏笑得白晃晃的齿——言希,我同你最大的差别,就是在乎一个人的时候,天知地知,我知,他人不知。
到了医院,值班的医生给阿衡打了退烧针,然后说伤口需要清洗,要言希先出去。
言希欲言又止。
医生看到阿衡的伤口,明知是人为,下手太重,大抵家暴。不明真相,对言希板着脸——人都成这样了,有什么话,说,不要耽误时间。
他笑了,对着医生鞠躬——麻烦您轻一些。她疼了,向来不肯吭声。
远远看了病床上熟睡的阿衡一眼,转身,合门。
坐在医院的长廊上,大年初一,一片寂寥。
手机上有几条简讯,同学群发的短信,新年快乐,最近可好。
言希一一回复了,抬指,才发现自己掌心沾着阿衡的血,愣神,握住手机,走到洗手间。
水龙头,打开,哗哗,冲洗,淡掉。
暗红流过,他看着,洗不掉的腥味。
一遍遍,一遍遍。
言希面无表情,洗手液,揉搓,泡沫,冲掉。继续,洗手液,泡沫,冲掉。
手心变得很红,像一块胎记。
忽而,摸到洗手池畔的手机,狠狠地,摔向暗壁,扯了黑发,痛哭出来。
皱缩了面孔,是无法天真无法高傲下去的言希,只能强大了。
有时,是恨着阿衡的,莫名其妙地,想恨。总是希望人人都爱她,那么言希也许就不会这么患得患失了,可是,如果她有很多人很多人爱护着,那么,言希又算什么呢。
走回了那个白色的房间,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这个姑娘,睡得多安详。
他说,命运把你给了我。
或许,将来,你会有另一种选择,但是,现在,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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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退烧时,窗外阳光正好。
冬天,太阳显得弥足珍贵。
眯了眼,站在窗帘旁的那个黑发少年俊秀挺拔,左右行走,显得有些烦躁。
他拿着手机,深吸一口气,试图向电话另一方说些什么。
“阿姨,我不会送阿衡回温家的,这没有讨论的必要。是的,原因,您还问我要原因,看看她背后的伤口!没有一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女儿这么狠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