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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馨回头看了一眼倾倒在地的供桌,略有些凌乱的祭坛,知道今日的祭祀已是不能再继续了,便道:“让村民都回去吧,你和族中几位长老先留下来。”
村民陆陆续续的离开,留下村长和几名长老,还有茹雪主仆二人,还有若馨三人。
百家村的大长老虽然历经两任祭司,却也从未见过祭祀被中途打断的事情。心中微微有些担心,便开口问道:“祭司,这祭祀中断,可会对本村不利?”
若馨深深吐了一口气,略感疲惫,却也只能应道:“此事我也不知,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如果有什么事情再来弥补。”
茹雪没有了往日的活力,她低垂着头,慢慢走到若馨面前,低声道:“姐姐,这次是茹雪不对,没有考虑周全,姐姐,你罚我吧。”
若馨静静的看了她许久,看的茹雪的心一直高高的提起,最后,若馨转过身,面对着眼前整齐排列的历代祭司的牌位,闭上眼,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下,仿佛收翼的蝴蝶。
从门外灌进的大风吹动着她披散的黑发,连同身上那一身长曳的红裙飞扬着。
在场的几人都没有出声,一直到若馨慢慢的吐出一句,“胭脂,取家法。”
刹那间,周围的气温仿佛急速下降到最低点。
“姐姐。”茹雪大惊失色。
“祭司。。”村长和几个长老也都不相信若馨竟然要对茹雪动用家法。
胭脂则是没有丝毫犹豫,很快从祀堂存放家法执杖的位置取来了杖板,交到了若馨手中。
用做执行家法的是一块手掌宽度,一指厚的杖板,这样一块杖板,打在身上,却不是一般人能挨得了的。
若馨转过身面对着茹雪,脸上是冷漠的表情,“茹雪,跪下。”
茹雪惊恐的看着若馨脸上冰冷如霜的表情,眼泪滚滚而落,一张桃花容吓得煞白,她颤抖着跪下,带着哭腔的叫道:“姐姐,这回是茹雪错了,你不要打茹雪。”
站在一旁的村长和长老们见若馨是真的决定要以族规惩戒茹雪时,看着茹雪哭的惨兮兮的小脸,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先生,看在是圣女初犯族规,您便饶了她一次吧。”
“祭司,这杖板打下去,便是男人都难忍刑罚,圣女真的承受不起,祭司你要考虑清楚啊。”
“圣女年纪尚轻,还不懂事,祭司便原谅她这一回,便是要惩罚,也并非要到动用家法的地步啊。”
一声声都是为茹雪说着情,几个老人边说边稍微移了移脚步,将浑身发颤的白茹雪挡在身后。
若馨敛容看着几名想袒护茹雪的老人,依旧无动于衷。
“茹雪并非初犯,她一次次闯出祸来,不仅会让百家村陷入危险,也会危害到她自己的生命安全。以前有我能保她平安,那么以后呢?如果我不在了,那是由谁承担那个后果?族中祭祀,她未经允许便领外人观礼,这已犯了族中忌讳,若不以族规处置,日后又如何让百家村的其他村民遵守此规此矩?这一次,我是不会姑息了。以前是我们太过纵容,才会让她一次次犯了错误而不知悔改,这次的家法惩戒,是要让她永远记住,得一个教训。按族规,茹雪需得承三十杖责,族中祭祀之日未过,不得见生血,我今日先罚你十杖,以示惩戒,余下二十,待得祭祀之日过后再补。”
语毕,若馨狠下心,抬起沉重的杖板,在村长他们的惊呼之中,打到了若雪的背上。
杖板打在茹雪纤细的身子上,发出沉闷而低沉的声响,伴随的是茹雪一声声凄惨的哭喊。
36侍寝之辩
几个老人,焦急的想拦下若馨手中的杖板,却忌于她祭司的身份不敢阻拦。
白容依旧是一副毫无表情的模样,胭脂则是冷眼看着这个整日里为若馨找麻烦的二小姐受教训。枫林已是握紧了双拳,眼中的疼痛之意,仿佛已是他在承受一般。
在打到第三板时,枫林终于忍不住了,护在了茹雪身上,咬牙道:“大小姐要罚便罚枫林,小姐身子单薄虚弱,受不起这一顿打,是我没有看护好小姐,才让小姐犯了错误,大小姐要罚,罚枫林便是,请绕过小姐。”
若馨暂时停下手中动作,看着茹雪痛苦的哭声,她的心也如被杖板狠狠打过一般,毕竟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也是她如今的唯一亲人。只是,为了让茹雪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今日的决定,谁也不能改变。“枫林,你让开,此事是因她而起,这罚便是要罚她,是谁也代替不了的。”
枫林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按上腰间的佩剑,想与若馨动手。死士一生只认他效忠的那个人,而白茹雪,便是他永远效忠保护的那个主人。
在他右手触上长剑的同时,白容却已经先了一步,出掌将他打出了行刑的位置。
他与枫林是双生兄弟,对枫林的想法,他自然了解,就如枫林护白茹雪的心一样,他也绝对不会让人伤害若馨,即使那人是他的哥哥。
枫林被白容死死的压住,若馨则咬牙,冷面继续余下的杖责。
“祭司且慢,老夫有话要说。”五杖之后,大长老一声喝止住了若馨的动作。
而此时的茹雪已经哭的没有力气了,实际上若馨并没有使太大的力气去打,毕竟是自己的妹妹,还是多少手下留情了些。
若馨转头,看向大长老,大长老一脸肃色,直直的与若馨对视,却是说道:“既然祭司如今提到这族规,老夫便有一事要提。”
看着若馨清冷的黑眸,大长老深吸一口气,而后道:“白容虽为死士,却也是祭司的侍寝。他得祭司大人专宠六年,没有为百家村带来任何喜讯,也没有尽职责劝祭司接受其他侍寝男子。无论其出于嫉妒之心,或是其他原因,按照族规,理当杖责五十,而后驱逐出百家村。”
白容浑身一震,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但略黑的肤色如今却变得有些死灰,坚毅的薄唇也紧紧的抿着,半敛的眸子看不出他眼中是什么表情,但与他相伴了六年的若馨却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汹涌情绪。
眸光渐冷,若馨慢慢扔下手中的杖板,沉重的杖板重重撞击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
几个长老身子不由一颤,不知是被那声巨响惊到,还是被若馨此刻没有丝毫温度的清眸。
大长老虽然心中也带着惧意,但既然说出来了,他便一齐说完。以勉强凝聚威严的眼神逼视着若馨,大长老开口道:“祭司如今已是二十过三之年,尚未留下任何子嗣,如果有任何意外发生,只能让与您有血缘之亲的圣女代您诞下下任祭司的人选。自百年前到今日,祭司血统已被乱了数回,以至祭司的能力也不若过去纯正,这样势必会危害白氏一族的未来。您身为白氏祭司必定知晓此事,却没有任何多余的侍寝,必是白容妖言惑主。老夫知道说这话,祭司大人您不爱听,但如今既然祭司大人您提到族规,老夫便也大胆将此事提出。。。”
“我的存在,只是为了生下下一任祭司么?”不带半点情绪的话语打断大长老铮铮有力的言论, 翦翦黑眸像是黑夜中最清平宁静的淡月,却也最冰冷的温度。
扪心自问,她从无愧于白氏一族,她用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健康换的白家村的平安,她甚至破坏了自己的道德准则,去消除会为白家村带来任何安全隐患的危害,即便那样的后果是死了也要承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然如今,便是她唯一能控制的感情,也要成为白氏一族的工具,任人揉捏吗?
祭司之名,虽为白氏一族所尊所仰,却也是她一辈子的囚禁。
心有些寒,若馨冷眼看着眼前的族人。
陷入半昏迷的白茹雪已经被人扶了起来,搀到了一旁坐下,村长和其他几个长老都沉默不语的低下头。
大长老一顿,看着若馨的澈净的黑眸,有些心虚内疚,却还是说道:“祭司大人以己之能守护白氏一族,族人自是心中感激尊敬,然而繁衍下任祭司也是现任祭司的职责所在,我们作为族中长老,自然也得担负起为祭司排忧解难之责,既然白容身为侍寝,无能为祭司传下后代,我们便要以族规处置。”
若曦怒极反笑,看着低头强自压抑的白容,说道:“他是我的侍卫,并非一个只用来传种的暖床男宠。”
“无论是什么,当初前任祭司将他派给祭司大人您,便是同时安排他作为您的侍寝了。他没有尽到侍寝之责,更是不该。”
大长老理直气壮的反驳着若馨的话。
与此同时,一声懒懒的笑意传入耳中:“这便是你所庇护的族人,看着真让人心寒不已,不如放弃他们,随我一同回京。”
若馨心头一惊,回头望去,正见到门口斜斜倚靠着一个颀长的身影,锦缎华服着身,清俊的容颜上带着一抹讽刺的轻笑,懒懒的注视着场中的景象。
正是那去而又返的皇甫贤。
他的表情闲适,薄唇微微上扬,仿佛只是在看一场好戏。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人听到他方才的那句话,一切仿佛只是若馨的一个幻听。
诧异的看着他,却见皇甫贤慢条斯理的拂了拂身上的长袍,对她扬了扬漂亮的下巴,示意她往回看,若馨转头,只见白容在失神之际被枫林按跪在地,大长老已经捡起了地上的杖板,站在白容身旁。
若馨怒不可遏,冰冷的警告道:“任何人都不许动白容一根寒毛。”
“老夫以族规相惩,还望祭司体谅。”大长老说完话后,便举起杖板向白容打去。杖板划风而过,发出呼呼的声响,只见其力道之大。
他们莫非是想打死白容不成?还是她平日里温慢的性子让他们以为她即使生气也不会有怎样过分之举。
可惜,这回她是真的生气了。
她身形速移,杖板还未落在白容的身上时,若馨便已伸手拍至大长老肩上。
大长老哀号一声,杖板应身坠地,只觉一股酸麻自肩头窜至他的四肢百骸,片刻间,觉得浑身疼痛的如万针刺骨,大长老倒在地上,表情痛苦不已。
看着委地喘息的大长老,村长和其他长老则是又惊又怕的看着她,战兢的开口道:“祭司。。。”
若馨扶起跪在地上的白容,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脸上的表情淡淡,却是不怒自威,“我的确是一个平庸的祭司,可不代表我无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她的母亲也是由前任的圣女所生,到了她这一代,祭司的能力的确比之历代前差上许多,只是,即便如此,她毕竟还是一个祭司。
有她在,还容不到他们擅自决定什么事情。
37深夜来客
将浑身震颤、疼痛不能自抑的大长老扶起。二长老勉强保持着镇定,看着若馨,用安抚的口气说道:“祭司莫气,大长老也是为了白家村着想,忧心白家村的将来,才会行事如此激烈惹恼了祭司大人。”
若馨表情不变,黑澈的眸子直直逼视着二长老:“是因为忧心,还是因为我一直无法如你们所愿生出继承人而暗恼于心?因为我的‘无能’你们便将怒迁到白容身上?白容何其无辜,是我未安排他行侍寝之事,事因在我,你们是否也要按族规惩治我?”
话语平淡,却含夹着一股凛然的压力,让二长老敛容垂首,吞了一口唾沫后,他才继续道:“祭司严重了,我们不敢干涉祭司行事,方才大长老欲对白容行以杖责是太过冲动了些。白容一心护卫祭司,为祭司鞠躬尽瘁,即便没有尽到侍寝之责,也早已将功抵过,大长老的确忧心祭司能否顺利诞下继承人之事,然他万不敢存丝毫迁怒之心。”
说完话,他偷偷抬眼看了若馨一眼,看到她虽然不予回应,但至少不再如方才那般散发着吓死人的威历。
气氛在二长老温和的调解下和缓了许多,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自若馨十七岁归村,十八岁接下祭司之职后,一直都是温和处事,对待村中村民也从未摆过祭司的架子,除了祭祀的时候,其余的日子,她都像一般村民过着朝出夕归的生活,在学堂中当个教授村中小孩学问的先生,看着她对孩子都是和蔼可亲,笑眯眯的模样,一直以为她就是一个性情温吞的女子,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她爆发如此大的怒气。
只为了一个身份平常的死士么?
二长老擦了一把汗,又偷偷觑了一眼依旧被若馨拉着的白容,身子板是够硬朗,模样是够俊俏,但性子太过沉闷木讷了些,真正看来,还不若他们私下里为祭司重新找来的几个侍寝男子那样会讨女人欢心。
他实在想不出白容有什么地方如此吸引祭司,会让她破了例。
看到二长老像审视一件商品一样的眼光偷偷打量着白容,若馨秀眉一蹙,“你们有什么话,不若在今天一齐说个清楚,免得他日‘忧心’又起,又要拿我身边的人‘排解’心中忧急。”
听着若馨语中似带着讽刺的话,二长老老脸一颤,抬起袖子又揩了揩额上的汗水。回头看了如今疼的有些失了意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