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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冰噎了一噎,才想起来神农峰那段日子,邪阙还只是枚蛋。
正打算跟他详细说一说当时的情况,那厮忽然道:“阿夙,咱俩能不能商量个事儿?”
“恩?”
邪阙郁闷道:“你能不能别总是叔叔长叔叔短的,叫的我多老,你多小一样,真算算年纪,咱俩指不定谁更大一些呢。”
“那我叫你什么?”顿了顿,夙冰道,“小白?”
“滚!”
“阿毛?”
“……”
“大白!”夙冰一拍手,真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你还是继续叫叔叔吧。”邪阙就知道最后的结果,肯定是自己被她活活气死,撇撇嘴缩成一团。算他没事找事。才闭上眼睛,预备继续睡觉之时,突然支起两只耳朵,冷冷道,“有修士闯进禁制来了。”
“什么?”
夙冰微微皱眉,思苦崖上关着的修士,最高不过筑基后期,想要突破她设下的禁制并不困难,但做到不被她察觉,根本不可能。
但她更相信白毛的判断,忙将神识尽数探出,扫视一圈过罢,仍然一无所获,
正打算开口问一问白毛是怎么回事,方寸之地内忽然冒出一个人来,且还是夙冰眼睁睁看着他,四仰八叉的摔在自己面前。
这同那天自己摔在名尘床上,好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倏忽扬眉一笑:“位置似乎调的有些偏差,合该摔在床上才对。”
夙冰讶异极了:“元宝师兄,怎么会是你啊?”
“怎么不能是我?”元宝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扫视一圈,不由微微拢起眉头,“这是你的洞府么,怎么像个牢房一样?”
“元宝师兄真是好眼力,这确实是间牢房。”
夙冰忍下心中疑惑,将白天发生的一切同他讲了讲,然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元宝垂着眸子,默然半响,才点点头:“先留在这也好,外头风浪大。”
觉得他话中有话,夙冰问道:“你既然都不知道我在哪儿,如何寻到此地?又是如何避过思苦崖上那只看门兽的?”
“凭这个。”
元宝走过去夙冰身边坐下,随意一摊手,现出一幅画卷。
夙冰还未曾将神识探去,便听见邪阙寒声道:“山河社稷,居然落在他的手上。这贪狼星的气运,果真好到惊人。如此说来,阮仲从河灵身上窃取到的那些宝贝,八成全都落在此人手上了。”
夙冰不禁咋舌,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邪阙又道:“杀了他,抢了!”
夙冰不认同的皱起眉头:“你也知道,神器不同于法器法宝,它既然肯认元宝为主人,证明它同元宝有缘。况且所谓机缘,皆由天定,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抢走?断人命定机缘,等同逆天,是会遭天谴的。”
“胡扯!”邪阙咬牙,真是恨铁不成钢,“老子哪一样宝贝不是抢来的!”
“所以你才总是被雷劈。”
“你!”
被人抓到痛脚,邪阙瞬间白了脸,阴沉沉地道,“你待他与别不同,不愿和他为敌,便直说好了,同老子扯什么大道理?你以为老子是拓跋战,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夙冰,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说教起拓跋战的时候头头是道,你自己又真正做到几分?”
说完,挥爪子将灵兽袋封住,再不听她说话。
夙冰知道他误会了,但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没错,她从内心确实不愿意同元宝为敌,却并非因为曾经那点儿交情。真实的情况是,她看不透这个人,总觉得一旦和他翻了脸,自己极可能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这种恐惧不知因何而生,说出来都有些丢人,曾经面对那么多通天者,她也不曾生出过如此奇怪的感觉。
“你发什么傻?”
打从将山河社稷拿出的一刻,元宝便将视线锁夙冰脸上,他看到很多表情,但独独不曾看到一丝贪婪,略有些揪起的一颗心稍稍放了放,唇角微微翘起,他道,“你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你怎么得到的?”夙冰瞥他一眼,叹气,“气运真是好到让人嫉妒。”
“一切全凭我自己的努力,同气运有何关联?”
元宝不大满意地回瞥,“你若想要,一样可以从我手中抢走,那是不是意味着,你的气运同我比起来,更上一层楼?”
夙冰摇摇头:“你太偏激了,天时地利人和,总是缺一不可的,这世上努力的人太多,但未必每个人的付出,都能拥有相应的回报,元宝师兄,老天终究带你不薄。”
想到什么,她疑道,“不对啊,就算此物认你为主,但你修为不够,如何驱使它?”
“此器神力无边,传送的远近确实同个人修为有关,化神以上可以割裂大范围的空间禁制,元婴以上只能在同一界域内随意行走,而将至金丹期,能选择的范围更小。”
元宝一挥手,山河社稷录渐渐摊开,他呵了口气,卷轴上缓缓浮出北麓地图来,“瞧,以我目前的修为,只能打开北麓的疆域,而且耗损极大,一年估摸着只能用十次。”
神器的威慑力极大,冲击在夙冰的识海内,令她无端一震,半响才道:“你不是假结丹失败,修为退回筑基初期了吗?”
“当时的确差一点儿,情况还挺危急的,还好我挺过来了,只是不知道,九道劫雷为何一直没有降下。”元宝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还心有余悸,似乎连他自己都不曾想到,居然受到的影响如此之大,“后来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蛰伏的好机会,便索性隐瞒了。”
夙冰早知道他没那么容易遭受挫败,心头不由生出几分失望。
元宝瞪她一眼:“怎么我修为没倒退,你很不高兴的样子?”
“没、没……”夙冰讪讪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只是在想,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居然可以影响到你。”
“因为这个。”元宝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简,递给夙冰,“你看看。”
“什么?”夙冰狐疑接过,神识探入其内,才翻看了几页,识海便要瞎了,“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
居然是一套春宫话本,还是有剧情的那种,里面的女子,分明便是自己的模样,而男修的脸也是清清楚楚,居然是……居然元宝?!
“这是名尘干的?!”
夙冰怒不可遏地将玉简朝地上一摔:“他简直是找死!”
元宝将玉简从地上捡起来,阴着脸道:“我知道名尘做了什么事情,他也必将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但此玉简,却并非出自他手,而是我的一位兄长,他将名尘送来的东西,暗中调换了。”
夙冰皱眉:“何故?”
“想要刺激我,让我结丹失败呗,从小到大,我家那些哥哥们,哪个没有这种想法。”元宝轻蔑一笑,沉沉道,“他们也只有这点儿伎俩了,小时候大哥将我扔进血狼窝,若非小叔叔路过,我早就被血狼咬死了,但我小叔叔,却因此废了一只手,而且伤及筋脉元气,再也无法进阶筑基……”
在夙冰看来,那些嫉妒他的人,内心绝对是正常的,不过看到元宝脸上渐渐有些悲戚的神色,便顺口道:“你们宣于世家神通广大的,还愁治不好你叔叔?”
元宝叹息道:“你不知道,我祖父膝下共有七八十个儿子,除却一些天资好的,根本记不得谁是谁,而我小叔叔个性独立,从不接受家族庇荫,修炼的物质,全都依靠自己,看着他如此辛苦,我才知道修仙界的物质是那么匮乏,才想要赚更多的灵石……”
“你叔叔倒是个人物。”夙冰赞赏道,“那他现在呢?”
“死了。”元宝沉默了会儿,才道,“很多年前被人害死了。”
夙冰不说话了,她猜也是。
牢房原本就小,两个人吸气吐气,温度便跟着上升,又聊了几句闲话,元宝恍然大悟似的道:“险些忘记了,我特意跑来一趟,是想告诉你,今后处事小心一些,有人在打你的主意,不要落进别人的圈套。我那哥哥,能想到这招来对付我,以他的智商,绝对办不到。”
夙冰不以为然地道:“想打我主意的人太多了,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耐。”
元宝摇头:“这次不同,反正你要小心一些。”
夙冰打量着他:“你知道是谁?”
元宝神情一滞,呵呵笑道:“怎么可能,我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男人的第六感,有时候也是很准的。行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便不陪你受罚了,你自己万事小心。”
夙冰当然知道他没有说实话,不过既然他不肯说,那自己肯定问不出来,便也不阻拦:“行,那你自己小心一些。”
“恩。”
元宝冲她微一莞尔,默念口诀,手中凝起一道绿色的火焰,在山河社稷录上稍稍一点,人便“倏”地一下不见了,那画卷也随之消失。
夙冰定定望着,默默摇了摇头。
元宝直接传回天际城万象居内,一进门,便看到沈沁眉坐在二楼喝茶,不由拢起眉来。沈沁眉见到他,倒是笑的挺舒心:“你去看过她了?”
“前辈,您这么晚还偷下无极宗,不怕被人发现么?”
“怕什么?”沈沁眉泯了口茶,浑不在意地道,“以本座的修为,无极宗内还无人能够瞧出来,我不是真正的沈沁眉。”
元宝一跃上了二楼,坐在她对面,将先前给夙冰看的玉简取出,不耐烦的丢在桌面上,单刀直入话题:“前辈,您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本座想要解除同你的婚约。”沈沁眉冷眼睨着他,“承诺你振兴玄音门的事情,本座断不会忘记,你且放心。”
“但您若不嫁来玄音门,晚辈信不过您。您看,您现在已经开始出尔反尔了。”
元宝心情不悦,取过一个茶盏,说话间也没了原本的尊敬,“以及,您无缘无故的将夙冰牵扯进来,又是怎么回事?”
沈沁眉冷冷道:“本座要你娶她,要她离开无极宗。”
元宝斟茶的手一抖,诧异道:“为什么?”
“这不是你该问的,照做便是。”
“对不起,请恕晚辈难以从命。”
“你不是喜欢她么?”沈沁眉倒真看不透了,望着他道,“本座成全你,还不满意?夙冰那小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性子爽朗,不拘小节,同你这毒蛇倒是挺互补。”
“晚辈从来不曾想过娶她,像她这种女人,吃饱了撑的才去招惹。”元宝将茶盏重重落在桌面上,面无表情的道,“前辈,您看到的只是表面,晚辈和她,其实是同一类人,永远无法付出全部的真心,哪怕爱上谁,也会有所保留,因为我们更爱自己。”
“你倒是通透。”
沈沁眉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不过,你小子连我都敢娶,娶她又有何区别,反而多了一方助力,何乐而不为?再说感情,总能慢慢培养……”
元宝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打断她道:“这不可能。”
沈沁眉不乐意听见这话,慢条斯理地道:“那你且等着瞧。”
元宝冷笑道:“前辈,您也未免太小看她了,她可不是你能随意操控的人。”
言罢,啜下一口清茶,心里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是。
……
之后的大半个月,夙冰和拓跋战的日子还算舒坦,了慎真人将负责分配任务的执事全都召回戒律堂,除了言语恐吓之外,还送了每人一百灵鞭,这些执事回来之后,再也不敢有所偏颇。
而因为慕容浔那两颗门牙,其他贵族修士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夙冰知道,所谓和平共处全都只是暂时的,像他们这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估计忍不了多久就会采取行动。拓跋战大抵早就已经习惯了,选择性无视他们,夙冰更是毫不在意,就这群乌合之众,她的确还未曾放在眼里,单是他们的老大慕容浔,战斗力同慕容靖比起来,相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咱们便相安无事的过下去,倘若有点儿小动静,那咱们就小惩大诫,假如过分了,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日复一日,手边的玄铁胚子淬炼完了之后,他们还要去地穴采挖玄铁矿,执事官将他们带进地穴后,指着甬道说道:“你们自己挑选位置吧,休息的时间随意安排,不过十天之内,每人必须采挖满十灵筐。
“十日十灵筐?!”
秦君澈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抱怨道,“陆秋大人,这玄铁全都是上万年份的,就算金丹修士过来,挖着都吃力,咱们这点儿粗浅的修为,怎么可能完成?”
“那也没办法,了慎真人定下的规矩。”执事官陆秋脸上也不好看,目光有意无意的瞄向夙冰,“经过上次的事情,我是不敢在宽待你们了,那一百灵鞭抽下来,单单调养好内伤都得半年。”
所有人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不由将目光投向夙冰。
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