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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豪叹了口气:“家父愧对僧王,而且后来也受了僧王不少的照顾,那时有不少前明世家受到了诛戮,方家却能身免,僧王力保之惠实不容否认;再者家父也见到满人气数尚盛,匡复实非其时,愤急从事,徒作牺牲而已,才收敛了一点,但我们却没忘了自己是大汉子孙。”
云素素轻叹道:“家父何尝不知道螳臂挡车,绝难成事的;但又怕国魂沦灭,后人安于逸乐的,陷于富贵利禄,忘了自己的根本,这些年来,所致力的工作也只是在唤醒国魂,传递民族思想的香火而已。”
“云前辈的工作是寒家一向敬佩的,所以家父得知大内已然采悉了云家班的秘密后,立刻叫我相机解围,没想到小玉儿也插了进来。”
云素素又不作声了。
方豪笑笑道:“不过也幸亏他插了进来,否则还真有点扎手,这次派出来的都是高手,尤其是僧王麾下的带刀侍卫,个个都是高手,像上次在观前街的茶馆里,施施为几名带刀侍卫所困,幸好他跟去了,而且那些人见到玉贝勒,心中未加提防,他才能一剑解决了他们,否则凭谁也很难突围的。”
“方哥哥,你们两个人究竟是谁挤进了我们的圈子?”
“小玉儿先进来,我则在暗中守着,有时他不在,我就现身代替一下。”
“跟二姐混在一起的是谁?”
“多半是他,但我总在附近。”
“在虎丘山上数钟声的是谁?”
“是他。”
“当衣服要去换酒的呢?”
“也是他,不过后来在屋里缝衣服的是我!那寺他正好到府衙去指示事情去了,施施闯了进去,我怕她找不到人穿了帮,所以才挺身挡了一下。”
“那后来……”
“后来你送衣服来,却是我接下的。”
云素素红了脸道:“还好,否则我可真不好意思。”
想想又问道:“要扣押我娘的是谁?”
“是他;出主意替你们查出内奸的也是他。”
“那真是帮了我们不少忙,否则我们一路下去,把同志都暴露出来了,那可实在太糟了,但他又为什么呢?”
“我想他是真喜欢你二姐,不愿意把事情弄得太糟,他的目的只是阻挠你们的工作,并不想把你们抓进京去。”
云素素叹了口气:“这总算把个谜团解开了,老实说,我们对你的身份实在难以测定,忽而慷慨激昂,脱我们于困境;忽而又鬼鬼祟祟,意图刺探我们的秘密……”
方豪一笑道:“素素,你们的工作实在不能算秘密了,打从前几年开始,已经有大内的狗腿子缀上了你们,都是我家里的人替你们暗中弥缝的。”
“是的,我们也有些知觉,只是那个九格格也真厉害,居然能把十二玫瑰遣来卧底。”
“这个女人定个厉害角色,她是前摄政王多尔衮的曾孙女儿,一直在担任训练密探的工作,而且自成一个体系,权倾当朝,连皇帝也惧她三分,唯一能与她分庭抗礼的只有僧王了!两派一直在明争暗斗。”
“那一派的势力大一点?”
“僧王领带刀御前侍卫,似在当权,但是却管不到地,而且僧王势力在明处,她的势力在暗中,说起来,还是她难惹一点,因此,我们该帮僧王一个忙,削弱她的力量。”
云素素一叹:“他们都是我们的敌人!”
“素素,我不是帮僧王说话,对我大汉义民,僧王力主疏导德化,九格格却主张赶尽杀绝,两者相较……”
“方哥哥,我的看法不同,我以为僧王的手段更可怕,他主张示之以柔,化之以德,时日一久,我大汉国魂会被他们清磨殆尽,匡复永无希望了;反倒是九格格的霹雳手段,对我有利些,让她杀好了,杀得越多,仇恨越深,抗清的人也越多,我大汉子民是杀不尽的。”
方豪正色道:“素素!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杀的人还会少吗?结果又如何呢?杀害了百姓的胆,却没有杀得全国敌忾同仇来。芸芸众生,虽为我华夏的同胞,但是大多数都是些浑浑噩噩的无知之民,真正存有民族正气的,不过是一些读书人而已,九格格杀的也是这些人,等把这些人杀光了,民族精神也就全断绝了……”
“可是有识之士,慢慢被他们腐化了呢?”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真正的有识之士,是不会被笼络的;当然,老成凋谢,在所不免,但我们若是选择根骨器识佳的子弟,教育他们、培植他们、灌溉民族思想,我大汉天声,总有复苏之日。”
云素素显然是被说服了,低头不语。
片刻后,云素素才幽幽地道:“云家班以后也不能再卖艺了,工作也要改变形态了,至于要如何做,我也作不了主,那是我爹娘他们才能决定的。”
方豪叹了口气:“目前急务不是往后该如何改变方针,目前这一关就过不了,大内侦骑盯紧了我们,连络的工作却不能中断,至少也要通知大家暂息活动,更要告诉大家情况有警,别再自动地凑上来。”
“这倒没关系,爹跟同志间另有一套暗语可作连系的,也会向他们设法示警的,所以爹回来后,不是已经没人再来连络了吗?现在我担心的是二姐了!”
方豪叹了口气,这个小女郎还不知道自身的处境已是多么艰危,居然还在为别的事操心,但是也不忍心吓她。
因此也叹了口气说道:“有些事情是别人无法分忧的,不过我相信她是个经得起打击的女孩子。”
云素素难过地说道:“但是我实在是怕回去告诉她真相!对了,方哥哥,我们不要告诉她行吗?”
“不告诉她,你的意思是要我继续扮演个半人半鬼的角色?”
“不必再扮鬼了,完全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不提你有这个弟弟的事情,她心里将会好过一些的。”
“那我是否还得继续对地麦示痴迷呢?”
云素素笑笑道:“二姐本来就是个非常动人可爱的女孩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也不算什么!”
“这可不行,施施是个好女孩,但决不是淑女,她甚至于不像个女人,而像个十分刚强的里子汉,我喜欢这样的女人,可以和她交个朋友,但不会对她着迷。”
“你不能乔装一下?以前你也装得很好。”
方豪叹了口气:“我当然可以装得很像,只是你别忘了,我那位宝贝宗亲同胞手足对她则早真正的倾心,而且不肯离去,他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云素素叹了口气,没有办法了。
玉贝勒临去时的话,她记得清清楚楚,看来那位天汉贵胄对二姐是真的动了心,决不会放弃的,还是照实说了吧!
口口 口口 口口
云素素终于揭穿了方豪的谜,对于他是人是鬼的问题似乎是解决了。
但结果并没有如他想像中那么引起激动。
知道先前的那个方豪,大半是神勇威武玉贝勒所乔装,也听说玉贝勒的倾心之后,云施施并没有暴跳如雷,愤形于色。
相反的,她的目中居然闪射着神奇的光彩。
然后,她就问了一个最奇怪的问题:“方兄,那玉贝勒曾经刺了你一剑,你居然连闪避的能力都没有,他的剑术真的如此厉害吗?”
方豪一笑道:“我已身着毒猬金蓑,自然不怕兵双,再者他目中未有杀机,所以我就干脆让他刺一剑算了,这使他对我放松了戒心,以为他比我高出很多。”
“实际上呢?”
“我不敢说定然高于他,但决不会比他差到那里。”
云施施点点头叉问道:“听说那位九格格对他很有意思?”
“是的,我也听说了,但是他好像很讨厌九格格,他们双方勾心斗角,相互意气也不无关系的。”
云施施忽然笑道:“好!我考虑一下,或许会接受他的求亲的。”
张丹枫 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十章 男儿本色
云家班不卖艺了,而且也已经解散了,但是那一批属于义师核心的忠贞儿女仍然留在苏州,这是方豪的建议。
因为他们的底细已被揭露,可能受到严密的监视,不能再去接触别地的义师首领,以免把更多的志土暴露出来,也不便单独行动而被个别击破。
大内的侍卫以及密探密布苏州城内,牢牢地盯着这一批人,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也监视着他们所接触过的每一个人。
苏州地面上的义师领袖戴玉麟跌进去了,许多跟他有关的人也跌进去了,有些的确是义师的同志,有些则是无辜的百姓。
虽然还没有全部落网,但苏州这个地面上的组织算是整个瓦解了。
云振天忧心如焚,戴四爷的被捕固然严重,但更严重的则是那份盟单,盟单上记载的是苏州地面上全部同志的名单、住址以及连络方法等。
这当然是一份极为机密的文件,总共只有一份,由各地的分会负责人保管,总会上有一个数号,却没有副本。
这是为了保密与安全,不管是出了内奸也好,或是担任连系的通信不慎被捕也好,都只会影响到一小部份的人而不致危及大局。
但分会负责人趺进去,情况就严重了,尤其是那份盟单,若是落进官府,势将一网打尽。
戴玉麟被捕,关进了府衙大牢,同案先后被捕进去的有廿七个人,这使云振天稍稍放心。
因为戴玉鳞的盟单上足足有三百二十七人,由这迹象看,盟单还没有失落。
既是如此,就必须去拿过来。
这种极其机密的文件,自然会妥密收藏着的,除了戴四爷本人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会知道这事的。
据说戴玉麟已经挨了好几次的酷刑,要是他一口气断了,这份盟单或许就将会永远地失踪。
对盟单上的同志而言,那也许是就此安全了,但也未必尽然,万一那天,盟单被人发现了,岂不是太糟糕。
就算盟单就此永不出现,对总会而言,也是项极大的损失。
五十六处分会,苏州是最大最有成绩的一处,云家班二十年来所化的心血更不计其数,好容易才有这种成效,又岂能轻易地放弃。
在朝廷密探以及地方差役的严查密访下,吸收一个同志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一旦被捕便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三百名同志,这又岂同小可。能救出戴玉麟固然是好,否则也必须要取得那纸盟单,以便继续连系,展开工作。
匡复的使命是不因挫折而中止的。
但是,戴玉麟被关在大牢中,明著有差捕警卫,戒备森严,暗中更不知道有多少密探高手伏伺,怎么去接近呢?
像戴玉鳞如此重要的人犯,一旦被捕,于理当立即秘密解送到京师去审讯才是,因为这种案子向不由地方官府来审讯的。
现在居然关在牢中,分明是个陷阱,要诱使那些同志去营救,以俾一网打尽。
可是在云振天的立场,却势必去闯它一闯不可,救不出人来,也必须要问个消息出来。
救人自是闲难得多,戴玉鳞在酷形之下,必已遍体鳞伤,行动不得,在密密重围下背负一个人突围出来,真是谈何容易。
但问一个消息也不简单。
冲入大牢,跟戴玉麟略作接触,而后突围而出,只要计划周全,配合得好,倒是可以一行,但是这种重要的事,戴玉鳞不会轻易告诉人的,除非是他绝对信得过的。
那只有一个云振天,云施施勉强可以添上一个,冈为这两人跟戴玉麟接触过,此外,就算是凌翠仙或焦大去了,戴玉麟也不见得肯开口。
可是云振天和云施施的目标太明显了,只要一出客栈,就会受到监视,还能容他们走近大牢吗?
但是这件事却是非做不可,云振天足足发了两天的愁,又再跟凌翠仙商量了一夜后,终于作了个决定。
第二天早上,云振天又吩咐柜上结帐要离去。
掌柜的如闻纶音,冈为这一批人住进了客栈后,他们就没安宁过。
云家班留下的人依然不少,几乎占了一半的栈房,可是另一半的栈房在后几天,已有官府来暗中打了招呼,客人许出不许入,所以两天过后,其余的住客都走了,新上门的客人被店中以客满为辞给推到别家去了。
空出一个的房间不说,要命的是住进了另一批人,一个个横眉竖眼,要酒要菜,甚至于半夜里还要厨房里侍候消夜,略一不周,就是一个巴掌过来。
这些人是府衙捕头亲自送来歇宿的,虽没说明身份,却靠得住是官府中人了。
他们住了屋子,要了酒菜,不会付一个子儿。
虽然府衙的捕头说了,一切记在帐上,将来开了单子,到府衙门去具领,但店中只有暗中叫苦的份。
这只是一句门面话,即使府台大人真发下这笔银子,也落不到店里来了,那些差官老爷不再伸手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