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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一句门面话,即使府台大人真发下这笔银子,也落不到店里来了,那些差官老爷不再伸手要几个,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店里虽知道这都是冲着云家班来的,但受了警告,神色间还不准透露一点,店中上下只有咬牙认了。
好容易云家班说第二天要走了,怎不叫店掌柜的喜极欲泣呢?半夜里那位店掌柜直烧香叩谢苍天垂佑。
到了第二天清晨,云振天叫店家列上帐来,掌柜的拿了算盘,必剥打了一阵道:“云班主,贵班这次多住四天,连带上房、饭菜以及牲口草料,共该一百廿七两五钱,老主顾了,您就付一百廿两好了。”
这个折扣打得并不大,但掌柜却直心疼,因为实际上里外的损失加上去,三百两都不止,只见掌柜的这个折扣心痛归心痛,却是心甘情愿地拿出来的,只要云家班一走,又可以正正经经做生意了,损失还能赚回来的。
云振天的举措却大出他的意外,掏出了四张银票,每张都是一百两的,放在桌上道:“钱掌柜的,我们也不是一两回的交往,二十年来几乎全在贵店打扰。”
“是!是!您多照顾,明年还请光顾!”
最后一句话听得出是十分勉强。
但云振天却叹息道:“恐怕没有明年了,云家班的金子招牌是从不脱场误期,这个例子已经破了,因此我也准备收了。”
掌柜的不敢说什么,只能干笑着。
云振天指指桌上的银票道:“这儿是四百两, 一百二十七两五钱是我们的茶饭店费,一百两给店里的上下人手各买双鞋穿,谢谢他们多天的辛苦,另外的一百多两补偿你的损失。”
掌柜的大出意料,连忙道:“太多了!太多了!唉!云班主,小店没什么损失,怎么要补偿呢?”
云振天苦笑一声:“钱掌柜,云某是跑江湖的,心里明白得很,这几天给你添了麻烦,受了委屈,云某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多年相识,也算是朋友一场,云某不想落个埋怨,钱你收下,我们这就告辞了。”
他拱拱手,起立走了出去,在院子里招呼大家上车,焦大、方豪、云施施、云素素都在往车上搬东西。
掌柜的坐在帐房中,揑着那卷银票发呆,眼泪爬上了脸颊上,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对云家班的埋怨固是一扫而空,很想出去说几句感激的话,可是他不敢。
因为他是个生意人,而云家班引起官府如此注意,不知道是牵涉到什么大案子?他怕惹上那个麻烦。
凌翠仙带着一群女孩子都上了车子。
只有云振天跟方豪骑着马押车子,车队缓缓的开动了。
客栈里的伙计们没有像以往那样出来列队相送,大概也是怕惹上麻烦。
店里其他的住客们自然也不会出来,所以他们走得冷冷清清,但是有人住的屋子,窗子都破了几个小孔,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盯着他们呢。
照云家班以往的行程,应该是南下才对,可是车队却是折向了西行。
似乎他们决心放弃了以后的演出,一心转回祁连山的老家去了。
不过这却使得跟踪的人很狼狈,他们预料云振天必然还要跟那些义师们取得个联系,所以才放过了他们,以便一网打尽。
而且更有计划好了,采取分段追踪以免太露出痕踪,在南方路上预先伏下的人,这下子全用不上且不说,还无法抽调回来,人手顿感不足,为了怕失去监视,只有第一批人全力盯下去,后面再派人前来接替。
这一伙共是十个人,也赶着五辆大车,装成贩货的样子,也只有舍命的迫。
云家班先后十二辆车,人剩下了一半,杂碎道具不少,但他们的马很好,出了城就放辔往前疾行,一直都不休息,这就苦了后面的人了。
维持着五十丈的距离,一步也不敢放松,盯下了五十乡里后,他们的马已倒下了三匹,于是只有留下了三个人换马再上来,三个人跳上另外两辆车子继续追下去。
他们必须要这么多人,因为上面的命令是要他们看牢,不让一个人脱出监视。
云家班有二十多个人,假如他们在中途下掉几个人是很难发觉的,所以必须要多一点人跟在后面,以备前面的人分道而行时,好分出人手盯上去。
但是再跟下二十里时,这两辆车子的牲口也倒下了,更惨的是在前不巴村,后不靠店的郊路上。
没办法,只有再留下一个人,六个人步行追赶。
好在云家班的车子走得还不算飞快,而这些人的武功底子都很扎实,追起来还不吃力。
估计着已经走了四个时辰,行程也在百里开外,云家班的车没停轮,马未停步,那是因为他们的马都是来自塞外的天山良骏。
但他们的人却不是,虽是坐着车子,也总要伸伸腰,吃喝活动一下的,可是那么多人居然也四个时辰不喝口水,不吃一点东西。
那应该是不可能的,何况昨夜到今天,客栈里对他们的动静很清楚,他们早上也没有用过早点,昨夜晚餐后,已经是八、九个时辰了。
他们莫非是神仙能辟谷吗?
追踪的六名汉子心中充满了疑惑,口中不断地咒骂着,但脚下却不敢放松,忍着饥、渴、累追下去,维持着五十丈左右的距离,不敢太接近,也不敢落后,在这个距离下,他们可以看见前面的动静,看住有没有人中途溜下。
好容易,又来到一个村镇了,但云家班居然没停,仍是一口气赶了下去。
后面的六个人只有咬着牙继续追,但他们的领队刘子奇却是个老行路的,毕竟有他的主意,发下话来道:“徐林、赵天长,你们两个人留下。亮出身份找镇上的首富,征用他们的马匹,带了干粮饮水,立刻追上来,我们继续淌下去,要快,在一盅茶时间办妥!”
想得很周到,只是时限定得太急,一盅茶内怎么能办得好?
但也不是绝对办不到,因为这是个大镇,而他们的身份显赫,对任何人都只要开口就没人敢回个不字。
徐林跟赵天长下来了,他们很快的找到了目标。
那是一家大宅子,门口就拴了好几匹马,里面正在办喜事,摆着酒席呢,一切都是太现成的了。
徐林在门口道:“老赵,你去挑马匹,选六匹好一点的,我进去找主人打招呼,弄吃喝的,马上出来。”
分头进行,不耽误一刻时间的工夫,这两个人倒也是行动的老手了,可是徐林才进门就怔住了。
因为一个人当面而立,背着手,神态雍容,徐林自然认识的。一个冷颤后,硬着头皮上前跪下请安:“贝勒爷吉祥,小的是……”
“别报名了,我知道你叫徐林,是老九手下的人,你上我这儿来干吗?”
徐林不敢说出原来的目的,支吾着想编句谎时。
玉贝勒冷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要干什么!刘子奇盯住了云家班,要你们来找坐骑、找吃喝的对不对?”
一切都在人家的监视中,这位小王爷的精明神通,他们是领教过的,那里还敢否认,只有说道:“是!小的们为了公务,没办法,不知道点子会换了方向,小的们一路跟了下来,马匹全累倒了,人也几个时辰没吃喝过了。”
“你们倒是很尽职守,四条腿外还加两条腿。”
“格格指示下来,一定要盯紧,不准脱节,小的们没有办法,拚了命也得盯下去。”
“老九不是自认算无遗策吗?怎么这次会算错了呢?该是她自己下来追才是。”
“格格原来是坐镇苏州等侯消息的,现在点子换了方向,恐怕不久就会追下来的。”
玉贝勒哈哈一阵大笑:“老九这次可落在我后面一步了吧,我就算准他们会走这条路,早就在这儿等着了。”
“贝勒爷神机妙算,自然是无人可及。”
“可是你们的胆子却不小,居然吃到我头上来了,连我的马匹都要征用了。”
“小的怎么敢,小的不知道这是您……”
玉贝勒一声冷笑:“假如小是我的,你们就可以强取豪夺了是不是?”
“这……小的是为了公事,没办法,而且小的也不会强取,一定会给他们补偿的。”
“是吗?你身边带多少银子?拿出来给我看看。”
这些内廷密差们个个都是眼睛长在天上的,一亮身份腰牌,连地方督抚都得乖乖买帐,他们肯赏光吃你一顿,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有人还唯恐巴结不上呢!因此他们没人身上会带着银子的。
徐林对着这位主儿,倒是狠不起来,也不敢说胡话,只得道:“小的仓促之间没来得及带银子,不过小的会写个借条给人家的。”
“凭什么?人家认识你吗?”
“这个小的打算……”
“打算亮出你们侍卫营的身份是吗?你别赖,刘子奇就是这么吩咐你的,老九就是这么教你们当差的?我倒要问问她去,圣上一再告诫侍卫营中的人不得借故扰民生事,不得轻泄身份,你们居然公开出来招摇了。”
徐林一急,忙又跪下道:“贝勒爷,格格也是如此告诫小的们的,这次是因为事态紧急,小的们才擅自作主。”
玉贝勒冷笑道:“你倒是会替她脱罪,那好,回到京里我会追究这件事的责任,你们任杀任刚顶下来,她也难逃个失察纵容之罪!滚!”
徐林如逢大赦,磕了两个头,起身就走,但没跑两步,又被喊住了,旁边有人递过一个包裹来。
玉贝勒道:“念你们为了公务,吃的喝的我替朝廷供应你们了,马匹却不能分给你们,我自己的人要用,我们也得办公务,而且我警告你们一句,不准再去动别的脑筋,不得扰民,跑断了腿也只有撑着,朝廷养着你们,就是要你们干活儿,不是让你们欺负老百姓、要神气的,滚!日后再找你算帐。”
徐林只得又磕头谢恩,接过包袱,倒还是热的,退出了大门,幸好赵天长耳朵尖,听见了里面的谈话,没敢贸然动马匹,空手躲在一边。
徐林背着包袱出来走了好远,他才敢上前会合;两人作了个苦笑,不敢再在别处去找代步的了,咬着牙快步追了下去。
这边的玉贝勒来到屋子里,却见云家姐妹正陪着凌翠仙说话,他上前一欠身道:“夫人怎么也下来了?”
凌翠仙笑笑道:“我也是学你们的样子,下车时跟着车子先跑了一阵,等找到个可以藏身的地方一躲,后面追的人过去了我才出来的,没被人发现。”
云素素笑道:“方哥哥,你这个办法真好,他们盯在后面,光注意我们会不会落下来,却没有想到我们会先跑到头里,然后再停下来的,只是我们为什么不早点下来,一定要等跑这么远?还得赶回去呢?”
“我们的目的是在调虎离山,才能赶回去乘虚而入,两拨子人都是厉害角色,所以不能马虎的。我选这个地方是因为这是我们方家的别业,我们可以在此乔装易容,也比较方便。”
“还要乔装易容?”
“那是一定需要的,我们要回苏州城去,路上一定还会有人,若是被人发现了,岂不前功尽弃?乔装易容必须要东西、材料,那一定要找个靠得住的地方才不致泄密。”
“这儿靠得住吗?”
“这儿若是靠不住,我们方家、我方豪也不可靠了。夫人,您下来有什么指示吗?”
“没有,我是来听候差遗的,振天不放心,叫我也来参加行动。必要时我可以去见戴叔叔,他对我还肯讲话的,那份盟单关系太大,一定要弄到手的。”
方豪皱皱眉头,但是没有反对,只是道:“那也好,多一个人,多一分成功的把握,我只是怕云老伯那儿的势力孤了一点,若是把九格格引去了,她手下颇有几把硬刷子,云老伯一个人应付得了吗?”
凌翠仙淡然道:“真到了要动手的时候,我们可不是争胜负而是突围逃命,倒是人越少越好的!”
方豪道:“这也是,反正夫人已经下来了,也不能再赶回去的。”
云素素知道方豪心中不太愉快,因为说好了就是他们三个人行动的,母亲又赶了来,固然可以说是帮助他们行动,增加成功的可能性,但也表示对方豪仍未完全放心。
因此地赶紧岔开话题道:“方哥哥,刚才你装扮玉贝勒,神气十足,就像是真的一样。”
“是吗?也许我就是那个玉贝勒呢!”
“不!我已经能够分别你们两个人了,不管你们是长得多么的像,我还是能分辨出你们两个人来。”
“哦!我一直也在研究我们之间的显别差异,却没有找到,因为现在两个人已经摆在一块儿行动了,却是两种不同的立场,我希望我的玉贝勒能混过对方的人,却不希望你们会误把他当作方豪!你快说我们有什么不同?”
“你们的手,他的手比你的粗。”
方豪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