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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上他那只宽大的手掌:“周行文,一直听三哥说起沈叔的风采,今天终能一睹,不胜荣幸。”
沈昆瑞听我有模有样地说着酸溜溜的客套话,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哈哈,自家人,别客气。你是什么人物,沈叔能不清楚吗?来,坐。”
我干笑两声,跟郭振一起坐在旁边给我们准备好的椅子上。
沈昆瑞看了看这几个人,问我:“小周,你朋友被带走了?”
我点点头。
老人挥挥手:“不用问了,找他们的老大来吧,他们是海城人,他们老大没记错的话是小勇。”
郭振看沈昆瑞的表情立刻一脸的高山仰止:“沈叔,您认得他们?”
沈昆瑞对郭振笑笑:“全省出来混有名有姓的我都能记住。小二,你给小勇挂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这几个我就认识俩,其他的都是新人么?”
被沈昆瑞叫到外号的人立刻用身边的电话挂电话,这个人嘴很灵,三言两语就把话说明白了。
“沈叔,”小二捂着电话说,“勇哥说他马上过来。”
沈昆瑞眼睛一眯:“马上?什么叫马上?告诉小勇,一个小时内来不了,让他去火葬场门口接人!”
小二挺机灵,沈昆瑞吼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把捂着电话的手松开,自然那边的那个“勇哥”也听见沈昆瑞的话了。
挂了电话,我们只能坐在这里干等。沈昆瑞吩咐手底下人去给这几个被绑的准备点吃的,意思很明显:一是对敌人也要客气一点,二是吃饱了才死符合中国人作风,吓唬吓唬这几个人。
沈昆瑞坐到我和郭振的旁边,问起三哥最近一段时间的动向,以及跟他恢复联系之前的生活。我和郭振倒也照实说起来,说得沈昆瑞连连叹气。我觉得这挺好,一个人一旦对自己所做的一些事能够做到自责和自省,事情往往会朝好的方面发展。
亲人之间的事儿尤其如此。
我们说着说着,那个“勇哥”已经赶来了。这个胖子进门就朝沈昆瑞一跪到底:“沈叔,是我管教不严,您给他们条活路吧……”
沈昆瑞看了我们一眼:“今天的事儿你们小哥俩做主吧。”
郭振摆手:“沈叔,我们只想知道我们朋友的下落,咱先把话问明白了,回头怎么处置还是听您的。”
沈昆瑞微微点头:“也好。”
转头对勇哥道:“小勇,你也不用这样,起来吧。我这两年不如从前了,没那么大火气,你给我个解释,当什么事没发生过。你看怎么样?”说这些话的时候沈昆瑞脸上笑呵呵的,仿佛跟人打商量一样。
那个勇哥看着沈昆瑞的笑容,大冷天的脸上明显开始出汗:“沈,沈叔……我,我来之前都,都问清楚了……”
沈昆瑞点点头:“然后呢?”
勇哥都没敢站起来,就在那跪着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次来对我们动手的几个人主要是冲着周广成来的,周广成他爸在附近的山上投资了不少钱,买了几个山头的五十年使用权。附近一些同样搞开发的房地产商干不过这个当官的,在生意上吃了几次亏,加上周广成自己还开了个娱乐中心,把其中一个老板的生意给顶得不能行。那人索性一横心,打算勒索周广成他爸一票,再趁机整点事儿出来——如果周广成他爸不拿这笔钱,儿子就得死,拿了,就肯定是经济上有问题,可以找人揭发他整他下台。
这一招我不是没见过,不过这帮人消息也太快了点吧?我刚跟周广成到学校不到半天,就赶来动手了。不过想想整个北关市和周边地级市加起来最远也没超过两个半小时车程,倒也正常。
勇哥这时候看起来特悔改,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我是真不知道啊沈叔,这个事都是小林这个兔崽子不知深浅搞出来的。他前几天收了几个小弟,没跟我打招呼就出来瞎闹……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您大人有大量……”
沈昆瑞摆摆手:“给他们几个松了,让他们把周家小子送过来,你们就可以走了。”
我明白沈昆瑞为何不问具体是谁指使的,这是不成文的规矩,问了就越了出来混的底线了。当老大要服众,该放的地方就要放。
被松绑的几个人看自己老大这么不顾身份在那低头认错,知道自己惹着狠角了,一个个不作声。那个被勇哥叫做小林的低头走到勇哥跟前:“勇哥……”
我和郭振在旁边抱着手看着,这小子似乎没挨多少打,脸还是端正英俊,很能讨女人喜欢的那种长相。
勇哥不管这套,当着众人面狠狠抽了他两个嘴巴,本来挺英俊的脸立刻肿了。
“妈的,这种事也好干么?你以为你是谁?”勇哥在那演给众人看,“赶紧让跑那两个小逼崽子把人送回来,要不我跟你没完!”
小林不傻,赶紧接过电话,给自己兄弟打电话。
没多久,周广成回来了,脸上不少淤伤,看见我和郭振的架势知道是我们把他救回来的。原来看我的眼神还是有点敌意,不过扫了一圈周围这帮神色不善的人之后,他也非常聪明地什么都没说。
沈昆瑞看了看把周广成送过来的那两个小青年,应该是这些人里年纪最轻的,摇摇头:“年轻人有胆是好事,但不能有胆无识。”
勇哥吓得连连点头:“是是……”
沈昆瑞看看周广成:“小勇,你们把这位小朋友打成这样,也不能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吧?我给你面子,你是不是也得给我点面子?”
勇哥扑通一声又跪下了:“沈叔,您划道吧,只要饶了这几个孩子,您说什么是什么……”
沈昆瑞问周广成:“小朋友,你觉得怎么办好呢?”
周广成咬着下嘴唇,眼睛转了无数圈,最后还是一摇头:“算了,让他们走吧。”
沈昆瑞冷冷地瞄了一眼勇哥:“看见没有?你们啊……还不如一孩子。赶紧滚,以后再捞出西柳海城那一片,我肯定没今天这么好说话。”
勇哥知道好歹,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两扎百元钞票,也不管周广成收不收,按到他手里:“兄弟,哥哥在这里替这些不懂事的弟兄们给你陪不是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这些混饭吃的穷鬼们计较……”
周广成状态恢复很快,他冲勇哥淡淡一笑:“您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该找谁。”
沈昆瑞笑道:“现在的孩子比我们当年真是强太多了啊,小哥几个晚上谁也别走,我做东,咱们去喝两盅。”
我看看周广成,又看看郭振,心中生出极为怪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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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郭振挡着,一顿酒下来,我脸还是没红多少。周广成比我实在,他特佩服打架打的好的人,跟沈昆瑞手下的几个人喝了一圈,几乎是被人扛着离开的。
坐在鲁薇来接我们的车上,我把解酒的罐装茶递给郭振:“晚上一起去鲁姐那住吧,房间正好够。”
郭振也不推辞,看了一眼旁边死猪一样的周广成:“今天喝酒的时候他有点不对劲啊,怎么像拼命似的?”
我含糊了一声:“可能心里不痛快吧。”
郭振笑着看我:“为了什么事?”
我低头嘀咕了一句:“用不着问这么仔细吧……”
郭振笑着拍了我一下:“等他酒醒吧,问问怎么对付那个掏钱想绑他的。妈的,见过买凶杀人的,没见过买凶绑架的。”
我不置可否地摇摇头:“难说,现在这帮土鳖农民企业家,真以为有钱了就什么都能干了。你见过暴发户没有?我见过,真镶一嘴金牙,在粤菜馆门口要‘澳菜’……”
郭振笑着摇摇头,继续喝茶。
我问在前面开车的鲁薇:“鲁姐,你妹妹还好吧?”
“啊,”鲁薇看了一眼后视镜,“小倩好像给吓坏了,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我对鲁薇道:“鲁姐,这事我们自己来解决就行了,您就不用跟旁人说了。”
鲁薇点点头:“今天跟你们一起喝酒的那个老头是谁啊?三哥父亲?”
我和郭振一起笑了:“鲁姐眼神够好的,三哥跟他爸长得还真像。”
车到了鲁薇的住处,我和郭振把周广成给连抬带拖弄到楼上,丢到以前我住的房间,我住张小桐以前住的房间,郭振住鲁倩的房间,鲁倩和鲁薇住一个房间。安排妥当之后,我想了一下第二天该怎么面对周广成,在充满张小桐回忆的房间里睡着了。
半夜,我被敲门声惊醒了。
开门,我看见周广成红着眼睛站在门口,明显是心情不好加喝高了之后的脸色。
“行文,我能不能进来说两句话?”
我揉揉眼睛,回头看了一张小桐的眼房间:“不用,我到你房间吧。”
我们俩走到客厅中间,发现郭振也出来了。
“半夜约会啊?”郭振走过来,“门敲那么大声,聋子也听见了。”
我微微一笑:“得,一起吧。咱们先谈谈这个打算绑广成兄的强者,私人恩怨放放,好不好?”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我们三个进了房间,这是我的房间我最熟,顺手把灯打开,又拧开了音响,比约克的歌粘粘乎乎地飘出来,我看了看周广成和郭振奇怪的表情,还是换了一张西班牙民乐的CD。
这次就顺耳多了,俩人表情正常。我又从床边的小冰箱里抽出三罐红茶,一人一罐。
我对周广成说:“今天的事儿我再给你复述一遍,就是你没来之前的——说完怎么解决你自己想办法,我能做的也就到这了,你对我的个人意见咱们再说。唉,最近一段时间挺忙,本来回来学校是想跟万校长他们见个面吃个饭,没想到碰上这种事了……”
郭振轻轻咳了一下:“说重点,说重点。”
我不知道是老脸一红还是小脸一红,总而言之是低头也跟着咳了两下,大概讲了一下今天问到的具体情况。
等我讲完了,问周广成:“明白了?”
周广成拿着罐装茶放在嘴边没动地方:“明白了……”
我也不跟他多废话:“广成,是非进退,你自己心里比我有数。今天出了这种事,我也不奢望你再当我是兄弟。但鲁倩是我的亲人,我站在亲人角度想,绝对不会答应你们之间的事。你不爱听我也说,你现在的成就有一半是你爸给你的,你现在的年纪、性子,都不足以承担什么。你对兄弟有情有意那是另外一回事了,鲁倩不是兄弟,是我妹妹。我考虑的角度和你不一样,你不理解我也没办法。”
周广成现在还是只知道快意情仇这个概念的年纪,虽懂人情世故,我这番话能听进去多少,听进去后他能从旁人角度为别人想上几分,都很难说。郭振尚未说话,坐在旁边看这着我们,我说完话一时间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大家的呼吸声。
周广成想了一会,起身去床头把外套拿起来,穿在身上。我明白他的意思,也不阻拦他。
郭振见我不动地方,也不说什么,看着周广成走出房间。
我头都没回,大声说:“叫你们家老爷子小心对付,敢对你动手就证明他们没什么怕的了。还有,以前我跟你说过什么,有时间可以想想。有解决不了的事来找我,我和你一样的话,火里来水里去,不二话!”
周广成静悄悄地把两层防撬门关上,走了。
我伸手把CD机按关了:“郭子,我是不是有点过分?”
郭振摇摇头:“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做得对。”
我苦笑一声:“算了,睡觉吧,什么事明天再说。”
郭振站起来和我一起往外走,走到客厅的时候,他忽然回头:“不对。”
我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不对了?”
郭振摇摇头:“这事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对……”郭振说,“我觉得没这么容易完,肯定还有蹊跷。”
我和他对视一眼:“那……”
我们两人几乎是一起跑向门口,拉开门,朝楼下奔去。
我一边三步一跃地下楼梯一边问郭振:“周围有兄弟在吗?”
“有,”郭振跑得比我还快,“楼下有几个在车上守夜的。”
听郭振这么说,我心算放下了大半。
我们俩赶到楼下的时候,周广成还没走远。我和郭振像两条体超负荷运动的狗一样追过去。
周广成听见我们喊他的声音,回头看我们,目光一点也不友好:“干嘛?”
我喘了口气——这么多年的锻炼怎么跟没有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