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了几句,并未听真。又听得那老婆子道:〃妈逗你玩的。我天天想行善修修来世,如今天赐给我做好事的机会,还偷懒吗?她如今刚行动完了,药汤也大热,略让她缓缓气,再给她洗吧。只是你爹爹说,由此每日早晚给她服药、洗澡、行动得好几天,要过十几天,毒才能去尽呢。〃那少年猎人道:〃诸事全仗妈救她,少时给她洗澡以后,我到底是个男子,虽说行好救人,恐防人家多心,我就不进去了。〃那老婆子又道:〃我说你这孩子,虎头蛇尾,做事不揩屁股不是?你怎么给我抱回来的?这会又避起嫌疑来了,只要心里头干净,我们问心无愧,怕些什么?女人家长长短短,当然不能叫你在旁边。她这十几天服药之后,身子一天比一天软,白天不说,晚上扶她起来用药,我一个人怎忙得过来?〃那少年猎人闻言,没有言语。
那老婆子随即走了进来,先摸了摸当地的木盆。又待了片刻,才走过来,将曼娘仍又捧起,放到木盆里面。曼娘闻得一阵药香,知道木盆中是煮好了的药汤。那老婆子先取盆内药渣给曼娘周身揉搓,未了又用盆中药汤冲洗周身。曼娘浑身少气无力,全凭老婆子扶掖搓洗了个够,用盆旁干净粗布擦干,捧上床去。那婆子又取过一套中小衣,对曼娘道:〃姑娘衣服不能穿了,这是老身两件粗衣服,委屈点将就穿吧。〃曼娘见那老婆子生得慈眉善目,偌大年纪,竟这样不借污秽,殷勤服侍自己。想起自己幼遭孤零,从未得过亲人疼爱,纵横了半生,却来在这荒山僻地死里逃生,受人家怜惜,觉着一阵心酸,只流不出眼泪来。暗想:
〃猎家父母儿子三人,俱都有如此好心,见义勇为。将来好了,必定要肝脑涂地,报答人家才好。〃又想起适才听得他母子在外屋的对答,难得那少年猎人也这样行止光明。又见他家陈设简陋,并住在崖洞窝铺之中,必是个穷苦猎人,让人如此费神劳顿,越想越过意不去。
最难受的是,心中有一万句感恩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正在胡思乱想,那老婆子已是觉察,便用手抚摸曼娘道:〃姑娘休要难受,你想心思,我知姑娘有话说不出来,但是不要紧的,我们都猜得到。有什么话,身体好了说不一样吗?别看我们穷,不瞒姑娘说,如今我们并不愁穿吃,只为避人耳目,外面现些穷相罢了。〃言还未了,便听外屋有人说话道:〃姑娘受毒甚重,劳不得神,你少说几句吧。〃那老婆子闻言,当即住了口,只劝曼娘不要过意不去,安心调养。曼娘一听外面是那老猎人口音,语气好似警戒老婆子不要多口。明白他是怕老婆子说溜了口,露出行藏。猜这一家定非平常之辈,苦于开不得口,没法问人家姓名,只得全忍在心里。一会工夫,少年猎人从外面捧了一碗东西进来,站在床前。那老婆子道:〃别的东西姑娘吃不得,这是煮烂了的黄精,姑娘吃一点吧。〃说罢,仍由老婆子扶起曼娘的头,从少年猎人手中一勺一勺地喂给曼娘吃。曼娘舌端发木,也吃不出什么滋味来。那老婆子也不给曼娘多吃,吃了五六勺,便命端走。到了半夜,曼娘又行动了几次,俱都是老婆子亲身扶持洗擦。曼娘虽然心中不忍,却也无奈。
照这样过了有七八天,俱是如此。只泻得曼娘精力疲惫,气如游丝。幸而老猎人一面用泻药下毒,一面还用补药提气。不然的话,任曼娘内功多好,也难以支持。直到第九天晚间才住了泻。那老猎人进屋对曼娘道:〃恭喜姑娘,今天才算是脱了大难了!〃曼娘因遵那猎人一家吩咐,自从中毒以来,一句话也未说过,想说也提不上气来。这几日服药大泻之后,虽然身子一天比一天软弱,心里却一天比一天舒服,不似前些日那样时时都觉如同虫咬火烧了。当晚又喝了一碗黄精和稻米煮的稀饭,由此便一天比一天见好。又过了五六天,才能张口说话。见这一家子对她如此恩义,尤其是那少年猎人对她更是体贴小心,无微不至,把曼娘感激得连道谢的话都说不出口。
谁知曼娘病才好了不到两月,刚能下地走动,那老婆子忽然有一晚到外面去拾枯枝,从山崖上失足跌了下来。等到她儿子到城镇上去买米盐回来救转,业已震伤心肺,流血太多,眼看是无救的了。不但老猎人父子十分悲痛焦急,就是曼娘受人家救命之恩,偌大年纪那般不避污秽,昼夜勤劳,自己刚得起死回生,还未及图报大恩,眼睁睁看她就要死去,也是伤心到了极处。偏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老婆子命在垂危之际,那老猎人夫妻情长,还想作万一打算,吩咐儿子在家服侍,自己带了兵刃出去,希冀也能寻着一点起死回生的灵药,救老伴的性命。老猎人走后,那少年猎人也和曼娘都守在老婆子铺前尽心服侍,希望老猎人出去能将灵药仙草寻了回来。曼娘更是急得跪在地下叩祷神佛默佑善人,不住口许愿。那老婆子看曼娘情急神气,不由得现出了一脸笑容,将曼娘唤到面前,说道:〃姑娘你太好了!
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说到这句,忽然停了口,望了那少年猎人一眼,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曼娘心中正在烦愁,当时并未觉出那老婆子言中深意。直到天黑,还不见老猎人回转,那少年猎人与那老婆子都着急起来,老婆子不住口地催少年猎人去看,少年猎人又不放心走,好生为难。老婆子见少年猎人不去,便骂道:〃不孝畜生!你还是只知孝母,不知孝父吗?再不走,我便一头碰死!〃曼娘见老婆子生气,便劝少年猎人道:〃恩兄只管前去,你娘便是我娘,我自会尽心服侍的。〃那少年猎人又再三悄悄叮嘱曼娘,除了在旁伺候外,第一是不能离开此屋一步。说罢,眼含痛泪,连说几声:〃妈妈好生保重,儿找爹爹去,就回来。〃才拿了兵刃走去。
曼娘所说原是一句无心之言,少年猎人才走,那老婆子便把曼娘喊至床前,说道:〃好儿,你将才对我儿说的话,是真的愿喊我做娘吗?〃曼娘闻言,不由心中一动,猛想起老婆子适才之言大有深意,自己受人深恩,人家又在病中,匆促之间,不知如何答对才好。刚一沉吟,那老婆子已明白曼娘心中不甚愿意,便把脸色一变,叹了口气,低头不语。曼娘半晌才答道:〃女儿愿拜在恩公恩母膝下,作为螟岭之女。〃这时老婆子越发气喘腹痛,面白如纸,闻得曼娘之言,只把头摇了摇,颤声对曼娘道:〃你去与我汲一点新泉来。〃曼娘连日也常在门前闲眺,知道洞前就有流泉,取了水瓢就往门外走去。才一出门,好似听见老婆子在床上辗侧声响,曼娘怕她要下床走动,连忙退步回身一看,那老婆子果然下地,用手摘下墙上一把猎刀正要自刎。曼娘大吃一惊,一时着急,顾不得病后虚弱,一个箭步蹿上前去,抓住老婆子臂膀,将刀夺了下来,强掖着扶上床去。这时老婆子颈间已被刀锋挂了一下,鲜血直往下流,累得曼娘气喘吁吁,心头直跳。那老婆子更是气息仅存,睁着两只暗淡的眼睛,望着曼娘不发一言。曼娘略定了定神,不住口地劝慰,问老婆子何故如此,老婆子只不说话。
曼娘正在焦急,忽听门一响处,那少年猎人周身是血,背着老年猎人半死的身躯跑了进来。那老婆子见老年猎人头上身上被暗器兵刃伤了好几处,好似早已料到有这场事似的,对少年猎人道:〃他也快死了吧?〃少年猎人眼含痛泪,微点了点头。老婆子微笑道:〃这倒也好,还落个干净,只苦于他不知道我的心。〃曼娘正忙着先给老年猎人裹扎伤处,老婆子颤声道:〃那墙上小洞里有我们配的伤药,先给我儿子敷上伤处吧。他同我都是活不成的了。〃曼娘见那婆子同少年猎人对那老年猎人都很淡漠,那老年猎人周身受了重伤,躺在铺上,连一句话都不说,好生奇怪。三个恩人,除了身带重伤,便是命在旦夕,也不知忙哪一头是好,听老婆子一说,只得先去给那少年猎人治伤。这时少年猎人业已舍了老年猎人,跪伏在老婆子面前,见曼娘过来给他敷药,便用手拦阻,请曼娘还是去给老年猎人敷治。言还未了,老婆子忽然厉声道:〃忤逆儿!你知道这人已活不成了吗?做这些闲事干什么?我还要你裹好伤,去将他寻来与我见上一面呢。〃说时,用力太过,少年猎人一眼看见老婆子颈间伤痕,忙道:〃妈又着急了吗?孩儿准去就是。适才也请过,无奈他不肯来,愿意死在前面坡上。爹又在重伤,只得先背了回来。〃说罢,便任曼娘给他裹好了伤处,咬牙忍痛,往外走去。
去了不多时,又背进一个道装打扮老年人来,额上中了支镖,虽然未死,也只剩下奄奄一息了。那老道先好似怒气冲冲不愿进来似的,及至一见老婆子同老年猎人都是命在旦夕的神气,忽然脸色一变,睁着一双精光照人的眸子,长啸一声道:〃我错了!〃说罢,挣脱少年猎人的手,扑到床前,一手拉着老婆子,一手拉着老年猎人,说道:〃都是我不好,害了你们二人。现在业已至此,无法挽救,你们两人宽恕我吧。〃那老婆子道:〃仲渔,这事原是弄假成真。你报仇,恨我们二人,原本不怪你,只是你不该对你儿子也下毒手。他实在是你的亲生骨肉,我跟老大不过是数十年的假夫妻。我临死还骗你吗?你去看他的胸前跟你一样不是?〃那道人一闻此言,狂吼一声,也不知从哪里来的神力,虎也似地扑到少年猎人身旁,伸手往那少年猎人胸前一扯,撕下一大片来,又把自己胸前衣服撕破一看,两人胸前俱有一个肉珠,顶当中一粒血也似的红点。那道人眼中流泪,从身上取了一包药面,递与少年猎人,指着曼娘道:〃快叫你妻子给你取水调服。幸而我还留了一手,不然你更活不成了。
〃说罢,转身厉声问老婆子:〃何不早说?〃那老婆子道:〃那时你性如烈火,哪肯容我分辩?举刀就斫。我又有孕在身,如不逃走,岂不母子性命一齐断送?我离了你之后,受尽千辛万苦,眼看就要临盆分娩,我又在病中,无可奈何,只得与老大约法三章,成了名义上的夫妻。三十年来,并未同过衾枕。老大因听人说你拜在欧阳祖师门下,炼下许多毒药喂制的兵刃暗器,要取我全家的性命,我们只好躲开。谁知你事隔三十年,仍然仇恨未消。今早我在前山崖上看见一个道人,认出是你,心中一惊,失足跌了下来。偏老大见我伤重,趁我昏晕之际,想出去采来仙草,救我残生。等我醒来,想起你二人相遇,必定两败俱伤,知道追老大回来也来不及。又恐你连我儿子也下毒手,所以不叫达儿前去探望。后来实实忍耐不住,才叫达儿前去寻找你二人的尸首。不想你毕竟还是对他下了毒手。想起我三人当初曾有'不能同生,但愿同死'之言,今日果然应验了。〃说罢,又喊曼娘近前道:〃我知姑娘看不中我的儿子,不过他现中腐骨毒刀,虽然他父亲醒悟过来,给了解药,没有三月五月,不能将养痊愈。请姑娘念我母子救你一场,好歹休避嫌疑,等我三人死后,将尸骨掩埋起来,照料我儿好了再走。我死在九泉,也感激你的恩义。〃曼娘正要答言,那老婆子已气喘汗流,支持不住,猛地往后一仰,心脉震断,死在床上。接着便听老年猎人同那道人不约而同地齐声说道:〃淑妹慢走,我来也!〃言还未了,那道人拔出额上中的一支铁镖,倒向咽喉一刺。那老年猎人一见,猛地大叫一声,双双死于非命。
那少年猎人见他母亲身死,还未及赶奔过去,一见这两人也同时身死,当时痛晕过去。
曼娘着了一会急,也是无法,只得先救活人要紧。当下先从少年猎人手上取了解药,给他用水灌服之后,先扶上床去。再一搜道人身畔,还有不少药包,外面俱标有用法,便放过一旁藏好。因那老婆子对她独厚,想趁少年猎人未苏醒前,给她沐浴更衣,明早再和少年猎人商议掩埋之计。走到她身前一看,那老婆子虽然业已咽气好一会,一双眼睛却仍未闭,眼眶还含着一包眼泪。曼娘用手顺眼皮理了理,仍是合不上去。知她恐自己丢下少年猎人一走,所以不肯瞑目,便轻轻默祝道:〃难女受恩父恩母救命之恩,无论如何为难,也得将恩兄病体服侍好了,才能分手;不然,还能算人吗?〃谁知祝告了一阵,那老婆子还是不肯闭眼。曼娘无法,只得先给她洗了身子,换过衣服,再打主意。正在动手操作,忽听床上少年猎人大喊一声道:〃我魏达真好伤心也!〃说罢,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曼娘心中一动,连忙过去看时,那少年猎人虽然醒转,却是周身火热,口中直发谵语。知他身受重伤,一日之间连遭大故,病上加病,暂时绝难痊愈。安葬三人之事,再过几日,说不得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