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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穿着奇怪,相貌凶恶,在身后一张桌子上饮酒。这二人便是金身罗汉法元和秦朗,相貌长得丑恶异常,二目凶光显露。陶钧一见这二人,便知不是等闲人物,便仔细留神看他二人举动。那秦朗所坐的地方,正在陶钧身后,陶钧回头时,二人先打了一个照面。那秦朗见陶钧神采奕奕,气度不凡,也知他不是平常酒客。便对法元道:〃师父,你看那边桌上的一个年轻秀士,二目神光很足,好似武功很深,师父可看得出是哪一派中的人么?〃法元听秦朗之言,便对陶钧望去,恰好陶钧正回头偷看二人,不由又与法元打了一个照面。
法元见陶钧长得丰神挺秀,神仪内莹,英姿外现,简直生就仙骨,不由大吃一惊。便悄悄对秦朗说道:〃此人若论功行,顶多武术才刚入门;若论剑术,更是差得远。然而此人根基太厚,生就一副异禀。他既不会剑术,当然还未被峨眉派收罗了去。事不宜迟,你我将酒饭用完,你先到沙市相候,待我前去引他入门,以免又被峨眉派收去。〃师徒用了酒饭,秦朗会完饭帐,先自一人往沙市去了。法元等秦朗走后,装作凭栏观望江景,一面留神去看陶钧,简直越看越爱。那陶钧起先见法元和秦朗不断地用目看他,一会又见他们交头接耳,小声秘密私谈,鬼鬼祟祟的那一副情形,心中已经怀疑。后来见秦朗走时,又对他盯了两眼,越发觉得他二人对自己不怀好意。陶钧虽造诣不深,平时听赵心源时常议论,功夫高深同会剑术的人种种与常人不同之点,估量这两个人如对自己存心不善,绝不容易打发。那和尚吃完不走,未必不是监视自己。自己孤身一人,恐难对付;欲待要走,少年气盛,又觉有些示弱。自想出世日浅,并未得罪过人,或者事出误会,也未可知。于是也装作凭栏望江,和看街上往来车马,装作不介意的样子。
正在观望之间,忽见人丛中有一个矮子,向他招呼。仔细一看,正是他连日朝思暮想、那日在江面上踏波而行的那个老头,不由心中大喜。正要开口呼唤时,那老头连忙向他比了又比,忽耳旁吹入一丝极微细的声音说道:〃你左边坐着的那一个贼和尚,乃是五台派的妖孽,他已看中了你,想收你作徒弟。你如不肯,他就要杀你。我现时不愿露面,你如想拜我为师,可用计脱身,我在鹦鹉洲下等你。那和尚要想等你下楼,用强迫手段将你带走。你不妨欲取故与,先去和他说话,捉弄他一下。〃说完,便不听声响。再看那老头时,已走出很远去了。
说到这里,阅者或者以为作者故意张大其词,否则老头在楼下所说这些话,虽然声小,既然陶钧尚能听见,那法元也是异派剑仙中有数人物,近在咫尺,何以一点听不见呢,阅者要知道,剑仙的剑,原是运气内功,臻乎绝顶,才能身剑合一,可刚可柔,可大可小。那老头说话的一种功夫,名叫百里传音,完全是练气功夫。他把先天真气,练得细如游丝,看准目标,发将出去,直贯对方耳中。声音虽细,却是异常清楚。漫说搂上楼下,这十数丈的距离,就是十里百里,也能传到。剑仙取人首级于百里之外,也是这一种道理。闲话少提,书归正传。
话说陶钧闻听老头之言,才明白那和尚注意自己的缘故。又听那老头答应收他为徒,真是喜出望外。又愁自己被和尚监视,脱身不易。望了望那和尚,好似不曾听见老头曾经和自己说过话一般,就此已知他二人程度高下。于是定了定心神,暗想脱身之计。那法元本想等陶钧下楼时,故意自高身价,卖弄两手惊人的本领,好让陶钧死心塌地前来求教。后来见陶钧虽然看了他两眼,也不过和其他酒客一样,并不十分注意,不由暗暗骂了两声蠢才。他和陶钧对耗了一会,不觉已是申未酉初,酒阑人散。黄鹤楼上只剩他两个人,各自都假装眺望江景,正是各有各的打算。陶钧这时再也忍耐不住,但因听那老头之言,自己如果一走,那和尚便要跟踪下楼,强迫他同走,匆速间委实想不出脱身之计。
正在凝思怎样走法,偏偏凑趣的酒保因陶钧连来数日,知是一个好主顾,见他独坐无聊,便上来献殷勤道:〃大官人酒饭用完半天,此时想必有些饥饿。适才厨房中刚从江里打来的新鲜鱼虾,还要做一点来尝尝新么?〃陶钧闻言,顿触灵机,便笑道:〃我因要等一个朋友,来商量一件要事,原说在傍晚时在此相会,大概也快来啦。既有这样新鲜东西,你就去与我随便做两样。我此时有点内急,要下楼方便方便。倘如我那位朋友前来,就说我去去就来,千万叫他不要走开。〃说罢,又掏出一锭银子,叫他存在柜上,做出先会帐的派头,向酒保要了一点手纸,下楼便走。
法元正在等得不耐烦,原想就此上前卖弄手段。及听陶钧这般说法,心想物以类聚,这人质地如此之高,他的朋友也定不差。便打算索性再忍耐片时,看看来人是谁。估量陶钧入厕,就要回来,也就不想跟去。又因枯坐无聊,也叫酒保添了两样菜,临江独酌。等了半日,不见陶钧回来,好生奇怪,心想道:〃此人竟看破了我的行藏么?〃冬日天短,这时已是瞑色满江,昏鸦四集。酒保将灯掌上,又问法元为什么不用酒菜。法元便探酒保口气道:〃适才走的那位相公,不像此地口音,想必常到此地吃酒,你可知道他姓甚名谁,家居何处吗?〃那酒保早就觉着法元相貌凶恶,荤酒不忌,有些异样,今见他探听陶钧,如何肯对他说真话。便答道:〃这位相公虽来过两次,因是过路客人,只知他姓陶,不知他住何处。〃法元见问不出所以然来,好生不快。又想那少年既然说约会朋友商量要事,也许入厕时,在路上相遇,或者不是存心要避自己。便打算在汉口住两天,好寻觅此人,收为门下,省得被峨眉派又网罗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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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赛仙朔三次戏法元 小孟尝二番逢矮叟
法元酒饭用罢,便会帐下楼,去寻客店。刚刚走到江边,忽见对面来了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头,喝得烂醉如泥,一手还拿着一个酒葫芦,步履歪斜,朝着自己对面撞来。法元的功夫何等纯熟,竟会闪躲不开,砰的一声,撞个满怀,将法元撞得倒退数尺。那老头一着急,哇的一声,将适才所吃的酒,吐了法元一身。明知闯了祸,连一句客气话也不说,慌忙逃走。
法元几乎被那老头撞倒在地,又吐了自己一身的酒,不由心中大怒。本想将剑放出,将那老头一挥两段。又想以自己身份,用剑去杀一个老醉鬼,恐传出去被人耻笑。正要想追上前去,暗下毒手。在月光底下,忽抬头看见前面街道转角处,站定一人,正是在那酒楼上所见的少年。便无心与那老头为难,连忙拔步上前。怎奈那少年看见法元,好像知道来意,拔脚便走,两下相隔有十几丈远。法元万料不到陶钧见他就躲,所以走得并不十分快。及至见陶钧回身便走,忙急行几步,上前一看,这巷中有三条小道,也不知那少年跑向哪一条去。站在巷口,不由呆了一阵。猛然想起刚才那个老头有些面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又想起自己深通剑术,内外功俱臻绝顶,脚步稳如泰山,任凭几万斤力量来撞,也不能撞动分毫,怎么适才会让一个醉鬼几乎将自己撞倒?越想越觉那人是个非常人物,特意前来戏弄自己。再往身上一看,一件簇新的僧衣,被那老头吐得狼藉不堪,又气又恼。等了一会,不见酒楼遇见的那少年露面,只得寻了一个客店住下,将衣服用湿布擦了一擦,放在屋内向火处去烘干。坐在屋内,越想越疑心那少年是那老头的同党。便定下主意:如果那少年并不在敌派教下,那就不愁他不上套,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收归门下,以免被敌人利用;如果他已在峨眉派门下,便趁他功行未深、剑术未成之时,将他杀死,以除后患。
法元打好如意盘算之后,就在店房之中盘膝坐定。等到坐完功课,已是三更时分,估量这件僧衣业已烘干。正要去取来穿时,不料走到火旁一看,不但僧衣踪影不见,连自己向秦朗要来的那十几两散碎银子,俱已不知去向,不由大吃一惊。论起来,法元御剑飞行,日行千里,虽未断绝烟火食,已会服气辟谷之法,数日不饥。这尘世上的金银原无什么用处,只因在酒楼上秦朗会帐时,法元后走,恐怕难免有用钱的地方,特地给他留下十几两散碎银子。也不知哪一个大胆的贼人,竟敢在大岁头上动土,来开这么一个玩笑。法元情知这衣服和钱丢得奇怪。自己剑术精奇,听觉灵敏,树叶落地,也能听出声响。何况在自己房内,门窗未动,全没丝毫声息,会将自己偷个一净二光,此事决非寻常贼盗所为,就是次一等的剑仙,也不能有此本领。明知有敌人存心和自己过不去,来丢他的丑。没有衣服和银子,慢说明天不好意思出门见人,连店钱都无法付。自己是有名的剑仙,绝不能一溜了事,其势又不能张扬,好生为难。猛想起天气还早,何不趁此黑夜,上大户人家去偷些银两,明日就暗地叫店家去买一身僧衣,再设法寻查敌人踪迹。
主意决定之后,也不开门,便身剑合一,从后窗隙穿出,起在空中,挑那房屋高的所在,飞身进去。恰好这家颇有现银,随便零整取了有二十两银子。又取纸笔,留下一张借条,上写〃路过缺乏盘资,特借银二十两,七日内加倍奉还,声张者死〃几个字。写完之后,揣了银子,仍从原路回转店中,收了剑光坐下。刚喊得一声:〃惭愧!〃忽觉腰间似乎有人摸了他一把,情知有异。急忙回头看时,忽然一样东西当头罩下。法元喊声:〃不好!〃已被东西连头罩住,情知中了敌人暗算。在急迫中,便不问青红皂白,放起剑光乱砍一阵,一面用手去取那头上的东西。起初以为不定是什么法宝,谁想摸去又轻又软,等到取下看时,业已被自己的剑砍得乱七八糟,原来正是将才被那人偷去的僧衣。法元这是平生第一次受人像小孩般玩弄,真是又羞又气又着急,哭笑不得。再一摸适才偷来的二十两银子,也不知去向。僧衣虽然送还,业已被剑砍成碎片,不能再穿。如要再偷时,势又不能。敌人在暗处,自己在明处,估量那人本领,决不在自己以下,倘再不知进退,难免不吃眼前亏,好生为难。
猛一回头,忽见桌上亮晶晶地堆了大大小小十余个银裸子,正是适才被人偷去之物。走上前一看,还压着有一张纸条,上面写道:〃警告警告,玩玩笑笑。罗汉做贼,真不害臊。赃物代还,吓你一跳。如要不服,报应就到。〃底下画着一个矮小的老头儿,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装酒的葫芦,并无署名。法元看完纸条,再细细看那画像,好似画的那老头,和临黑时江边所遇的那老头儿一样。越看越熟,猛然想起,原来是他。知道再待下去,绝无便宜,不及等到天明,也顾不得再收徒弟,连夜驾起剑光逃走了。在路上买了一身僧衣,追上秦朗,回转慈云寺去了。
说了半天,这个老头是谁呢?这便是嵩山二老中一老,名叫赛仙朔矮叟朱梅。此人原在青城山得道隐居,百十年前,在嵩山少室寻宝,遇见东海三仙中追云叟白谷逸。两人都是剑术高深,道法通神,性情又非常相投。从头一天见面起,整整在嵩山少室相聚了有十年,于是便把嵩山少室作为二人研究元功之所。各派剑仙因他二人常在嵩山少室相聚,便叫他二人为嵩山二老。朱梅举动滑稽,最爱偷偷摸摸和别人开玩笑。既有神出鬼没之能,又能隐形藏真。有一位剑仙,曾送了他一个外号,叫赛仙朔。他的剑术自成一家,另见一种神妙。生平未收过多的徒弟,只数十年前在青城山金鞭崖下,收了一个徒弟,名叫纪登,便是前者多宝真人金光鼎去约请,被他避而不见的那一个。此人生得又瘦又长,他师父只齐他肚腹跟前。
师徒二人走到一起,看去非常好笑。朱梅还有一个师弟,也是一个有名的剑仙,名唤石道人。法元原是石道人的徒弟,石道人因见他心术不正,不肯将真传相授,法元才归入五台派门下。所以法元深知朱梅的厉害,吓得望影而逃。
那朱梅是怎生来的呢?他原先本同东海三仙之中的追云叟白谷逸二人每隔三年,无论如何忙法,必定到嵩山少室作一次聚会。今年本是他二人相会之期,忽然髯仙李元化专程骑鹤去到嵩山少室,告诉他说追云叟烦他带口信,今年少室之约,因事不能前来;同时还敦请他下山帮忙,去破慈云寺,继续准备日后与各异派翻脸时的事体等语。朱梅听了这一番言语,自是义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