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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说,“只能由您来开这扇门。”
“可是,怎么开呢?”可怜的姑娘焦急地回答。我们听见她在拼命地挣扎着,试图挣脱身上的绳索……
“我们只能运用巧计,才能逃脱,”我说,“必须找到开门的钥匙……”
“我知道钥匙在什么地方,”克里斯汀娜回答,刚才的那番挣扎似乎已让她筋疲力尽,“可是,我被绑得太紧了!……可恶!……”
她痛哭起来。
“钥匙在什么地方?”我问道,同时命令子爵闭嘴,让我独自处理这件事,我们一分钟的时间都不能浪费。
“就在管风琴旁边的那个房间里,和一把铜制的小钥匙放在一起。他从不许我碰这两把钥匙。他把它们放在一个皮袋子里,叫作‘生死袋’……拉乌尔!拉乌尔!……你们赶快逃吧!……这个地方太神秘、太可怕了……埃利克完全丧失了理智……而你们又被关在酷刑室里!……快从你们来的地方逃走吧!那个房间既然有这样的称呼,肯定有它的道理!”
“克里斯汀娜!”子爵喊着,“我们要么一起从这里出去,要么就一起死在这里!”
“能否安全地逃出这个地方,全看我们自己。”我小声地说,“首先,我们必须保持冷静。小姐,他为什么要把您绑起来呢?他十分清楚,您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因为他怕我会自杀!今天晚上,我在昏迷之中被他拖到这里,然后,他就出去了,好像是去找他的银行家,这是他告诉我的……等他回来时,发现我满脸都是血……我想撞墙自杀!”
“克里斯汀娜!”拉乌尔哽咽着,泪水夺眶而出。
“于是,他就把我绑了起来……在明晚十一点之前,我连寻死的权利都没有!……”
其实,我们之间的谈话并非如我在此所描述的这样流畅和坦然,而是断断续续,提心吊胆。一句话通常说到一半就被迫停止,只因为我们似乎听到“咔嚓”的一声脚步,或者一点微弱的动静……而克里斯汀娜则一再告诉我们:“不!不!不是他!……他出去了!他真的出去了!我听见他刚才关门的声音。”
“小姐!”我郑重地对她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所以,你必须假戏真做!……别忘了,他是爱您的!”
“可悲的正是我无法忘记这一点!”她说。
“记住,要对他微笑……请求他……告诉他,绳子勒疼您了。”
“嘘!……我听到湖边有动静!……他回来了!……你们快走!……快走!快走!”克里斯汀娜催促着。
“就算我们想走,也不可能了!”我语气沉重地说,“我们走不出去!我们被困在酷刑室了!”
“别出声!”克里斯汀娜小声地说。
我们三个人全安静下来。
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从墙外传来,暂时停了一会儿,接着又震得四壁抖动。
克里斯汀娜尖叫了一声,而后又发出一阵惹人怜爱的呻吟。这时,埃利克说话了:
“请原谅我的丑陋!不过,我的精神状态很好,是不是?这都是那个人的错!他为什么要按铃呢?真是自找麻烦!他再也不会了!这都是水怪惹的祸!”
这时,克里斯汀娜发出一声更痛苦的呻吟。
“克里斯汀娜,你怎么了?”
“埃利克,这绳子勒得我好痛。”
“我还以为是我让你害怕呢……”
“埃利克,放了我吧……我已经是你的俘虏了,不是吗?”
“你还想寻死吗?”
“你给我的最后期限是明晚十一点,埃利克……”
地板在埃利克沉重而缓慢的脚步下再次抖动。
“不管怎样,我们都必须死在一起……其实,我和你一样焦急……是的,我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我恨不能马上就结束它!你明白吗?……等等,你别动,让我为你解开绳子……你只要说出一个不字,那么,一切都将结束,整个世界都将灰飞烟灭……你说得对……你说得对!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明晚十一点呢?啊!因为那会使我们的爱情更加壮观!……我就是这样热衷于形式……喜欢壮观……简直是幼稚!……生命中只有自己,只有自己的生死存亡才是真实的东西……其余的一切都是过眼烟云……你看我浑身湿透了是吗?……啊!亲爱的,我刚才真不该出门……应该放条狗在外面才对!……克里斯汀娜,我觉得自己常常有幻觉……你知道刚刚是谁按了水怪的门铃吗?他看起来好像是……现在,你转一下身……满意吗?你自由了……上帝!你的手腕,克里斯汀娜!疼吗?……我真该死!说到死,我倒想起来了,现在,我应该去给他唱首弥撒曲!”
听到这番话,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自己也曾在不知不觉中按响了门铃……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从墨汁般浓黑的湖水中突然伸出来的那两只手……而今,不幸的遇难者又会是谁呢?
一想到这个不幸的人,我几乎忘了为克里斯汀娜成功的表演而庆幸,而夏尼子爵已经在我耳边轻轻地念着那个神奇的字眼:自由啦!……那个人是谁?究竟会是谁呢?此刻的安魂曲究竟为谁而鸣呢?
歌声庄严,却充满了愤怒!响彻了整座房子……地面的每一块砖都在震动……我们的耳朵紧紧地贴着玻璃墙,希望能听清克里斯汀娜的一举一动,却仍然只能听见安魂曲,仿佛是从深渊传来的魔鬼的怒吼。
我至今依然记得,埃利克的歌声,暴风骤雨般地将我们包围,顿时雷电交加。我以前也听过他唱歌,在波斯王宫,他的歌声曾经使墙上的人面牛身像都为之动容……然而,我却从未听过他如此的吟唱,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他的歌声居然能兴风作雨……
突然,歌声和琴声都戛然而止。我和夏尼子爵一时不知所措,退到墙根……我们听见一个愤怒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质问:
你——拿——我——的——袋——子——做——什——么?”
第二十四章 酷刑煎熬
——波斯人记事之三
那个声音怒不可遏地重复:
“你拿我的袋子做什么?”
我们可能比克里斯汀娜更觉惊慌。
“你要我解开绳子,就是为了去拿我的袋子,是不是?你说!……”
我们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朝我们的方向传来,克里斯汀娜跑回路易·菲利浦式的房间,仿佛是想从我们这里寻求一点庇护。
“你为什么要跑开?”愤怒的声音紧跟其后,“把袋子还给我!难道你不知道它是我的‘生死袋吗’?”
“埃利克,你听我说,”姑娘苦苦地哀求着,“既然从此以后,我们必须永远地生活在一起……我为什么不可以拿你的袋子呢?……你所有的东西不也属于我吗?……”
这番话说得战战兢兢,令人同情。她该是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和勇气来战胜内心的恐惧。然而,在这种时候,魔鬼岂能为这番幼稚而矫媚的话动心?
“你很清楚,那里面只有两把钥匙!你拿它们来干什么?”他问。
“我只是想,”她回答,“那个你不许我进去的房间,我一直很想进去看看……我只是好奇!”最后补充的这句话,原是想轻松气氛,岂知画蛇添足、适得其反,使埃利克疑心更重。
“我讨厌好奇的女人广他说,“从《蓝胡子》的故事中,你就应该知道,好奇的女人会有什么下场……算了,把袋子还给我!……把袋子还给我!……还有里面的钥匙!……好奇的小女人!”
接着,在他的冷笑声中,传来克里斯汀娜痛苦的尖叫……埃利克夺回了袋子。
这时,子爵再也忍无可忍,愤怒而绝望地大叫了一声,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所以没能及时捂住他的嘴。
“啊!”魔鬼听见了他的叫声,“那是什么声音,克里斯汀娜?”
“没有啊!”可怜的姑娘回答,“我什么也没听见!”
“我好像听见有人大叫了一声!”
“大叫?……你疯了吗,埃利克?……你以为,在这栋房子里,还有别的人吗?大叫的人就是我,因为你让我感到痛苦!……我,什么也没听见!
“那你为什么发抖?……这么激动?……你在撒谎!……是别的人在叫!是别的人,不是你!……‘酷刑室’里有人!……啊!我现在明白了!
“埃利克!里面没人……”“我明白了……”
“没人…”
“你的未婚夫……或许……”
“我没有未婚夫!……你不是不知道!……”
又是一阵可怕的冷笑。
“其实,要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容易得很!我的小克里斯汀娜,我亲爱的……我们根本不需要把门打开,就可以知道酷刑室里的任何动静……你想看看吗?你想看看吗?……里面如果有人……确实有人的话,你可以从靠近天花板的隐形窗户,看见里面的亮光……只要拉开黑色的幕帘,关掉这边的灯……就行了……咱们关灯吧!有你的丈夫作陪,你总该不会怕黑吧!……”
我们听见克里斯汀娜虚弱的声音:
“不!……我怕黑!……我告诉你,我怕黑!……我对这个房间不感兴趣了,你总是拿这间‘酷刑室’像吓唬小孩一样吓唬我。刚才,我确实很好奇,可是现在,我对它一点兴趣都没有了……真的!”
然而,我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突然间,我们的四周一片光亮。子爵完全没有防备,又惊又吓,踉跄着接连往后退。这时,隔壁房间里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
“果然有人!……现在,你看那扇窗户……上面那扇发亮的窗户!……墙里面的人是看不见的……你现在爬到双层梯上去看!你不是常问我,这个梯子是做什么用的吗?现在,你知道了!它就是用来观看‘酷刑室’的……好奇的小女人!……”
“什么酷刑?……里面会有酷刑?……埃利克!埃利克!告诉我吧,别吓我!……如果你真的爱我,埃利克,你就告诉我……不会有什么酷刑的,是吗?那只是编来吓小孩子的故事,是不是?”
“你自己上去看看就知道了,亲爱的,爬到那扇窗户上去看看!……”
我不知道身旁的子爵此时此刻是否还听得见姑娘微弱的声音,他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吓呆了。至于我,早在波斯王宫时,我就已经见识过这些手法,所以,我倒是可以聚精会神地听隔壁的对话,设法找出有机可乘的破绽。
“上去看看,去吧!……然后告诉我……那个人的鼻子长得怎么样!”
我们听见推动梯子和梯子靠上墙的声音……
“爬上去!……唤不愿意!……那么,我自己上去……亲爱的!……”
“哦!我上去……你让我上去!”
“啊!亲爱的!……亲爱的!……你太可爱了,……还顾念到我这把年纪,帮我省去这个麻烦,真是对我太好了!…··你告诉我那个人的鼻子长什么样!……如果一个人长着自己的鼻子,还嫌自己不够幸福……那他真是咎由自取!
这时,我们清楚地听到克里斯汀娜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可是,里面并没有人啊!……”
“没人?……你看清楚了吗?……”
“我发誓,没有……里面没人……”
“很好!你怎么了,克里斯汀娜?……你觉得不舒服吗?既然里面没人,你就下来吧!……下来吧!……里面怎么样?…·”
“哦!好极了!……”
“是吗?这真是座奇怪的房子,是不是?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景致!”
“没错,简直像是在格雷文博物馆!……不过,埃利克,你告诉我,里面真的没什么酷刑吧?……你知道,我被你吓坏了!……”
“为什么?里面又没有人……”
“这个房间是你设计的吗,埃利克?你知道吗?它确实美极了!你真是个伟大的艺术家,埃利克……”
“是的,”属于‘我那一类型’的艺术家。”
“可是,埃利克,你为什么把它叫做‘酷刑室’呢?”
“哈!这很简单。你先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一座森林!……”
“森林里有什么?”
“许多的树!……”
“树上有什么呢?”
“小鸟!……,”
“你看到小鸟……”
“哦!不!我没看见小鸟。”
“那么,你看见的是什么?仔细找找!……你看见一些树枝!树枝上有什么呢?”可怕的声音继续追问,“有一台绞刑架!这就是我把它叫做‘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