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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猫-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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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不提突然闻得粤寇发兵打城,“灵州城”里是如何如何调兵遣将锁城防御,单说张小辫被法场周围奔逃的人流裹住,身不由己的跟着跑到一阵,也不知孙大麻子和身边那只黑猫都逃到什么地方去了,他独自一个到得一条窄街上,此时也辨不得东西南北了,暗自庆幸混乱中没被恶犬咬到,看看左右无人,便就地坐在一户人家的门前的台阶上呼呼喘气。

张小辫心想本以为城中安稳些,想不到也是如此的不太平,这回野狗们突然发狂,咬死了无数百姓,街上尽是横死暴亡之人,不如赶紧去寻了孙大麻子,一同离了事非之地,逃奔京城去谋条财路为好。心中正打着算盘,忽听墙头有猫叫声,抬头一看,却是那只“月影乌瞳金丝猫”,张小辫站起来对那黑猫说道:“馋猫,又要去哪里厮耍?倒教你家三爷一场好找,可想随张三爷到京城里见识见识……”

张小辫话未说完,忽觉脑袋后边的辫子被人揪住,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骂道:“没有王法了,谁他奶奶的吃了熊心老虎胆,敢扯张牌头的辫子?”

只听身后一阵锯木头般的干笑声响起:“嘿嘿,如今做了张牌头了,可还记得故人否?”张小辫一听之下,已然知道正是当初在金棺坟里遇到的“林中老鬼”,急忙改口道:“小子哪敢忘记老先生的大恩大德。”

张小辫感到辫子被人松开,便整了整衣帽,回身施礼,只见那林中老鬼身着一领宽衣大袍,服色古旧破烂,也不知是从哪朝哪代的装束,脸上仍是蒙着帕子,只露出两只枯槁的眼睛,哪里象是一个活人?只听他开口问道:“张牌头,老夫曾点拨过你一场大富贵,可取得了?”

张小辫本来恼恨这老儿指点的富贵虽有,却是官家的“库银”,害得自己“羊肉不吃惹身膻”,跟着受了许多连累,但见林中老鬼的气色,真个三分不象人,七分好象鬼,哪里敢出言不逊自讨苦吃,只好苦着脸,把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又说:“老先生指点得虽好,奈何小子命里纳不下大财,贼偷落得贼还,银子到手还没捂热乎,就被一众公差在街上拿下了。”

林中老鬼道:“与你一同从金棺村逃难出来的两人,一个是草头太岁,倒能助你些力气,另一个却是丧门白虎星君,你将那丫头带在身边,如何能够发迹?看来也是你命中不该发在此处,才引得凶星欺主,但你也不必为之烦恼,老夫平生阅人多矣,然天下命相运数之佳者,尚且无人能出张牌头之右,日后必定还有你的造化。”

张小辫一听自己今后还能发迹,顿时喜出望外,俗话说得好“酒能红人脸,钱可迷人心”,他此刻根本就顾不上去想——林中老鬼所言是否属实,又到底有些什么居心?立刻纳身拜倒,恳求高人算看自身造物。

林中老鬼也不说话,将张小辫拽起,带着他七拐八绕,来到了猫儿巷后的“猫仙祠”中,到了这是四外无人的清静之所,才问他道:“张三,你且与老夫说说,你平生志向如何?”

张小辫不好意思直接说“除了钱财别无他求”,便厚着脸皮答道:“您老别看小子只是个在市井间耍闲的光棍,烧火嫌长,栓门又短,怎么看都不象擎天架海的栋梁,但我也素来胸怀大志,也常……常想做些个英雄豪杰的事业。”

林中老鬼冷笑着问道:“你倒说来,什么是英雄豪杰?”张小辫道:“自古以来,凡是英雄豪杰,必然不事生产劳役,绝不能给别人当牛做马,手段须是慷慨爽快,从不以财物为心,行走四方,挥金如土,结交到好朋友的时候不惜仗义疏财,立大志,成大举,使美名广为流传,如此方是真英雄真豪杰了。”其实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想做大事,首先身上必须得有钱,有道是“人无财助精神减,手中缺钱应对难”。

“林中老鬼”点头道:“嗯……果然是英雄未有俗胸中,虽有些挥霍无度之意,略显不合天道,可这也正是豪杰襟怀的不羁之处,但你错失了槐园库银,最近这几年重财旺运已空,想得大富贵实是难于登天……”

张小辫闻言大惊,忙说:“小子也不奢望有吕纯阳吕祖师那根点石成金的手指头,更不敢巴盼能撞大运拾得个聚宝盆,只求有铜山、金穴般的一世富贵,便是心满意足,天天都要烧高香拜猫仙了。”

林中老鬼道:“想那铜山、金穴皆是富可敌国的财驳,你自身未必能得,不过你在财运之上虽然低落了,却恰好有将星当头,应了武运亨通之兆,若能依了老夫之言行事,一年之内,你必然能做上统兵的军官,到时候老夫再指点你一条飞黄腾达的道路,照样威风富贵。”

张小辫听得此言,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轻了几两,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有如此好命,多半是老家的祖坟冒青烟了,这年头有势就是有钱,如果真能做了统兵的大将,光宗耀祖恢复老张家的门第,自是不在话下,不求能做到总兵提督那么大的官,只要能得个将军,就已经威风得紧了,忙请教今后如何行事?

林中老鬼说:“天下大治之兆,是地气从北而南,如今乱自南方所生,则主天下将乱,正是建功立业的良机,若是赶趁上你的时运,休说是三四品的武官,只怕连那封疆大吏也不难做得。如今在城南荒山穷谷之中,有条漠北神獒聚了大群野狗为害,城中官兵虽众,却难以将其扑杀。若不除此大患,上至灵州督抚,下至合城军民,必定人人寝食难安。张牌头你要想飞黄腾达,必先夺下这件头功。”

张小辫听得乍舌不下,今日亲眼见识了“神獒”凶猛非凡,连“刑部刽子手”刘五爷那等人物,都被其当场开膛破肚了,况且此兽行走如飞,诡变莫测,慢说是火枪刀矛,即便是设套下毒也必能被其识破,满城官兵都奈何它不得,我张小辫哪有手段对付?前几天虽然用黑猫破了“老鼠和尚”的邪法,那只不过恰好是遇着物性相克,可从没听说过天底下有猫能降狗的异事。

林中老鬼却不理会张小辫,自行从怀中摸出一包东西,里面裹的都是干鱼、肉脯,撕碎了随手抛落在庙堂地上,猫儿巷里的野猫们闻得咸腥,立刻从四面八方聚了进来。

张小辫不知“林中老鬼”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也不敢多问,只好蹲在墙角看着,待到林中老鬼把群猫喂得饱了,才告诉张小辫说:“要借它们祖师爷身边的几件东西来用,不先给点好处,它们岂肯甘休?”

张小辫更觉好奇,听马巡抚马大人讲,那位“猫仙爷”原本是灵州城里赫赫有名的通天大盗,后来因他盗了皇宫里的“夜明珠”,担心被官家缉拿,便隐姓埋名遁隐江湖了,这庙里如何会有他身边的事物?

林中老鬼把神龛下的几块青砖撬开,竟从中露出一口木箱,看起来古香古色,成色陈旧,肯定已沉埋了许多年月,打开来之后,里面只是一套飞贼穿着的“夜行衣”,他见了这些东西,又是一阵阴沉沉的冷笑,随即对张小辫道:“这就是当年猫仙爷穿的行头,名为“黑蝉”,不仅轻如无物,而且能避刀枪,遇火不燃,触水能浮,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但更难得的,还要属他压箱底的小猫耳朵,有了这套行头,你今夜只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要擒杀那漠北凶獒,也不过是如同探囊取物,反手关门一般轻而易举。”这正是“谋成月里擒玉兔,计就日中捉金鸦”。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贼猫》下回分解。

第三卷 神獒 第六话 剑炉(上)

话说当年的猫仙“谭道人”,自隐遁世外之后便四处云游,有一年曾重回灵州故地,竟在城中见到了自已的“生祠”,他自叹有何德何能,敢当得如此香火?临走时把他当年所用的全套行头,都藏在了祠中神龛之下。

这都是多少朝多少代以前的旧事了,却不知“林中老鬼”何以对此了如指掌,张小辫只道这老儿定是个稀奇的人物,庆幸自已遇着了“真仙”,他是如贫得宝,如暗得灯,忙请教如何去对付荒葬岭的“神獒”,若真能立此功劳,今后何愁没有扬眉吐气、飞黄腾达的时节?正是:“不经强敌分生死,哪得行踪露潜藏?待到四海闻名日,那回方表是男儿。”

林中老鬼将猫仙爷的夜行衣让张小辫穿了,又从箱底取出一个面具,那面具上的图案勾画得形如猫脸,头顶还嵌着两个猫耳朵,触手柔软异常,林中老鬼道:“此物唤做猫儿脸,出自波斯国极西之地,专能遮掩生人气息,只要戴上这个面具,那些深山老林裡的狐兔野犬见了你,也只当你是过路的野猫。”说罢将“猫儿脸”面具给张小辫罩了,并授以奇策,让他独自带着黑猫,前往荒葬岭擒杀神獒,随后又交代给他请多今后的行止,吩咐他务必牢记在心。

张小辫只觉林中老鬼之计匪疑所思到了极点,未必真能做到,正待再问,就听外边鼓声如雷,他急忙出庙细听,吃一惊道:“啊呀,这是灵州城裡擂鼓聚兵,想是要打大仗了。”再回身之际,却已不见了林中老鬼的身影,只有满堂的野猫正被战鼓声惊的四处躲藏。

张小辫站在原地愣了半天,低头看看自已身上的黑衣行头,知道刚才的事绝非是在做梦,他心想:“如今兵临城下,灵州城裡虽然兵多粮足,却一直孤悬无援,不知还能守到几时,反正城破了也是一死,奇#書*网收集整理不如就依林中老鬼所言,豁出去博场荣华富贵在身。”

俗语说得好:“自从受了卖糖的奸商骗,今后再也不信口甜人。”但张小辫眼光浅,并未吃过一堑长出一智,他却觉得:“反正除了三爷自已这条小命,再无别的身外之物,倘若趁着时运做成了,便是捡来的天大便宜。”真是人心不足,尚未得陇,便已望蜀,从此打定了主意,再不疑心有什麽山高水低,收拾得齐整了,便带了“月影乌瞳金丝虎”匆匆赶回衙中点卯。

走在半路上,便撞见孙大麻子找了过来,张小辫在“槐园库银”一事上吃了大亏,这回便不敢张扬,与他简短说了别来情由,二人迳自求见马大人,当面请命去“荒葬岭”剿杀野狗,为地方上除去大害。

别看马天锡是个文官,但这一年多来,他招募团练守城有功,皇上曾下旨嘉奖,据说可能不久便会升他的官,所以治地的军政防务都由他一手掌握,直接受两江总督辖制,此时粤寇兵临城下,可能明天一早就要打城,马天锡自然忙的不可开交,不断调遣团勇,分拨火器,把别的事情都暂且放在一边了。

只是那图海提督放不下此事,他白天在法场上被神吓破了胆,前来打城的粤寇虽多,毕竟有城牆壕沟挡着,量那些乌合之众也难成大事,可荒葬岭的恶犬如鬼似魅,说不定什麽时候就会潜入城中,趁人不备一口咬将过来,又想起刘五爷被开膛破肚的一幕惨状,不由得胆战心惊,片刻也坐不安閒,不住催促马大人快想对策。

正这时候张小辫前来请命,马天锡大喜,讚道:“本官总算没看错人,张牌头真壮士也,不知如何施为,又要带多少人马?”张小辫道:“小的承恩相抬爱,始终无以为报,如能有机会给马大人分忧解难,即便是刀山火海,也不敢推辞,这回不用动一兵一卒,只求孙大麻子留在城头接应即可,小人自有本事应付荒葬岭的野狗。”

马大人见他虽然说得口滑,但看神色间胸有成竹,他也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便点首说道:“如此举动,没有十二分胆智绝难做到,看来美玉向来藏在顽石之中,倘若单以衣貌出身取人,岂不误了天下贤士?这张牌头果然不是等閒之辈,本官就依你所言,调一班公差到城头接应,事成之后,必有重赏。”说罢命人取来一柄短刀,乃是古代刽子手传下的“寸青”,刘五爷死后便被收入官库,此时给了张小辫,让他带着防身,又给了进出城防的腰牌,使他便宜行事。

但别的官吏幕僚,以及那旗人图海提督,却都觉得张小辫这小子能有什麽真手段?不过是有些个泼皮胆气而已,此事谈何容易?好比是在老虎口中讨脆骨,到大象嘴裡拔生牙,都不是好惹的,纵然横着胆子去了,也只不过是白白送命。

这时天已擦黑了,张小辫告辞出来,招呼孙大麻子和一班公差,一同到了南城,城外大敌当前,城门绝不敢开,只好在城头上用大竹篮吊人下去。

张小辫见城头上站得密密麻麻的,全是灵州团勇,正自不断地搬运滚木擂石、灰瓶弓箭,又摆开了许多臼炮火器,一尊尊劈山炮和一排排抬枪不计其数,真可谓是:“杀气迷空乾坤暗,遍地征云宇宙昏。”他从未见过这等阵仗,不禁暗自心惊,脚底下发软,有点后悔刚才在官家面前逞能夸强了,可现在打退堂鼓也晚了,只好把全身上下收拾紧衬俐落了,准备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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