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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雪儿神态自若,蹲下身来,云飞也不自觉随着蹲下。她轻轻抚摸着虎额,那老虎竟乖顺得像一只小猫,伏下身子,眯着眼,仰着头,伸出舌头来。云飞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想不到雪儿竟有驾驳恶兽之力。老虎在雪儿温柔地抚摸下发出甜甜的呻吟,仿佛进入了梦乡,前爪还有节奏地打着地面。雪儿道:“人无害虎心,虎无伤人意。”云飞长吁一口气,轻笑道:“我现在不怕虎了。”雪儿对他投以一笑,道:“你不是说要养老虎么!”云飞笑推道:“不了,不了!那只是一句戏言,我可不愿整日担惊受怕呢!”
虎已睡熟,他们不再打扰它了,在林中随兴徜徉着。前面一枝树的分枝深垂,云飞用右手拨开,让雪儿先过,自己无心地用左手一摸树干儿,一块枯皮随手而落。他心中触动,又用意摸掉一块,感叹道:“我好喜欢这些年轻的树皮,它们就像孩子,先是默默忍受着老树皮的桎梏,等到能够自已的那天就奋力推开缠身的枯樗。这种枯樗代表着旧思想的枷锁、旧势力的压迫,它们这些新生儿来到世间的目的,就是要不畏豪权、打破传统的枷锁,创造无限的希望!如果没有它们,世界也就随之死去了。”
雪儿幽情郁而未舒,捡起枯树皮儿,在手上摩挲,道:“这些老化的树皮好可怜!它们就像人的父母,在外面顶刀风、受雨浇,吃尽千难万苦,一辈子都在呵护养育着后代们。飞哥说的旧思想,是否在指责它们的愚昧;旧势力是否在指责它们是孩子们事业的绊脚石呢?这些年来,听师父和飞哥讲的人间故事,只在我的耳中,眼里还是一片模糊,也许我对世象百态还是不太懂。但我所懂的,那些撒播希望种子的,不正是它们么!想到它们完成了大自然的使命,就无怨无悔地死去,我心里好难受!”眼角下忽然滑下两箸清雨。
云飞瞧见,颤着嗓子:“雪儿,你──”她舒目环望,道:“别说是这枯树皮了,就是看着娇艳的花儿,我的脑海中也会不自禁浮现出花落后的凄凉之景,忍不住要流泪。”
树上有一只燕子噗噗摔在落叶上,云飞将它拾起撂在手心,见它的小脚破了,溢破了血渍,拨开羽翅,里面的毳毛也沾着些血。“真可怜!”雪儿从腰间取出一根红绫,细心将燕脚包扎好,打上一个称人结,双手将它捧飞了。看着它艰难鼓翼的样子,雪儿道:“好希望明年能见到它康复的样子。”云飞道:“一定能见到的,一定能!到那时,还由你帮它解开!”
雪儿雁目深落,道:“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提不起精神来。一个人闷在房里,就是忍不住流泪;出去散逸,看美景想泣,遇颓败也想泣;孤寂无声暗悲,闻听鸟啭也悲;见到你时想哭,不见你时又想哭。”舒了一口淤气,道:“也不知是不是真患了什么悒郁的病儿?”抹着欲湿的眼眶,道:“师父博通医术,说这只是我特殊的习性所致,需要慢慢培养乐观情绪。”说完凝望着云飞。
云飞道:“你在寂寞中长大,与你作伴的就只有大自然,自然患有时时忧郁的心态。”伸出手道:“让我帮你罢!”雪儿双手将他握住,暖烘的空气中,他将她眉间的愁云拂去了。
他们游完山水,回到雪儿房中,雪儿盛了一碗香薷给云飞喝了。雪儿问道:“味道好么?”云飞笑道:“香薷的味道虽好,只在嘴中;如果没有你,我的生活便没有味道。”雪儿听得心往上提,匆忙背过身去收拾碗匙。云飞从背后见她偷偷摸脸,心里一笑:“还害羞呢!”他把双手撂在桌上,托着下颚,看雪儿做事。过一会儿,雪儿转头见云飞往这边犯傻,问道:“怎么了?”
云飞道:“我在想,像你这样好的一个姑娘,提着灯笼也没处找啊!”雪儿抿嘴一笑,云飞接着说道:“为什么偏偏会遇到我?我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是你,是谁在安排呢?除了这个世界,还有世界么?没有道理呀!”
“别胡思乱想了。”她见云飞的衣袖裂着口子,道:“你这个冒失鬼,这么不小心。快,把上衣脱下让我补补。”云飞笑道:“是你那虎乖乖暗地里做的好事呢!”雪儿似嗔似笑道:“遇着坏事你也不忘顽嘴!”云飞解衣时,雪儿帮他拍着灰,嘴里习惯性地唠叨:“你看你这身子,灰烟狗尘的。”云飞拈着耳根道:“真不好意思,补完了又要麻烦你帮我洗了。”雪儿把衣服抖了抖,坐在床沿上穿着针鼻儿。
雪儿小心地缉补,云飞见她指甲纤柔,眉儿轻纵,不禁想起母亲,道:“你针黹做得真好!”雪儿顺口答道:“这算什么,我还……”语到口边,她又慌忙噎下了,看来是桩害臊的事儿。“什么?”云飞咬着线道儿,凑进身来问。“唔……没,没什么!”她心中念着别的事儿,一不小心让针刺着了中指,涌出一滴血。云飞拉过她的冰箸,雪儿疑声道:“干什么?”云飞笑着将那根染有红斑的指头轻轻放入嘴中吸吮,雪儿垂下烁目,没有抵抗。云飞笑道:“好甜呀!”雪儿忙不迭地抽出指头,羞涩地道:“得了便宜便卖乖。”云飞不住地瞅着她笑。
又过了一盏热茶的时光,雪儿咬断了线头,见云飞这身衣服皱纹麻麻,便随手替他烧熨斗,喷上酒熨了熨。云飞只在一旁捂着身子,打趣地吵冷;雪儿经不住逗,笑了。
次日,云飞准备将陈年的积谷拿出去晒抖,正走到甏前,突然听到一声尖细的惨叫,还伴随着骨头喀喀的折裂声,发觉踩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原来他一脚踩在一只老鼠的头上。只见那只偷食的灰老鼠倒卧在地,身体在颤颤抽搐,四肢上下抓动,两只黑眼睛突出眶外,其形惨不忍睹。
不知为何,他突然可怜起这种人人见打的盗贼来。“对,老鼠的确很会做坏事,但那也只是为了生存啊!它饿了,能不想办法找东西吃么?说它不劳而获,难道说,人将牲畜养肥后杀掉,煮熟了吃就是有劳而获么?将与世无争的麋鹿母子猎来吃,便是对动物的公平待遇么?起码,老鼠不会勾心斗角地残害同族!”他仿佛感觉到作人的悲哀,也终于体会到了雪儿时久的悲哀,他将它小心地埋了。
~第十七回多情自古伤离别生死同穴铭痴意~
云飞在后院晒完谷后,一直练功至傍晚,亦感有些疲劳,便散步舒心,朝华顶天台走去。华顶天台秀出云表,山岚迷练,鸟瞰群山,云飞放眼望去,心神为之一振。他沿着山崖向西徜徉,当凉风在身上回旋舞荡时,那种清爽舒心的感觉真好。天台下众山吐纳烟霞,险奇幻变,见此壮景,一切的疲劳皆已除去。
远处巨石上伫立一白衣人,风平气清,岿然不动,原来师父也在此观景悠心。突然间,师父朝着北方大吼道:“还我河山!”犹如龙吟虎啸,声潮激荡。云飞为之一惊,忖道:“想不到师父隐居深山,也时刻不忘国耻!”一颗心向上提了提,素然起敬。
清魂道人见云飞也到这里抒怀,招着手道:“飞儿,过来。”云飞几个剑步走到跟前,清魂道人望着银海般的山崖,亢声道:“看我大宋江山,风景如此秀丽,岂能落在鞑虏的手里!将来你长大成人后,可助你师兄带领众将驰骋杀场,精忠报国!”云飞点头道:“我定要将元狗杀回老巢!”
师父嗯了一声,两人齐傍着坐下。师父抚着云飞的青发,仰目问道:“天,离我们远吗?”云飞撑着面颊,迷茫着答道:“嗯,恐怕是最遥远的了!”师父沉声道:“你错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才是最遥远难触的。关于交友,为师有三言相告。”云飞睁大了双目,静静聆听。
师父道:“恩德相结者,谓之知己;腹心相照者,谓之知心;声气相求者,谓之知音。江湖险恶,居心厄毒之人为数不少,今后你闯荡江湖,不要随便吐露心腹,处处应小心处事,不可轻中了奸人的贼计才是。”云飞欣然点头,决不再入韦进等辈之狼口。师父想起辛酸国事,道:“并非吾国无人,而是吾国无贤君、少忠臣!你师兄杨涛随军在边境抗金、抗元二十余年,依然无法扭转大势,难道说……”
云飞看着年迈的师父,见他眼中银光一现,盈盈闪亮,师父竟然流泪了!云飞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最崇敬的师父,道:“师父!我们汉人一定会挺过来的!”清魂道人摸了摸眼角,欷叹道:“想不到为师的反倒还要徒弟来安慰了。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也许这正是天意。”说罢拂衣起身,道:“唉,咱们不要再想这些难过的事了,陪我手谈一局吧。”
气势宏大的月身宝殿里,清魂道人正与云飞对弈。只见清魂道人举棋不定,绉着眉尖道:“孩子,已着几十手,你却处处忍让,敞开门户。你看你,金边不惜,银角不要,倒使得我不愿下杀手了。”云飞喏了一声。两人挂角作眼,云飞借势吃了师父几子,师父摇摇头,道:“这手下得不好。”按下一子,倒反扑了前吃的两倍。云飞垂下头,小飞了几手,师父叹道:“为善虽好,却不可过份迁就,你这种性格迟早会害了你!”云飞道:“师父,非但弟子心软,只是我面对您,实在不敢进逼,若是换作别人,才下得了狠心。”
师父从鼻中发出一声郁笑,起身便向殿外走去,云飞朗声道:“师父,此局尚未终结!”清魂道人依然蹁跹而去,迎空回荡话语:“何为终?何为未终?人生又何尝不是一个残局!”言罢已不见了身影,云飞拾着棋子,静心嚼着余音。
此句品端半日,竟似食橄榄一般,愈咀味愈浓。云飞兴起去师父书房求教,挨近书房时,见师父端着一幅画看得出神,见到自己,便将画卷了。云飞犯疑,想问却不敢启口。师父垂眉叹道:“该忘的总是忘不了,该抹去的记忆总是抹不去,何以入仙境?”
云飞猜到师父一定也有一段辛酸往事,叩问道:“师父,弟子求见。”师父允见,云飞入内后,师父道:“有何事?”云飞问道:“弟子有一事不明,修练与女色可共存么?”师父若有所思道:“你是指感情问题吧!”云飞眼光焦急,道:“师父,我现在潜心修练,但心里却总在害怕。”师父道:“怕与雪儿分开,是么?”此话一针见血,云飞点点头,师父叹道:“其实我也曾是一个感情的失败者,不配告诉你什么。”
“师父……”云飞不禁怅然若失。
师父沉思了半晌,道:“世人认为我们这些道士浪费光阴,整日神经奚奚的,何必追求那不可认识的幻境而痴傻一生。我不希望你因修练而将真正的感情锢索,对待自己的感情,如果纯洁,就应该发展下去。既然世上有两种人,为何要我行我素呢?我想我是犯下大错了,重伤了一个人的心,追悔莫及,但你切莫走为师的路,一定要好好地照顾雪儿,别辜负她的心!”说完便伸手在云飞肩头轻抚,云飞禁不住泪面滂沱。
师父见之,呃了一声,道:“我看,你与雪儿也是时候了。”云飞默不作声,师父道:“原本我早就想说两句了,所谓朝花不可夕拾,你们形影不离,却不成婚,如此淹滞下去,恐怕……”云飞强拭泪道:“师父,这些弟子又何尝未思。但弟子大仇未报,何以为家?弟子只待双十未尽时将家仇雪耻,再与雪儿成其仙侣。”
师父深酌道:“双十……嗯,十为美满之数,双为俩人,此兆甚吉。尔今你招式娴熟,只是内力差些火候,我本按大罗道箓之言炼一金丹,还待两岁即成,人若服后金身不坏,增紫阳真气百年,但是物已有主。”看着云飞懭悢的面目,又道:“你且莫急,人说自有横门通西域,不如我们找上老邪,齐力剿了魔窟,也算是为天下除一大害。”云飞大喜道:“有师父师伯偕往,功必成!”师父笑道:“先别高兴太早,那老邪倒是难找得很哩!”遂又叹道:“你的家仇可解,但我大宋的国仇真不知何日是个了结?”云飞道:“师父玄通易理,何不卜一卦占我中国之气数。”师父摇首道:“天子乃父天母地而为之子,无人可占晓其祸福,除非……”云飞惊道:“除非什么?”
师父要云飞退到门外,便屈坐蒲团,究思冥想,不一刻面色苍白,体僵身朽,若魂已失。云飞从窗口瞧得心颤,担心师父的闪失,却又不敢启言。约摸过了一炷香的辰光,师父开眼舒气,面色渐渐转红。
他召云飞进来,道:“我适才神炁出游,到太虚之境,见过张道陵祖师,向他讨教真语,却被他一笑置过,清口只说‘元小劫,魔大劫,八勇士,不复灭’。”云飞道:“弟子不太明白。”师父道:“也难为你了,如此一十二字,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