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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建议的吗,波洛?”
警察局长看上去有点儿失望。
波洛接着说:
“你允许我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吗?”
“当然啦,当然啦。”就在约翰逊开口的同时,萨格登警监狐疑地说:
“什么方式?”
“我想,”波洛说,“和这些家庭成员——经常地——频繁地——谈话。”
“你是说你试图对他们再进行一次问讯?”约翰逊上校问,有点儿不明白的样子。
“不,不是问讯——是谈话!”
“为什么?”萨格登问。
赫尔克里·波洛有力地摆摆手。
“在谈话中,关键的东西就会暴露出来!如果一个人一直在谈话,他是无法避免说出真相的!”
萨格登说:
“那么你认为有人在说谎了?”
波洛叹息道:
“Mon cher,每个人都说谎——但就像助理牧师得到的那个鸡蛋一样,有坏的部分,也有好的(这个典故出自 1895 年英国的幽默杂志《笨拙》周刊( Punch)上记载的一则故事:一个胆小的助理牧师与主教共同进餐时分得一只坏了的蛋,他却说这个蛋也还是有部分是好的。——译注。)。把无害的谎话和有害的区别开是很有好处的。”
约翰逊上校严肃地说:“归根结底,要知道,这件事令人难以置信。在这里有一个特别冷酷残忍的杀人犯——而我们有哪些嫌疑人呢?艾尔弗雷德·李和他的妻子——都是知书达理,性情温和,令人愉快的人。乔治·李是国会议员,品德高尚的社会精英。他的妻子?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摩登女郎。戴维·李看上去是一个柔弱的家伙,而且他弟弟哈里还说他看见血就受不了。他妻子看起来是一个理智的好女人——很平凡。这样就只剩下那个西班牙外甥女和从南非来的男人。西班牙美人脾气暴躁,可我不认为那个迷人的女郎会冷血地割断那老头的脖子,尤其是事实表明她最有理由要让他话下去——不惜任何代价,直到他签署一份新遗嘱。斯蒂芬·法尔是有可能的——那就是说,他可能是一个职业骗子,为了钻石才到这儿来的。老人发现了钻石的丢失而法尔就割断了他的喉咙好让他永远沉默,那很可能是这样的——用留声机作为不在现场的证据是不够好的。”
波洛摇摇头。
“我亲爱的朋友,”他说,“比较一下斯蒂芬·法尔先生和老西米恩·李的身材吧!如果法尔决定要杀了老头,他用不了一分钟就能干掉他——西米恩·李是不可能对他予以反抗的,有谁能相信那个虚弱的老人和那个棒小伙能搏斗上好几分钟,还把椅子也碰翻了,瓷器都打碎了?这么想也太荒唐了!”
约翰逊上校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他说,“是一个瘦弱的男人杀了西米恩·李?”
“或者是一个女人!”警监说。
16
约翰逊上校看看表。
“这儿没什么我可以做的事了,你已经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了,萨格登。噢,还有一件事,我们应该见一下那个管家,我知道你已经问过他了,可我们现在知道得多点儿了。确定每个人在案发的时候都在哪儿是很重要的。”
特雷西利安动作迟缓地走了进来。警察局长叫他坐下。
“谢谢你,先生。我得坐下,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一直觉得不舒服——实在是特别不舒服。我的腿,还有我的头。”
波洛温和地说:“是的,你受了惊。”
管家哆嗦了一下。“发生了这么——这么可怕的事情。在这幢房子里!这儿的一切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
波洛说:
“这是一幢井然有序的房子,但不是快乐的,是吗?”
“我不愿意那么说,先生。”
“在从前,一家人还都在这儿的时候,那时候是很快乐的了?”
特雷西利安慢吞吞地说:
“也许那时候也不能说是非常和睦融洽,先生。”
“已故的李夫人生前就是个病人,是吗?”
“对,先生,她非常不幸。”
“她的孩子们喜欢她吗?”
“戴维先生,他非常爱她。他更像个闺女而不是小子,她去世以后他就跑掉了,在这儿住不下去了。”
波洛说:“而哈里先生呢?他怎么样?”
“他一直是一个很粗野的年轻人,先生,可心眼很好。噢,天哪,可吓了我一跳,当门铃响起的时候——接着又响了,那么不耐烦,而我打开门,那儿站着一个陌生人,接着哈里先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嗨,特雷西利安。还在这儿,嗯?’就和从前一模一样。”
波洛同情地说:
“那感觉一定很奇怪,是的,没错。”
特雷西利安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红晕,他说:
“有时候看起来,好像时光并没有流逝过去。我相信在伦敦有一出戏讲的大概就是这事。有这么回事——真的有。你心里有一种感觉——就好像一切都曾经发生过一样。对我来说就像门铃响了而我去开门,那儿站着哈里先生——甚至说是法尔先生或是别的什么人——而我只是对自己说——这件事我以前是做过的……”
波洛说:
“这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特雷西利安感激地看着他。
约翰逊有些不耐烦,清了清他的嗓子,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
“我们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几个时间问题。”他说,“啊,当楼上开始有动静的时候,据我所知,只有艾尔弗雷德·李先生和哈里·李先生在餐厅里。是这样吗?”
“我真的说不上来,先生。当我上咖啡的时候,所有的先生们都在那儿——可那是事情发生一刻钟以前了。”
“乔治先生正在打电话,你能肯定这一点吗?”
“我想的确有人在打电话,先生。餐具室里的电话铃会响的,而且当有人拿起话筒拨号时,电话里会有一点儿微弱的响声。我想起来了,我的确听见了那声音,可当时并没怎么注意。”
“你不知道那确切是在什么时候?”
“我说不出来,先生。那是在我给先生们上过咖啡之后,我就知道这么多。”
“你知道在我说的那个时间那些女士都在哪儿吗?”
“当我去收咖啡托盘的时候,艾尔弗雷德夫人在客厅里,先生,那是在我听到楼上的声音一两分钟之前。”
波洛问:
“她在做什么?”
“她正站在远处的那扇窗户旁边,先生。她把窗帘拉开了一点儿,正向外望着。”
“其他的女士都不在房间里?”
“是的,先生。”
“你知道她们在哪儿吗?”
“我一点儿都说不上来,先生。”
“你不知道别的人在哪儿吗?”
“戴维先生,我想,他正在客厅隔壁的音乐室里弹琴。”
“你听见他弹琴了?”
“是的,先生。”老人又哆嗦起来,“那就像一个征兆,先生,我后来是这么觉得的。他弹的是《葬礼进行曲》,我记得,当时它让我直起鸡皮疙瘩。”
“这很奇怪,是的。”波洛说。
“啊,关于这个家伙,”警察局长说,“你能肯定他在八点钟之前就出去了吗?”
“噢,是的,先生。就在萨格登先生刚刚到这儿以后,我特别记住了这件事是因为他打破了一个咖啡杯。”
波洛说:
“霍伯里打破了一个咖啡杯?”
“是的,先生——一个那种古老的伍斯特瓷器。到今晚之前我负责清洗它们已经有十一年了,都从没打破过一个。”
波洛说:
“霍伯里动咖啡杯干什么?”
“啊,当然啦,先生,他根本就不该碰它们,他拿起一个,正欣赏着它,我碰巧提到萨格登先生来了,他就把它掉在地上了。”
波洛说:
“你是说‘萨格登先生’还是提到了警察这个词?”
特雷西利安微微吃了一惊。
“我现在想起来了,我是说警监来了。”
“而霍伯里就把咖啡杯掉在地上了?”
“这好像让人联想到了什么,”警察局长说,“霍伯里问了什么关于警监来拜访的问题吗?”
“是的,先生,他问警监来这儿干什么,我说他是来为警方的孤儿院募捐的,已经上去见李先生了。”
“当你这么说的时候霍伯里是不是好像松了口气?”
“你知道吗,先生,现在你一说,我想他的确是这样的。他的态度马上就变了,说李先生是一个老好人,用钱很大方——他说话的口气很不尊重——然后他就走了。”
“从哪儿?”
“从通向下房的门出去的。”
萨格登插话说:
“那些都没问题,长官。他从厨房出去的,厨子和厨娘都看见他从后门出去了。”
“听着,特雷西利安,仔细想想,霍伯里有没有什么办法又溜回来而不被任何人看见呢?”
老人摇摇头。
“我看不出他怎么能那么做,先生。所有的门都从里面锁上了。”
“如果他有钥匙呢?”
“门还是闩上的。”
“他回来的时候怎么进来呢?”
“他有后门的钥匙,所有的佣人们都从那个门进来。”
“那么,他可以那么回来吗?”
“不可能不穿过厨房,先生。厨房直到九点半或是九点三刻都有人在。”
约翰逊上校说:
“那看来是没有疑问的。谢谢你,特雷西利安。”
老人站起身来,鞠了一躬离开了房间。可是他一两分钟后又回来了。
“霍伯里刚刚回来,先生。你们现在要见他吗?”
“是的,请叫他马上来。”
17
西德尼·霍伯里的外表不会给人以好感。他走进房间,站在那儿搓着手,东张西望,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个不停,样子很油滑。
约翰逊说:
“你就是西德尼·霍伯里?”
“是的,先生。”
“已故李先生的男看护?”
“是的,先生。这件事太可怕了,不是吗?当我从格拉迪斯那儿听说的时候,我大吃一惊。可怜的老先生——”
约翰逊打断了他的话。
“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好吗?”’
“好,先生,当然啦,先生。”
“你今天晚上什么时候出去的,你去了哪儿?”
“我是在八点差一点儿的时候离开的,先生。我去了豪华电影院,先生,离这儿只有五分钟的路。看的电影是《塞维尔老教堂之恋》,先生。”
“有谁看见你在那儿了吗?”
“售票处的女士,先生,她认识我。还有电影院门口的侍者,他也认识我。还有——呃——事实上,我是和一位年轻女士一起去的,先生。我约好了她在那儿见面的。”
“噢,是吗?她叫什么?”
“多丽丝·巴克尔,先生。她在联合乳品店工作,先生,马卡姆路,二十三号。”
“好,我们会去查的。你直接回家了吗?”
“我先把我的女伴送回了家,先生,然后我就直接回来了。你会发现一切都是对的,先生。我和这事没关系,我是——”
约翰逊上校不客气地说:
“没人指控你和这事有关系。”
“对,先生,当然没有。可在家里发生一件谋杀案总不是件愉快的事。”
“是啊。我想问一下,你为李先生服务了多长时间了?”
“刚满一年,先生。”
“你喜欢你的职位吗?”
“是的,先生。我非常满意,薪水很不错。李先生有时候很难伺候,不过我当然已经习惯于照看病人了。”
“你以前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噢,是的,先生。我在韦斯特少校和尊贵的贾斯珀·芬奇那儿——”
“你可以晚些时候把这些细节告诉萨格登。我想知道的是:你今晚最后一次见到李先生是在什么时候?”
“大约是七点半,先生。李先生晚饭吃得很少,一般是每晚七点钟给他送上来,然后我就去为他铺床。那之后他会穿着睡衣坐在火旁直到他觉得想去睡了。”
“那通常是在什么时候?”
“不一样,先生。早的时候他会八点就睡了——如果他觉得累的话。有时候他会到十一点或更晚才睡。”
“当他想上床休息时他会怎么做?”
“通常他都会按铃叫我,先生。”
“而你就去帮他上床?”
“是的,先生。”
“可今天是你的休息日。你总是星期五休息的吗?”
“是的,先生,星期五是我固定的休息日。”
“那李先生想睡觉的时候怎么办呢?”
“他会按铃,而特雷西利安或是沃尔特会来的。”
“他不是完全不能行动吧?他可以走动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