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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迪亚说:
“是的——就连哈里——虽然那是他的建议;而我可怜的艾尔弗雷德——他是这么的英国式——他实在不喜欢李家的钱落到一个西班牙人的手里。”
希尔达笑着说:
“你认为我们女人对钱是比较不感兴趣的吗?”
莉迪亚耸了一下她优雅的双肩。
“嗯,要知道,那并不真的是我们的钱——不是我们自己的!这也许是有区别的。”
希尔达沉思着说:
“她是一个奇怪的孩子——皮拉尔,我是说。我想知道她会怎样?”
莉迪亚叹了口气。
“我很高兴她会独立,我想让她住在这儿,给她一个家和一笔服装费,不会让她很满意的。她太骄傲了,而且,我想,太——太外国化了。”
她一边沉思,一边又进一步补充说:
“我曾经从埃及带回来一些美丽的蓝琉璃。在那里,映着阳光和沙滩,它有着灿烂夺目的色彩——一种明亮而温暖的蓝色。但当我把它拿回家后,它的蓝色几乎看不出来了,它只是一串暗淡无光的珠子。”
希尔达说:
“是的,我明白了……”
莉迪亚温柔地说:
“我很高兴最后终于认识了你和戴维,我很高兴你们俩都来了。”
希尔达叹了口气:
“在已经过去的几天里,我是多么希望我们没来这儿呀!”
“我知道,你一定会这样的……但你知道,希尔达,这个打击并没有对戴维产生那么坏的影响。我是说,他是这么敏感,那也许会让他非常难受的。实际上,从谋杀案之后,他好像从来没这么好过。”
希尔达看上去显得有点心烦意乱,她说:
“那么你注意到这一点了?在某种程度上那很可怕……可是,噢!莉迪亚,真的是这样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回想着她丈夫前一天晚上说过的话。
他对着她,热切地诉说着,他的金发从前额甩了上去:
“希尔达,你记得在《托斯卡》(普契尼 (Gino Puccini)的三幕歌剧。下文提到的斯卡皮亚和托斯卡均为剧中重要人物。它讲述的是发生在19世纪初的意大利罗马的一个故事:罗马共和国前执政官安格洛蒂越狱潜逃,得到画家卡伐拉多西的帮助,藏身在圣安德烈教堂里。警察总监斯卡皮亚为了追捕安格洛蒂,就把卡伐拉多西抓起来进行了严刑拷打,卡伐拉多西的女友,歌唱家托斯卡在悲痛中泄露了安格洛蒂的藏身之处。斯卡皮亚遂下令处决卡伐拉多西。为了挽救男友的生命,托斯卡不得已和斯卡皮亚做了一笔交易,以求得后者同意执行一次假死刑。但当斯卡皮亚按交易条件要拥抱托斯卡时,托斯卡将他刺死。可斯卡皮亚也骗了他,执行死刑的子弹是真的。当托斯卡得知卡伐拉多西已遭处死,立即从城墙上纵身跳下。自杀身亡。——译注。)中——当斯卡皮亚死去的时候,托斯卡点燃蜡烛照着他的全身?你记得她说什么吗?她说:‘现在我可以原谅他了……’这就是我的感觉——对我的父亲。我现在明白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没原谅他,但我又真的想原谅他……可我做不到——而现在所有的仇恨全被一笔勾销了,而我觉得——噢,我觉得好像在我背上有一个沉重的负担被去掉了。”
她努力克制住一阵突然产生的恐惧,说:
“因为他死了?”
他马上做出了回答,他由于很急切而说得结结巴巴的:
“不,不,你不明白。不是因为他死了,而是因为我对他那种幼稚而愚蠢的仇恨死去了……”
希尔达现在想到了那些话。
她想把这些话给身边的这个女人复述一遍,可她本能地觉得不说是更明智的。
她跟着莉迪亚出了客厅,来到大厅里。
马格达伦正在那儿,站在大厅里的桌子旁,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当她看见她们时她跳了起来,她说:
“噢,这一定是波洛先生买来的重要东西,我看见他刚刚放在这儿的。我想知道它是什么。”
她看看莉迪亚,又看看希尔达,格格地笑着,但她的眼神是锐利而焦虑的,证实了她那矫揉造作的快乐语气都是装出来的。
莉迪亚的眉毛扬了起来。她说:
“我必须在午饭前去洗洗。”
马格达伦仍然假装很孩子气,可是她的样子已无法掩饰她语气中绝望的意味:
“我一定要偷看一下!”
她把包在外面的一张纸打开,发出一声惊叹,她瞪着她手里的东西。
莉迪亚停住了脚步,希尔达也站住了,两个女人都目不转睛地盯住那东西。
马格达伦迷惑不解地说:
“是一副假胡子。可是——可是——为什么呢?”
希尔达不确定地说:
“化妆?可是——”
莉迪亚替她说完了这句话:
“可是波洛先生自己有一副非常好的胡子呀!”
马格达伦把包裹又包了起来。她说:
“我不明白,这——这简直疯了。波洛先生为什么要买一副假胡子?”
2
当皮拉尔离开客厅之后,她慢慢地在大厅里走着。斯蒂芬·法尔从花园门里进来,他说:
“怎么?家庭秘密会议结束了吗?遗嘱宣读了吗?”
皮拉尔的呼吸急促起来,她说:
“我什么也没得到——什么也没有!遗嘱是好多年前立的。我外祖父把钱留给了我母亲,可因为她死了,所以钱不归我而要还给他们。”
斯蒂芬说:
“看起来你真够倒霉的。”
皮拉尔说:
“如果那老头还活着的话,他会另立一个遗嘱,那样他就会把钱留给我——很多的钱!也许迟早他会把所有的钱都留给我!”
斯蒂芬笑着说:
“那也不是特别公平,是不是?”
“为什么不?他会最喜欢我的,就是这样。”
斯蒂芬说:
“你是一个多么贪婪的孩子呀!一个真正的小交际花。”
皮拉尔认真地说:
“这世界对女人很冷酷,她们必须为自己做一切能做的事——趁她们还年轻的时候。到她们变得又老又丑,没人会帮助她们的。”
斯蒂芬慢吞吞地说:
“虽然我不这么认为,可你说的也对,只是不完全对。比如说,艾尔弗雷德·李就是真心地喜欢他父亲,尽管那老头极其的挑剔和难于伺候。”
皮拉尔抬起了下巴。
“艾尔弗雷德,”她说,“有点儿冒傻气。”
斯蒂芬笑了。
接着他说:
“好了,别担心了,可爱的皮拉尔。你知道,李家的人一定会照顾你的。”
皮拉尔闷闷不乐地说:
“那不会很有意思的。”
斯蒂芬慢悠悠地说:
“是的,我恐怕是不会快乐的,我不能让你住在这儿,皮拉尔。你愿意到南非来吗?”皮拉尔点点头。
斯蒂芬说:
“那里有阳光,有很大的地方,那儿也有艰苦的劳动,你干活干得好吗,皮拉尔?”
皮拉尔迟疑地说:
“我不知道。”
他说:
“你更愿意整天坐在阳台上吃糖果?而且长得特别胖,长出三层下巴?”
皮拉尔笑了,斯蒂芬说:
“这好多了,我让你笑了。”
皮拉尔说:
“我想这个圣诞节我是应该笑的!我在书上看到英国人的圣诞节是非常快乐的,人们吃烤葡萄干和放在灼热的白兰地酒里的提子布丁,还有一种叫做圣诞柴(燃烧圣诞柴是英国的一种古老的风俗,现在已经相当少见了,因为很少有家庭能有放得下这种柴禾的大壁炉。圣诞柴这种风俗是由(9世纪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 维京人传入英国的。他们烧大木柴原本是为了向雷神表示敬意,而英国人则把这种做法用到圣诞节庆祝中。习惯做法是从附近森林里找来一根质地优良的木头,隆重地安放在巨大的火炉中。人们于圣诞节前夜高唱传统的歌曲,迎接圣诞柴的到来。主人和仆人一起在炉火前盛宴欢度圣诞节前夜。最后,凡是未燃尽的圣诞柴碎片都被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包装好。用以点燃次年的圣诞柴。——译注。)的东西。”
斯蒂芬说:
“啊,可那你得有一个没发生谋杀案的纯粹的圣诞节呀。快到这儿来,莉迪亚昨天带我来过这儿,这是她的储藏室。”
他领着她走进一间比碗柜大不了多少的小房间。
“瞧,皮拉尔,成箱的花纸炮,还有蜜饯、橘子、椰枣和干果,还有这儿——”
“噢!”皮拉尔双手十指交叉地紧握在一起,“这些金银小球非常漂亮。”
“那些是挂在树上的,和给佣人们的礼物放在一起。这儿还有带着闪光的白霜的小雪人,是用来放在餐桌上的,还有各种颜色的气球随时都可以吹起来。”
“噢!”皮拉尔的眼睛闪着光,“噢!我们可以吹起一个来吗?莉迪亚不会介意的。我真的很喜欢气球。”
斯蒂芬说:“宝贝!给,你想要哪个?”
皮拉尔说:“我想要个红的。”
他们挑了自己想要的气球开始吹,腮帮子鼓鼓的。皮拉尔不吹了,笑了起来,而她的气球就又瘪下去了。
她说:
“你看起来真可笑——使劲儿吹着——你的腮帮子都鼓了出来。”
她笑了,接着重新努力地吹了起来。他们把气球的口仔细地系了起来,开始拿着玩,把它们轻轻地托起来,让它们飞上天去。
皮拉尔说:
“在外面的大厅里地方会更宽敞。”
当波洛从大厅里走过的时候,他们正一边笑着一边把气球互相传来传去。
他以疼爱的神情看着他们。
“你们在玩 lesjeuxd' enfants(法语:孩子的游戏。——译注。)?这气球很漂亮!”
皮拉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我的是红的,比他的大,大好多。如果我们把它拿到外面去,它会一直飞上天的。”
“那我们就把它们送上天吧,然后许个愿。”斯蒂芬说。
“噢,对,这是个好主意。”
皮拉尔向花园门口跑去,斯蒂芬跟着。波洛走在后面,看起来还是一副疼爱的样子。
“我希望会有一大笔钱。”皮拉尔宣布说。
她踮起脚尖,拿着气球的线,当一阵风掠过时,气球轻轻地摇摆着。皮拉尔松开了手,它就飘了起来,被微风带走 了。
斯蒂芬笑了。
“你不应该把你的愿望说出来。”
“不应该?为什么不?”
“因为这样你的愿望就不会实现了。现在,我要许愿了。”
他松开了他的气球,可他不那么幸运,他的气球飘到了一边,碰上了冬青树丛,喷的一声爆了。
皮拉尔向它跑去。
她故作沉痛地宣布说:
“它去了……”
接着,当她用脚尖碰了一下那片薄而柔软的橡皮,她说:
“这就是我在外公房间里捡到的东西呀,他也有一个气球,只不过他的是粉色的。”
波洛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叹。皮拉尔转过身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波洛说:
“没什么。我的脚指头——扎着了——不,是碰着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这幢房子。
他说:
“这么多的窗户!一幢房子,小姐,也有它的眼睛——和耳朵。英国人这么喜欢开窗户真是件令人遗憾的事。”
莉迪亚从露天平台上走了过来。她说:
“午饭刚刚准备好了。皮拉尔,我亲爱的,一切都解决了,非常令人满意。午饭后艾尔弗雷德会向你说明确切的细节。我们进去好吗?”
他们走进了房子。波洛最后一个进来,他显得面色凝重。
3
午饭吃完了。
当他们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艾尔弗雷德对皮拉尔说:
“你来我的房间好吗?有一些事情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他领着她穿过大厅走进他的书房,随后关上了门。其他人走进客厅,只有赫尔克里·波洛留在大厅里,看着书房那紧闭的门,陷入了沉思。
他突然发觉那个老管家正在他身旁不安地徘徊着。
波洛说:“怎么,特雷西利安,有什么事吗?”
老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说:
“我有事要和李先生说,可我不想现在去打扰他。”
波洛说:“发生了什么事?”
特雷西利安慢吞吞地说:
“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莫名其妙的事。”
“能告诉我吗?”赫尔克里·波洛说。
特雷西利安犹豫了一下,然后他说:
“好吧,是这样,先生,你也许注意过在大门的两边都放着一个实心的炮弹,是很重的大石头球。嗯,先生,有一个不见了。”
赫尔克里·波洛的眉毛竖了起来。他说:“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