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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开山叹口气说:“传武,起来吧,这些都不用你教我,鲜儿对咱家有恩我都知道,有恩必报我也明白,可是报恩不等于可以弟娶嫂!”传武说:“爹,鲜儿没和大哥成亲,她不是我嫂子!”
文他娘泪水涟涟,拖着传武说:“儿子,你不懂啊,他们的名分已经有过了,印在大伙的心上了,擦不掉了!”
传武忽地站起来说:“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自己的事不用别人管!”说罢转身推门走出去。
没想到传文站在门口,他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传文满腹心事折回自己屋,那文正在研墨,传文没说话一腚坐在炕沿上。
那文凑过来说:“先生,你到哪儿去了?我又有了新题目,给你写一首新诗。来,给我研墨。”
传文不耐烦地说:“去去去,没看人家烦吗?”
那文却是百般柔情:“先生,有什么烦心事对为妻的说嘛!我给你解忧。”
传文气得拿起毛笔,在那文铺好的宣纸上一顿乱抹,一边涂着一边哭道:“写写写,你成天除了写就是唱,哪知道这个世上还有愁!”
那文气得火了说:“我哪儿惹着你了?朝我发什么火啊?这要搁我在王爷府的时候”
传文一愣说:“你说什么?什么府?”
那文自知失言,忙嫣然一笑岔开话题说:“你是不是饿了?”
传文有些发蒙
4
朱开山摆了一桌酒席,韩老海、夏元璋和几个邻里围坐在桌前。文他娘、那文出出进进地上着菜。
韩老海问朱开山说:“不年不节的,你请的什么客啊?”
一个邻里说:“是啊,老海,你家秀儿和传武的亲事不是都定下来了吗?办喜事的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就是了,今天还请什么客啊?”
夏元璋微笑着说:“老朱大哥,今天喝的什么酒你就说了吧,宝葫芦该揭盖了。”
朱开山说:“火候不到。先透个风,天老爷赐给了我一件宝贝,住会儿就献给大伙看看。”
酒过三巡,朱开山见传文、传武、传杰和那文、鲜儿都落了坐,起身高声道:“诸位老乡台,我朱开山自从到了放牛沟,没少得到大伙的帮扶,也多亏了大伙的帮扶,我们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想想十几年前,我朱开山在北京闹义和团,被官府画图缉拿,穿一身破衣烂衫,光脚板逃到咱元宝镇放牛沟,乡亲们没有嫌弃我,没有告官却收留了我,让我安身立命。四年以后,我的妻儿又投奔而来,渐渐地就有了这份家业。当年文他娘是带着三个儿子闯关外,走海路的时候把老大撇下了。为什么?就是因为老大没过门的媳妇偷着从家里跑出来,撵了上来。为什么撵了上来?这两个孩子情意深!深到什么样?夏掌柜的看到了,当时传文一见闺女没赶上船,嗖地跳下海就去接!那可是入了冬的天气,海水刺骨地冷啊!孩子连滚带爬地上了岸,一对有情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传文极力地控制着眼里的泪花,他旁边的那文认真地听着。文他娘慈爱地抚摸着鲜儿的肩膀。鲜儿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
传武似乎预感到什么,神色颇不安宁。
朱开山继续道:“正赶上日俄在旅顺口开战,封海了,两个孩子改走旱路,相依为命奔元宝镇而来。道上传文病了,差点死了。闺女多义气!插草为标卖身救传文!传文病好了,闺女送走了传文又只身出逃奔关东而来。好一个节烈的女孩子,好一个糊涂的闺女!救了我儿子的命却不愿辱我朱家名声,一直在关外流浪了八年不肯登我的门!有情人不能成眷属,这里的苦情有谁知道!这还不算,诸位高邻都知道,那一年老二传武为了找我误入山场子,遇见了他没过门的嫂子。传武拍山门,把头不收留,差点冻死在老林子里,又是闺女救了老二的命。闺女对我们老朱家有恩啊,天大的恩,她应该是我老朱家的媳妇!可传文等了她八年,整整八年,她是音信皆无,无奈之下传文只好另和那文结亲。”
屋内众人唏嘘不已,好几个女人掉了泪。
朱开山说:“可就在传文结亲的那天闺女露面了,你们都见过,她就是那文的生死姐妹,我的好闺女鲜儿!”
朱开山拖过哭成了泪人的鲜儿说,“那天办喜事,鲜儿姑娘露面了,为什么单单这个时候露面?她是看到传文成亲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她是想和传文见上最后一面就远走他乡!多仁义善良的闺女!我朱开山能让闺女走吗?今天我把她找回来了,请大家来就是要告诉诸位,我要把鲜儿收为闺女,当我的亲闺女!以后大家多照应点,今后镇里屯里谁要是敢欺负我闺女就是欺负我朱开山,我和他对命!等她嫁人的那一天大家都要来,喝喜酒!”
朱开山的一番话赢得一阵喝彩声,传武却目瞪口呆。传文泣不成声,那文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传杰别有意味地笑了笑,随即又皱紧了眉头。鲜儿的泪水簌簌而落。
朱开山问:“鲜儿,你愿不愿意?”
鲜儿有些犹豫,旁边的文他娘亲切地说:“好孩子,从今往后咱就是一家人了。”
鲜儿苦苦一笑悄声地说:“爹,娘。”文他娘高兴地应着。
朱开山大喜道:“好!闺女,认认长辈高邻兄弟嫂子,给他们敬酒。”
鲜儿抹干净脸上的泪水,给长辈们鞠躬敬酒,来到传文和传武跟前的时候,她的声音哽咽了说:“传文哥,传武兄弟。”
传武没接酒杯,一跺脚,径直出了屋子。鲜儿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第十五章
1
韩老海家的雇工小丁赶着一辆小马车,秀儿坐在车上,眼见秋天已到,婚期临近,她去了镇里裁缝店量了新衣。这回来的一路上,她高兴得就没合上嘴,边走边哼唱着一首关东民歌:
正月里来正月正,
姑嫂二人去逛灯,
坐在炕上巧打扮,
不用盘堕马髻,
不用系红头绳,
两耳戴的是五谷丰登
走了一半路,小丁停了车,二人下来活动活动身子,忽然听到路边底下的河沟里,传来一阵“哇啦哇啦”的说话声。
秀儿仔细地听着,像是日本话还杂着哭喊声,秀儿好奇,向传来声音的地方寻去。
秀儿顺着斜坡溜到沟底,慢慢地蹲下来,扒开草丛,朝沟里望去。只见五个穿着日本铁路服的人正点起一堆篝火,要把一个躺在地上的孩子架到火上焚烧,旁边扔着一副破担架。
那个孩子满嘴日本话,“哇啦哇啦”叫着喊着。
秀儿不知哪里来的胆,站起来大声地喊道:“杀人啦,杀人啦!”
那几个穿制服的人一惊,慌乱中扔下孩子便跑。
篝火还在燃烧着,那个孩子静静地躺在篝火旁,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瘦弱得几乎就剩下一把骨头,发如茅草,胸骨随着沉重的呼吸一起一伏,几乎要撑破胸膛。少年望着秀儿,艰难地伸出干柴似的手臂,两只眼睛空洞得可怕。
秀儿慢慢地往后躲着,颤着声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在这儿?”少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秀儿说:“你说话呀。”
少年望着秀儿,伸出的两臂慢慢地垂落下来。
韩老海慌慌张张地跑到秀儿的屋里劈头就问:“谁家的孩子,秀儿?”
秀儿说:“我也不知道。”
韩老海说:“你这个傻孩子,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就往家背呀?在哪呢?我看看!”
韩老海一见孩子的样,唬了一跳,说:“我的妈呀,这不是个小鬼吗?这怎么回事?”
秀儿说:“爹,我在回家的道上看见几个穿铁路服的日本人要烧他,就喊了一嗓子,那几个人放下他就跑,我看还有气儿,就把他背回来了。”
韩老海说:“傻!傻呀!整个一个傻狍子!”
秀儿问:“怎么了,爹?”
韩老海一跺脚,恨恨道:“还傻!你惹了祸了!”
秀儿说:“我惹什么祸了?”韩老海说:“傻到根了,没救了!”
韩老海再看这个少年,撩起自己的衣角捂住嘴,闷声闷气地说:“惹祸了,惹祸了,那帮人是南满铁路的日本人,他也是个小日本!你看他,肯定是染了瘟病,八成是虎列拉,日本人为什么要架火把他烧了?怕传染!你这个傻狍子倒把他背回来!”
秀儿这才觉出怕来。韩老海一挥手,喊伙计说:“小丁啊,喊几个伙计把这个小日本给我扔出去!”
秀儿说:“爹,他还喘气呢,你看,还瞪着眼睛看咱哪!”
韩老海说:“管不了那么多了!别让他给咱染了!”
几个伙计把日本少年抬起来问抬哪儿去。
韩老海说:“从哪儿捡来的扔哪儿去。”
少年看着秀儿,又伸出干柴似的手臂。
朱开山背着手在屋里踱着步。日本少年仰躺在椅子上,文他娘在给他喂水、洗脸,秀儿和鲜儿在旁边帮着忙。传文、传武默默地看着父亲。
秀儿轻声地说:“叔,婶儿,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看该怎么办呢?他还会喘气,爹让扔了他,他紧紧拽住我的裤脚,我真是舍不得呀”
朱开山停下脚步,轻声地说:“文他娘,你说说吧!”
文他娘说:“要我说吗?”
朱开山说:“你说句话!”
文他娘说:“那就留下!”
屋里人都一愣,一起看着文他娘。
文他娘说:“不管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只要他是人,只要他还喘一口气儿,咱都得把他留下,这是做人的道理!”
传文说:“娘,他有传染病”
文他娘说:“俺照看他!要传染就先传染俺!”
传文还要再说,文他娘一抬头说:“就这么定了!”
朱开山说:“都听见了吧?你娘说得多好!飞禽走兽失了一个还三鸣而寻,四鸣而别,何况我们都是人呢。传武,我想问问你,你有什么想法?”传武说:“娘和爹说的都对。”
朱开山说:“就是一个马脑子!”传武怔怔地看着爹,不解何意。
朱开山说:“我是说你小子有福啊,你看看秀儿,心地多善良,你一辈子有这么个媳妇还愁什么呢?”
传武愣愣地站着。
文他娘说:“别愣着了,传文啊,你赶紧把闲屋收拾出来。鲜儿,赶紧把炕烧热。传武,你现在就去请先生”
一家人忙活起来。少年瞪着大眼睛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秀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中药汤,坐到躺在炕上的少年面前,给他喂药。
少年闭着嘴,眼睛警惕地看着药汤,秀儿怎么喂他也不张嘴。
秀儿说:“婶儿,他怎么就是不张嘴呀?”
文他娘走过来说:“俺来试试。”
可文他娘怎么说,少年还是不张嘴。
文他娘说:“啊,俺明白了,这个小日本,可够精的了!”
文他娘自己喝了一口药汤,又给少年喂。这下少年张开嘴喝了。
文他娘笑了说:“孩子,毒不死你,你说说你们这些日本人哪,怎么就这么精怪呢?问问你,你爹娘呢?他们不要你了?没事,孩子,他们不要你俺要你,你什么时候病治好了就把你送回家,找你的亲爹亲娘去!你叫什么名啊?”
少年又闭上眼睛。
文他娘摇摇头,喊道:“传文,把木澡盆子拿进来,鲜儿的水烧热了吧?你给他洗个澡,刚才先生不是说了吗,他得一天洗个热水澡,去火,去菌。”
文他娘说着走出屋子。传文拖着大木盆走进来,用一块布捂着鼻子,将木盆放在炕下。秀儿把开水倒进盆里。
传文说:“秀儿,俺还有活儿,你给他擦擦脸就行了。”说罢返身就跑。
秀儿说:“大哥,你走了谁给他洗呀?”
传文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说:“你把他扔到澡盆里烫烫就行了!”
秀儿有些无奈地看着少年,随后试了试水,抱起少年把他放进澡盆里。
传文穿着皮袄正在收拾着农具。他冻得哆哆嗦嗦,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地打着,一个比一个打得响。
秀儿来了说:“大哥,你怎么了?”
传文说:“坏了,八成是叫日本孩传染了。你还来干什么?”
秀儿说:“我不放心他,过来看看。”
传文说:“过去看吧,小心点!”
秀儿进了小屋。传武从屋里出来说:“大哥,爹叫你屋里吃饭。”
传文说:“不吃了,不吃了,俺传染了,俺得伤寒了”
正说着,朱开山出来了问:“怎么这两天不大旺兴啊?饭也不吃了?”
传文说:“嗯,不大痛快。”
朱开山打量传文说:“怎么连皮袄都穿上了?耍什么神呀?”
传文捂着嘴,不停地打着喷嚏说:“爹,娘,说给你们个不好的信儿,俺叫那个孩子传染了,浑身发抖,晚上冻得上牙打下牙,俺怕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