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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掌柜说:“是啊,你想消停就得受欺负。”
潘老大走进屋来,坏笑着说:“爹,姓朱的挨家挨户磕头作揖整了一上午,马上要到咱家了。”
葛掌柜说:“哈!他这回也瘪茄子了!”
潘五爷说:“他这是想挽回名声啊!”
潘老大说:“我去把大门关上。”潘五爷站起身说:“不,我去大门口恭候。”
潘五爷和潘老大站在台阶上,朱开山和传文走进来。朱开山抱拳说:“老哥!兄弟赔罪来了。”
潘五爷说:“兄弟,哪的话呀!孩子年轻,经事少,牛肉马肉的,就兴弄差了。请——”笑着把朱家父子请进门。
进了屋,朱开山见于掌柜和葛掌柜也在,冲二人抱拳说:“于掌柜、葛掌柜,我正想到府上答谢二位呢。多谢你们教训犬子。”
潘五爷说:“你们俩也是,有事儿说事儿,干吗砸人家的馆子?”
朱开山说:“砸得对!砸得好!不砸他不长记性!下回出这种事儿,你们还去砸,连房子一块儿砸!”又训斥传文道,“做生意哪能见利忘义呀!这叫啥?叫缺德,缺八辈子德!”
潘五爷说:“兄弟,跟孩子发什么火呀!坐,喝茶!”
朱开山坐下,潘五爷为他倒了茶。
朱开山说:“你说这小子,错了他还不认头,说啥,中了人家的圈套。啥圈套哇?你要是不贪心,心眼儿放正,啥圈套能套上你呀?就好比这下象棋,你贪吃子儿,肯定人家会将死你!”
潘五爷说:“兄弟,你会下棋?”
朱开山说:“凑合能走两步。”
潘五爷说:“来,老哥我陪你下两盘,消消火气。”说着摆了棋子。
于掌柜和葛掌柜在旁边看着。
潘五爷说:“兄弟,你该告诉你那少的,做生意就好比这下象棋,不懂得马走日、相走田的规矩,那谁还再稀和他下?那是臭棋篓子一个,就像个浑身沾满了牛粪的主儿,顶风能臭出去五里地。”
朱开山说:“我跟他说了。他还不服呢,跟我梗梗脖子。我说,你别像个娘们儿似的,错就认,就改。为人处事要正大光明。老哥,你说我这话对吧?”
潘五爷说:“那是,那是。”
朱开山说:“老哥,你说,跟你下棋的人,动不动就偷棋摸子,你心里烦不烦?我就烦。暗地里头下绊子,不是大老爷们儿的作为。这种老爷们儿头上该扎上女人的簪,脚下该穿上女人的绣花鞋。”
潘五爷说:“下棋就是动心劲儿,你心劲儿不行,那就得认输。”
朱开山说:“老哥这话对。我心劲儿就不行。”朱开山走了一步马。
于掌柜说:“哎,别马腿儿!”
朱开山一笑说:“你看看,坏了规矩了。这棋里头,我最不会走马,说不定哪步就别了腿儿了。我最喜欢车,直来直去。”
潘五爷说:“十六个子都用得好,才是高手。”
朱开山说:“所以呀,有时我就想,千万别跟生人下棋,坐到棋盘前的人,手里都有十六个子,你知道他是哪路高人?谁也别把谁看成烂地瓜,任你踩,任你踹。他剩一个卒子,就兴把你拱死了!这就叫真人不露面,露面不真人!”
潘五爷听罢,哈哈大笑道:“好!兄弟,你把棋道中的事情说得真是好听,像是说书唱戏的词儿。”
第二十四章
1
镇三江和鲜儿走下山坡,鲜儿说:“粮台(负责后勤的)说了,咱可没多少银子了。”
镇三江说:“是啊,粮草该买了,弟兄们也得往家里送钱了。”
鲜儿说:“不砸个窑这日子就吃紧了。”
大掌柜说:“是啊。砸谁呢?”
鲜儿说:“我已经派人下山去高家房子踩盘子了。”
镇三江说:“砸那个高大户?”
鲜儿说:“他早就该砸了!都六七十岁的人了,为保条狗命,一年四季雇奶妈子喂养他,恶不恶心人!哪年为收租子他不逼死几口子?高家房子的人都叫他‘高阎王’!”
一个土匪跑过来说:“大掌柜,二掌柜,高家房子的线头子回来了!”
镇三江、鲜儿和几个小头目回到二龙厅里,听线头子汇报。线头子说:“下月初三,是高老爷子七十大寿的正日子。他的几个儿子要大操办,高家大院现在就忙活开了。”
鲜儿说:“下月初三?还有八天。”
镇三江乐了说:“想啥来啥!这可真是天赐良机!把高大户家抢了,不说别的,就那些给高老爷子拍马溜须的人,他们送的祝寿礼物,就够咱山寨的弟兄们舒舒坦坦地猫个冬了。”
老四说:“这高大户家可是个硬窑啊,他家深宅大院,四周都有炮楼子,那些给他看家护院的,个个都是指哪打哪的好炮手。”
一土匪附和道:“是啊,要硬干,怕是不那么容易,说不定还要搭上几个弟兄。”
鲜儿想了想说:“当家的,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当说不当说?”
镇三江说:“都是自家弟兄,你还闹这些弯转干啥呀?快说吧。”
鲜儿对镇三江耳语几句。
镇三江笑了说:“妙,妙!二掌柜的,你就是咱们二龙山的智多星!砸这个窑,就你指挥了!”
鲜儿说:“不过,咱得先礼后兵。”镇三江说:“对,先礼后兵!先给他家下个帖子,他要依了咱们,咱就省事了!”
他喊一土匪,“翻垛的(文书、军师),给高家去个信儿。”
翻垛的拿着纸笔过来。
镇三江对翻垛的说:“我说,你写!”
青砖黑瓦的高家大院,高高的围墙上矗立着炮楼。老四扮成一个乞丐,走近大门。他四处看看,掏出一把匕首,投向大门。匕首扎在大门上,颤动着。
匕首上还插有一封信,信封上写:高大老爷亲启,镇三江拜上。
高家管家看见扎在门上的匕首和信,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拔下来。他一看信封,脸都白了,向院里跑去。
高家少东家拆开了那封信,读道:“高老爷子,在下先给您拜寿了。今去信不为别事,只因小寨粮草不足,弟兄们也缺零花钱,想跟您借银元两千。高家是咱这一带有名的大财主,想这两千块大洋会如数借我。我先谢了。三天内等您的回音。镇三江。”
少东家撕了信说:“做梦!两千?两个子儿我都不会给他!”
管家说:“少东家,镇三江手可挺黑呀!”
少东家说:“他手黑,我养那些炮手也不是吃素的!我就不信他镇三江能打进我高家大院!告诉那些炮手,都给我打足了精神!”
几日后,高家宽敞的院子里搭起了一座戏台。戏台两侧挂着大幅对联,上联:三千朱履随南极金鸠作杖;下联:七十霞觞进北堂银鹤添筹。院子里乱纷纷的全是人,四方来贺寿的人,家人奔来跑去地张罗着事情;戏班子乐队走到台右就座。
高家大少爷正在墙头上向几个炮手吩咐着什么。
大少爷说:“胡子就好在这样的日子下山抢劫,都长点儿精神,别光顾着看热闹。”
一炮手说:“放心吧,少东家,胡子们那两根破枪烂棍,插上翅膀也打不进咱这深宅大院。”
大少爷说:“那好,等风头过去,老爷有赏。”
老态龙钟的高老爷子在儿孙的搀扶下出来,人们客气地向高老爷子祝贺说:“祝您老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老爷子,你能活一百岁呀!”“七秩大寿,凡人莫比哟!”
高老爷子问:“咋还不开戏呀?”
管家说:“老爷,就等您说话啦!”
人们簇拥着高老爷子坐到桌旁。
高老爷子说:“开吧!开吧!”
高家大少爷喊说:“把大门关了!”
家丁关上了大门。高家大少爷又冲台上喊道:“开戏吧!”
锣鼓响了,开戏了。
几段唱过,班主走上戏台,又是鞠躬,又是作揖。
班主说:“今天是高老爷子的七十大寿。为了给他老人家添喜增寿,小班子临时加一段单出头《大西厢》。”
下面的人议论开来说:“怪了,《大西厢》从来都是两个人的戏,咋来了个单出头呢?”
“是啊,新鲜!看他单出头咋唱《大西厢》。”
锣鼓点响了。俏丽的鲜儿扮成崔莺莺山环水旋般款款而上,一开口如燕啼莺啭,台下一片叫好声。
一轮明月呀照西厢,
二八佳人巧梳妆,
三请张生来赴宴,
四顾无人跳粉墙,
五更夫人知道了,
六花板拷打莺莺审问红娘,
七夕胆大佳期会,
八宝厅前降夜香
唱着唱着,鲜儿一抬手,藏在宽大的衣袖里的匣子枪响了,院子一角的炮楼上,有一炮手应声而倒。台下的人还没醒过腔来,她又一抬手,另一座炮楼上的一个炮手也倒了。台下顿时大乱。
戏班子的人打开大门,镇三江带着众多兄弟一拥而进,冲向四下里的炮楼子。枪声响处,又有高家炮手倒地。
镇三江说:“都别不识好歹!谁敢动弹一下就打死谁!”
顿时,高家大院,鬼哭狼嚎。
鲜儿亮出匣子枪,向天放了两枪,大喊一声说:“都别动!”
鲜儿的枪声和喊声镇住了满院子的老老少少。
鲜儿说:“都老实待着!谁动谁就是血葫芦。本奶奶报号三江红!带人上了炮楼的,是俺当家的,他也有一号:镇三江。”
院墙上站着镇三江,双手持枪说:“对!俺就是镇三江,今儿个特意给高老爷子拜寿来了!”
鲜儿说:“前些日子,俺当家的给你们下过帖子,想跟你们高家借两千块大洋,可你们不理不睬,连个话都不回,真不够朋友!俺们只好自己上门来取了。俺也不白取,由我三江红给高老爷子唱戏贺寿——这寿礼也不薄了。只要大伙儿懂事儿,肯赏脸,俺们绝不添乱。高老爷子,您答应吗?”
高老爷子吓得眼都不敢睁开,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鲜儿笑了笑说:“那好,咱就接着唱。”对乐队说,“伙计们,起家伙!”
锣鼓点又起,鲜儿竟挥舞着匣子枪又开唱了:
张君瑞夜差他人请白马,
白马将军带人马下山冈。
长枪逼走孙飞虎,
孙飞虎抵挡不住归西凉
土匪们持枪对着高家的人,院子里的人都已战战兢兢,服服帖帖。土匪们大包小裹地往院外搬东西。
镇三江冲台上仍在唱的鲜儿喊道:“利索啦!上道(出发)吧!”
鲜儿大喊一声说:“扯乎(撤)!”跳下戏台。
土匪的马队狂奔而去。镇三江和鲜儿抖缰策马。
镇三江说:“这个窑砸得痛快!一个兄弟没伤,抢了足有四千块大洋的货,还有十七条快枪,八支短枪,一千多发子弹。太肥了!”
鲜儿说:“我担心,砸得动静这么大,官家不会放过我们。”
镇三江说:“那就让他们来吧!我就怕咱二龙山不热闹呢!”
2
山东饭店一大清早开门,门口就围了一群叫花子,传文怎么驱赶也不走,眼见到了中午上客的时候,传文没招了,把朱开山叫出来。
朱开山问明白了出了店门,大声地说:“传文啊,赶快招呼大家伙坐下!没想到,没想到,朱家开了这么个小店,竟然天下的老老少少都来捧场!”
这些脏兮兮、臭烘烘的叫花子,也不客气,一听招呼进店找桌子大大咧咧坐下。
朱开山招呼跑堂的说:“快!上酒,上菜。”
一个乞丐敲着哈拉巴唱数来宝:
老掌柜的会说话,
客客气气咱坐下。
快上酒,快上菜,
这个掌柜真不赖
好酒好菜上了桌,叫花子们大吃二喝。
朱开山问那个唱数来宝的叫花子说:“请问先生,你贵姓啊?”
那叫花子说:“贫贱之人,无有姓名。”
朱开山又问道:“家不像是这条街上的?”
叫花子说:“浪迹天涯没有家。”
朱开山笑笑,也不再问,起身挨桌给叫花子们敬酒去了。
朱开山说:“三老四少,你们来我这儿,咱就是缘分,别见外,吃好喝好。说实在的,我当年来到这关东山,也跟你们一样——还不如你们呢,要饭都找不着地界。看见你们,我就想起当年的我了。都不易呀,来,我敬大家一杯!”
朱开山喝干了碗中的酒。
一个长了些年岁的老叫花子上下打量朱开山。
朱开山觉得奇怪,问:“兄弟,你不信我的话?”
老叫花子说:“我信。”他喝光了自己碗中的酒,又对众叫花子说,“冲老掌柜的这番话,小的们,都干了!”
众叫花子也都干了各自的酒。
老叫花子问:“老掌柜的,你得罪啥人了?”
朱开山说:“兄弟,这话怎讲啊?”
老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