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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扑上去搂着一个法国姑娘,但是军服呢太厚,使你感觉不到什么。这里有很多别国的姑娘,跟她们说话,她们倒还能听懂,这反倒使我脸红,但跟她们搞不出什么名堂。
我走出红十字站,立即碰见很多别的女人,和里面的姑娘不是一个类型,她们比较懂事解人,但至少要五百法郎,这还是因为我是一个伤员。
奇怪,这帮女人说话带德国口音。
后来,我没有找到麦克,我喝了许多白兰地。
今天早晨,我头上让美国宪兵打的那块地方痛得很厉害。我没有钱了,因为我把最后一点钱向一个英国军官买了一些法国香烟。我觉得烟发霉。我刚刚才把它们扔掉;抽起来,叫人恶心,他把这些烟脱手是对的。
十一
当你从红十字商店出来,带着一只放香烟、肥皂、糖块和报纸的硬纸箱的时候,在街上他们就用眼晴盯着你,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烧酒肯定卖得挺贵,才会有钱来买这些东西,再说他们的妻子也不是白跟人睡的。
我的脚差不多全好了。我不认为在这里还会逗留多久。我把香烟卖了,这样就可以出去玩玩,我碰见了麦克,但他不会轻易把那帮女人撒手的。我开始感到无聊。
今晚我和雅克莉娜看电影,我是昨天晚上去俱乐部碰见她的,但我看出她不大懂事,因为每次她都把我的手挪开,而且跳舞的时候,一点也不摆动。
这里的士兵使我心里发怵,他们衣冠太不整齐了,没有两个人是穿同样军服的。总之,今晚没有什么可做,只有等待。
十二
又进入战场。不管怎么样,不像在城里那么使人感到无聊。我们推进得很慢。
每次炮兵准备完毕,立即派出巡逻队,每次都有一名队员被零散狙击手打伤而归。于是,又重新准备炮轰,派出飞机,飞机把什么都毁了,但两分钟以后,零散的射手又开始射出。这时,飞机返回来,我数了一下,有72架。飞机不大,但村庄很小。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炸弹成螺旋形往下落,发出沉闷的隆隆声,炸弹落地,升起一股股好看的尘柱。
我们又要发起进攻,但还得先派巡逻队。算我运气,这回轮到我。大约要步行一公里半,而我又不爱走这么长的路。可这是战争,人家是不让我们挑挑拣拣的。
我们一起猫在一进村庄的儿所房子的瓦砾堆后面,看得出,从村子这一头到那一头,没有一所完整的房子,看样子。也没有多少居民,我们看到的人都耸拉着脑袋——要是还有脑袋的话但他们应该懂得,我们不会冒着减员的危险去救他们和他们的房子的。再说,四分之三的房子已经很旧,毫无价值。而且,对当地人来说,这是摆脱外来者的唯一手段,般他们都懂得这一点,尽管有的人认为这不是唯一的于段。不管怎样,这是他们的事情,他们也许心疼他们的房子,但肯定不是心疼像现在这种样子的房子。
我们继续巡逻。我还是走在最后,这比较谨慎,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刚才掉进满是水的炸弹坑里。他爬上来的时候,钢盔上尽是水螅,他还捞上来一条吓傻了的大鱼。回来后,麦克和鱼逗着玩,可是鱼不喜欢吃橡皮糖,不上钩。
十三
我刚才收到雅克莉娜的来信,她一定是把信交托败涂地我们的一个人寄出的,因为信装在我们用的信封里。真是一个古怪的姑娘,大概所有的姑娘都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想法。
从昨天起,我们后退了一点,但明天我们又要前进了。所见的村庄全都是一片废墟,看了叫人揪心。有人发现一台崭新的收音机。他们正在试用。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可以用一段蜡烛去代替一盏灯。我想是可以的:我听到演奏乐曲沙打努夏。离开那边以前,我和雅克莉娜跳过这个舞曲,我想,有时间的话,我要给她写回信。现在是斯派克,谅斯在唱。我也喜欢这段乐曲。
我很希望这一切赶紧结束。好去买一条老百姓用的蓝黄条子的领带。
十四
刚才我们又出发了。我们再次进入前沿,炮弹又向我们飞来。
天下雨,不太冷,吉普车走的很好。我们马上就要下车继续步行了,有人说仗似乎快打完了。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看出来的,但我希望尽量安然无恙地脱身出来,有的地方双方交锋还很激烈,不能预料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再过两星期,我就又有一次假期了,我给雅克莉娜写信,让她等我。也许我不该这么做,不该堕入情网。
十五
我一直踩着地雷没有动。
我们今天早上出来巡逻,像往常一样我走在最后,他们都从地雷旁边走了过去,而我一感到脚下有滴答的响声,马上站住了:脚一挪开,地雷就要爆炸。
我把口袋里的东西扔给别人,我叫他们走开。
现在只剩下我个人了。我本应该等他们回来的,但我对他们说过了,不要回来。
我当然可以设法突然扑倒在地,但我厌恶失去双腿活着……我刚才只留下了小笔记本和铅笔。在挪挪腿以前,我还得把它们扔掉。
我非得挪动腿不可,因为战争的滋味我尝够了,因为我的腿发麻,象有蚂蚁在上面爬。
《埋葬妈咪》作者:大卫·赫尔
王荣生 译
妈咪究竟死于什么病,我们不知道。也许是病毒感染,也许是得了过敏症或败血症,也许是她的心脏猝然丧失了生命的功能。她死的头天还和平时一样,干了一天的粗活脏活回到家里,只是感到很疲倦,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夜里也没有呻吟。但我和弟弟恰尔德使出浑身解数搔她摇她,她却始终没有醒来。她的双手冰凉。我还记得一缕头发横过她那张开的嘴,纹丝不动。
当时我们住在罗马瑞发,那是一座古城。我们一家有我,妈咪,弟弟和乔·特里。乔·特里是妈咪的丈夫,也许是弟弟的父亲,但不是我的父亲。我们一家挤在三间狭窄的屋子里。乔·特里当时正呆在客厅里,往腰上系工具皮带。
弟弟向他跑过去:“乔·特里!乔·特里!妈咪醒不来啦。出事了,乔·特里,快来看一看。”
“走开,恰尔德。我不是跟你讲过早晨别来烦我吗?”
他是个大块头,虎背熊腰,身上无毛,指关节比我的拳头还要大。我恨他,这种恨久而久之成习惯,有事无事都恨他。只见他用手指戳了戳妈咪,然后拿起她的手腕摸了摸脉。
弟弟焦急地望着,不停地跺着脚。“到底怎么啦,乔·特里?”他脱口而出,“妈咪怎么啦?”
乔·特里让妈咪的手臂落下:“她死了,恰尔德。你走开吧。”
“怎么办,乔·特里?我们拿妈咪怎么办?”
“你有钱吗,恰尔德?”
“钱,乔·特里?你知道我只有几分钱。”
“那你呢,菲格?”他问我,“你有钱吗?”
“没有。”
“那么,咱们面对现实吧。恰尔德没有钱,菲格没有钱,我也几乎分文没有。告诉你们吧,我原准备按照你们妈咪的遗愿安葬她的,但安葬需要钱呀。所以,我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有交给城市有关部门处理,除非你们有更好的主意。”
可是,我们想不出好主意,只好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乔·特里将妈咪的遗体搬到屋外,放在人行道上。要知道罗马瑞发不是一座人类城市,也不属于任何外星人种,而是在几千年前由好几个种族组成的商团因为商业缘故建立起来的。同我们一样,人类也居住在这里——什么打工仔呀,流浪汉呀,全都是从邻近星球移居过去的工人。然而,这里有十几支种族,人类只是其中一支,而且数量少得可怜,连自己的社区都建立不起来,在市议会的声音也微弱得多。我们一家就住在夸茨人聚居的地区,那里还住有一些福克斯人和斯比东人。乔·特里打工,串联单丝光纤电缆;妈咪干零活,有啥做啥,多半是家务活——洗衣服做饭之类的。她和乔·特里时常谈到攒足钱好移居别的星球。可是,每当他们攒了一点钱时,不是乔·特里拿去寻欢作乐,就是妈咪给我们添置新衣服或者床上用品或者家具什么的用了。
现在妈咪死了,我们兄弟俩坐在遗体旁边。这时候,罗马瑞发两个太阳中的第一个升起来了。
“咱们怎么办,菲格?”弟弟问道,“可不能把妈咪扔在这里。她不会喜欢的,不干净呀。”
我无言以对。
正在这时候,传来一阵尖利刺耳的啸叫,紧接着一群硬而直带翅膀的躯体扭成一团,跌跌撞撞地冲到街上。是一群夸茨人少年——他们喜爱成群结队,基本社会单位是群体。他们以羽毛未丰满前所使用的滑行步伐向我们滑过来,抛出一只皮球,他们接不着,便呼喊:“接球,恰尔德,接球。”
我冲出去接住球,扔在一边,三四个夸茨人立即冲了过去。我告诉他们:“走开,走开。”
“那是谁呀?那是谁呀?是你们的妈咪吗,菲格?”
“是的。”
“一动也不动,是睡着了吗?菲格,她睡着了吗?”
“不,她不是睡着了,她死了。”
“什么叫死,菲格,什么叫死?”
“死?”我说,“死就是身体不再活动了。”
“那就修补好吧,菲格,修补好吧。”
“你们这群傻瓜,难道你们夸茨人自己就不死吗?”
“夸茨人不会死的。不,夸茨人绝对不会死的。”
恰尔德插嘴说:“撒谎,上星期皮立西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脖子。他们把他抬走时,他就没有动,而且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这不叫死叫什么?”
这一下可把夸茨少年问住了,他们之间开始叽叽喳喳地说开来。随后,其中一位跳上前来,用嘴筒子凑近恰尔德的脸,尖声叫道:“我就是皮立西,我就是皮立西。”
“不对,你不是皮立西。你是努恩。”
另一位少年推开第一位,尖叫道:“我就是皮立西,我就是皮立西。”
“你也不是。”
于是,夸茨少年们全都围着我们转,边转边用他们自己天书般的方言以及“普通话”尖啸,疯狂地打着手势,每一个都声称:“我是皮立西!我是皮立西!”喧闹惊动了外面的乔·特里。这时他已穿上了全套工作装——上面套了一件缀着金属薄片的闪闪发光的铠甲,铠甲的每一个接头都系着大钉子和吸杯,硕大的电动工具悬挂在皮带上,一只数据输入装置箍在他的秃顶上,正闪烁着光亮——乔·特里撞进夸茨人群,一阵拳打脚踢,打得他们纷纷逃回家里,挤成一团,七嘴八舌,一片喧嚣,传来一声声“我是皮立西”的尖叫。
乔·特里说:“说说看,这些讨厌的跳蚤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这样的,”我解释说,“我和恰尔德明明看见他们中一个摔断了脖子,可他们却偏偏说他没有死。每一个都说自己是摔断脖子的那个皮立西,真是愚蠢透顶。”
“也许蠢,也许不蠢。”乔·特里回答,“但事实是,夸茨人与你我和恰尔德不同,不是真正的人。他们认为自己只是一群中的一部分。如果某一个躯体死了,可一群整体依然存在,那躯体的灵魂便依附在别的躯体上,继续活下去。而你们非要说不是那回事,死了就是死了,难怪不得他们怒不可遏。”
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有点像妈咪的生命在恰尔德和我身上继续,因为我们俩是她的一部分血肉。”
乔·特里瞪了我一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谈的是夸茨人,他们不是人类。别胡思乱想什么你妈咪身体的一部分依附在你们身上。我不是宗教徒,但我相信我的父母教我的至善至美的福音书。福音书说肉体不过是一堆渣滓,毫无意义。现在你妈咪的躯体不过是一具空壳,一堆垃圾,如此而已。我敢保证,受上帝保佑的灵魂已经从她那具可怜的躯壳里解放出来,飞向遥远的地方,不再为我们操心了,正如我们不必为她留下的躯壳操心一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无疑他说的句句都是真话。尽管我讨厌他,但他的气质中有点儿神秘的东西令我肃然起敬。不过,他也是个卑鄙粗俗的人,想用一番大道理来开脱自己的吝啬。他和我一样知道妈咪的遗愿是按照她的同胞的传统安葬她,也就是说要给她穿上华丽的尸衣,要举行葬礼,要有送葬的人群。她生前常常谈起葬礼,将我们兄弟俩拥在怀里,哭得死去活来,哀怨上苍无眼,将她和乔·特里、恰尔德和我带到罗马瑞发来,弄得我们浮萍似的远离人类社会。这会儿,我们兄弟俩望着乔·特里阔步向职业介绍所走去,一身铠甲有节奏地剧烈摇晃。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