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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挨得那么近,胸部几乎相撞。德内里斯的拳头如离弦的箭一般挥向对方,终于击中法热罗的下巴。
法热罗摇摇晃晃,双腿弯曲有如野兽膝部被击中而受伤,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
人声嘈杂,有人发出不满的喊声,伯爵和范霍本想抓住德内里斯,而吉尔贝特和阿尔莱特试图护理安托万。德内里斯伸出双臂,把他们四个人拦开,使他们不能接近,急忙叫唤贝舒:
“来帮我的忙,贝舒。喂,我的老战友,帮帮忙吧。你很清楚,你经常看见我工作,知道我从来不盲目瞎干,我有特别紧急的理由才会动手。我的事也就是你的事,尤其在处理这个案子的时候。来帮我的忙,贝舒。”
警探队长无动于衷,冷眼旁观,好像一个拳击比赛的裁判,只有在了解原因之后才作出决定。所发生的事件表明,他肯定能从双方都捞到好处,刚才开始的殊死决并给他送来两个手脚被捆绑的对手。因此,他对老战友的呼唤完全没有反应。贝舒已下定决心做个现实主义者。
他对德内里斯说道:
“你知道我有三个人在下面?”
“我知道,我指望你动用他们对付这整个流氓骗子团伙。”
“也许还要对付你。”贝舒冷笑道。
“如果你喜欢的话。今天你掌握所有的王牌。你就毫不留情地玩一盘吧。这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义务。”
贝舒讲话了,好像他思考之后才讲的,其实是屈从了德内里斯的意愿:
“德·梅拉马尔伯爵先生,为了司法需要,我请您忍耐一下。如果对安托万·法热罗的指控是错误的话,我们很快就会搞清楚。不管怎样,我对将要发生的事负完全责任。”
这一下德内里斯可以放手行动了。他立即乘机做出完全出人意料的行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瓶里装着淡黄色的液体,倒了一半这种液体在事先准备好的敷料纱布上。一阵哥罗访约气味弥漫开来。德内里斯把那块纱布贴在安托万·法热罗的脸上,然后绕过脑后系上一条绳子来固定纱布。
这件事如此离奇古怪,跟伯爵所能允许的完全背道而驰,以致贝舒又作了努力才使德·梅拉马尔兄妹平静下来。阿尔莱特目瞪口呆,不知该怎么看待这事,泪眼欲滴。范霍本暴跳如雷。
这时,贝舒已无退路,只好坚持干到底。
“伯爵先生,我了解这个人。我肯定地对您说,我们应该等待。”
德内里斯已经站起来了,他走近德·梅拉马尔先生,对他说道:
“我诚恳地表示歉意,先生,我请求您相信,我既没有任意胡来,也没有无端粗暴。真相应该通过特殊的方法去发现,虽然这个真相只是给您的家族和您本人带来那么多痛苦的阴谋的秘密……先生,您听说过梅拉马尔家族的秘密……我也知道。只有靠您去了解与摧毁这魔法。我需要二十分钟披露隐情,您愿意给我吗?二十分钟,不会超过。”
德内里斯甚至不等德·梅拉马尔先生回答。他的提议别人无法拒绝。他转身向着范霍本,生硬地说道:
“你出卖过我。好吧。咱们别提那事了。今天,你想得到这个人偷去的金刚钻吗?如果想得到的话,就不要低声抱怨。他将把金刚钻还给你。”
剩下贝舒警探队长。德内里斯对他说道:
“轮到你了,贝舒。这是你的一份战果。我首先把真相告诉你,这个真相是市警察局的人在你周围徒劳无益地寻找的,你将最先得知再提供给他们。然后,我把安托万·法热罗交给你,像奉上一具死尸,如果他不就范的话。总之,我还交给你两个同谋,即洛朗丝·马丹和她的父亲。现在是四点钟。六点整,你将得到他们。这使你满意吗?”
“满意。”
“因此,我们意见一致。只是……”
“只是什么?”
“跟我一直走到底。如果到傍晚七点钟,我没有信守诺言,也就是说,如果我没有揭露梅拉马尔家族的秘密,阐明整个案件,把罪犯送交司法机关,我以我的荣誉发誓,我将束手就擒,我将帮助搞清我到底是德内里斯,还是吉姆·巴尔内特或是亚森·罗平。在此之前,我这个人有办法结束这个使大家不安的悲惨局面。贝舒,这附近有一辆市警察局的车吗?”
“车离这里很近。”
“派人去把车开过来。而你呢,范霍本,你那辆小汽车呢?”
“我叫司机四点钟来这里。”
“有几个座位?”
“五个。”
“你的司机派不上用场。叫他走吧。你亲自替咱们开车吧。”
他又来到安托万·法热罗身边,检查他的身体状况,听了听心跳。心脏跳动正常。呼吸均匀,脸色尚好。他用那块纱布更紧地贴住法热罗的面部,说道:
“他将在二十分钟后苏醒。这正好是我所需要的时间。”
“为了做什么事?”贝舒问道。
“为了到达我们应该到达的目标。”
“这就是……?”
“你将会看到的。走吧。”
谁也不再表示抗议。德内里斯的权威对他们都有影响。但是,他们也许更多地受到亚森·罗平这个著名人物可怕的影响。这个冒险家神话般的过去,他奇异的功迹,增加了来自德内里斯本人的威望的力量。他俩彼此混在一起,具有人们公认为能够创造一切奇迹的强大威力。
阿尔莱特圆睁双眼,注视着这个怪人。
伯爵兄妹俩,为疯狂的希望而突突心跳。
“我亲爱的德内里斯,”范霍本忽然转过身来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改变看法:只有您能够把被盗的东西找回来,还给我。”
一辆汽车开进院子里。法热罗被放进汽车内。三名警察在他旁边坐下。贝舒对他们低声吩咐道:
“要留心……监视这个人,更要注意德内里斯,相机行事……抓住他,别放走他,知道吗?”
然后,贝舒与德内里斯会合。德·梅拉马尔先生打电话叫公证人不要来了。吉尔贝特穿上大衣,戴了帽子。他们同阿尔莱特一起上了范霍本的小汽车。
“在杜伊勒里王宫那里过塞纳河,”德内里斯命令道,“然后到里沃利街往右拐弯。”
大家鸦雀无声。伯爵兄妹俩多么焦急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为什么要坐汽车赶路?大家将朝哪里去?真相又是怎样的呢?
德内里斯压低声音讲话,那样子与其说是向听众介绍情况,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梅拉马尔家族的秘密,我思索过多少次呀!从一开始,从雷吉娜和阿尔莱特被劫持起,我就有个直觉,人们碰到的问题的结症是,必须通过遥远的过去才能解释现在……这类问题:有多少次吸引了我!多少次我把它们一一解决!我觉得有一点是无庸置疑的;德·梅拉马尔先生和女士不可能是罪犯。那么应该相信是别人利用他们的公馆来实现其计划吗?这正是安托万·法热罗的论点。但是法热罗所关心的就是要让大家相信这一点,要让司法机关在这方面陷入歧途。另外,谁能相信阿尔莱特和雷吉娜被带到这个客厅,却没有引起德·梅拉马尔先生和女士的注意,没有引起弗朗索瓦夫妇的注意呢?”
他有一会儿没说话。阿德里昂·德·梅拉马尔俯身向着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低语道:
“讲吧……讲吧……我请您讲下去。”
他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不……您不应该光通过话语来了解真相……请不要催……”
接着,他继续说道:
“然而,那是简单的事实!我心里想,它怎么没有出现在那些寻找过真相的人的头脑里,而如同影子一般消失了呢?对于我来说,我回想起来的一些事实相撞击,产生了火花。再补充说一句,如果您愿意听的话,从您那里只偷走那几件不值钱的小物品,这偷窃事件十分古怪,似乎难以解释,却又意味深长!总之,有人偷这些没有实际价值的小物品,那是因为这些东西对于窃贼来说,有着特殊的价值!”
他又默不作声。伯爵已经很不耐烦。在这真相就要揭晓的时刻,想立即知道的强烈愿望折磨着他。吉尔贝特也非常痛苦。德内里斯对他们说道:
“请耐心点……梅拉马尔家族等待了一百多年,让他们再等待几分钟吧。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堵在他们与即将使他们解脱的真相之间,从中作梗了。”
他转身向着贝舒,开玩笑道:
“你开始明白了吧,嗯,我的老友贝舒?或者至少隐约看见一点微光?不,还没有明白?可惜……这真是一个美妙而独特的秘密,耐人寻味,难以猜到,像水晶一样明亮,又如夜晚一样黑暗。但是个最美妙的秘密,不是吗?就像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蛋一样……应该好好想一想。向左转,范霍本,咱们快到了。”
小汽车在那些狭窄、不规则、错综复杂的胡同里左转右拐。这是古老的商业与小工业街区,仓库与作坊设在老式的建筑物里。人们不时隐约看见锻铁条因成的阳台,高窟,从敞开着的门则隐约看见橡木扶手的宽楼梯。
“开慢点,范霍本……然后,沿着右边的人行道缓缓地停车。还有几米。咱们到了。”
德内里斯先下了车,帮助吉尔贝特和阿尔莱特下车。
警车开来停在范霍本的小汽车后面。
“叫他们先不要动,”德内里斯对贝舒说道,“请你核实一下安托万是否还在睡觉。两三分钟以后,你叫人把他抬下车。”
这时他们在一条阴暗的由西向东的胡同里,左边的房屋用作食品罐头与面制品工厂的仓库。右边排列着四个小房子,大小一样,都是那副寒伧的样子,窗户上没挂窗帘,铺地方砖肮脏不堪,看上去像没有人居住。在一个双扉大车的门扇上开了个小门,从前的绿漆完全褪色,上面还有残存的选举公告碎片。
伯爵兄妹注视着,犹豫不决,忧虑不安:将在这里做什么?在这里会遇见谁?怎么能够设想那谜底就在这个地方?在这道门的后面?那里似乎从来没有人到过。
德内里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细长闪光的钥匙,那是现代产品,把它伸进保险锁孔中。
他露出微笑观察着同伴们。他们四个人,脸色惨白,十分紧张。真的,他们的性命悬系于支配他们的那个人的最小的动作上。他们摸不着头脑,正等待着发生特别的事情,不能设想下面会是怎样的情形,但是准备接受不可思议的事实。因为亚森·罗平迄今仍然没拉开可使他们看到陌生景色的帷幔。
这时,他转动钥匙,并从他们面前闪开,让他们进去。
吉尔贝特发出一声惊叫,靠在她哥哥的身上。他也站不稳,踉踉跄跄。
让·德内里斯不得不搀扶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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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风流女郎瓦尔内里
难以理解的奇迹!离开梅拉马尔公馆的院子十分钟,大家又回到了梅拉马尔公馆的院子。然而,大家过了塞纳河,只过了一次河!大家并没有走完一圈,回到原出发点。从于尔菲街出发,走了大约三公里的路(三公里,也就是说,差不多走完了从残老军人院到孚日广场的全程,横穿旧时的巴黎),大家又进入梅拉马尔公馆的院子。
是的,这是个奇迹!需要经过逻辑推理,才能区分两个场景,分辨两个不同的地方。乍一看,就会本能地把这两个场景看作一个场景,既是这里,又是那里,既在残老军人院附近,又在孚日广场附近。
这种感觉来自这样的事实:不仅这里所有的物体与那里完全一样,颜色和线条绝对类似,两个公馆的正面都是在两个院子里面,而且尤其是岁月在两处造成了相同的气氛,同一个幽灵在四壁围成的狭窄有限的方形里游荡,因靠近河边,空气都有点潮湿。
两个公馆显然是用同样的琢石砌成的,取自同一个采石场,石头被切割成同样大小,而且都因年深月久形成相同的色泽。恶劣的气候给铺路石以同样年久的外表,它们多处被野草包围;也给屋顶以同样浅绿颜色,人们隐约可见屋顶。
吉尔贝特虚弱极了,喃喃说道:
“天哪!这可能吗?!”
家族被迫害的历史又显现在阿德里昂·德·梅拉马尔兄妹的眼前。
德内里斯领着他们朝台阶走去。
“我的小阿尔莱特,”德内里斯说道,“回想一下,我带你们去梅拉马尔公馆的院子那天,你非常激动的情形吧。雷吉娜和你,马上就认出